书名:君子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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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他说完,额头便被狠狠敲了一下,只听昔日的老师笑駡:

    “说什麽混话呢?”

    若非新帝即位,太史令未定,怕此时拿笔的手都得颤一颤。

    被敲被骂的新帝却没有发怒,只是捂住额头,拧著眉抱怨似地道:

    “先生,我现在可是皇帝!”

    顾易扬的回应是仅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新帝最受不了昔日先生的这种神情,似看透了他似的,不禁手成拳在嘴前,假意咳了一下,故作严肃道:

    “我今日宣你进来,你可知是为何事?”

    昔日学生换了个面孔,昔日先生自然随之而变,整了整衣襟,端坐,垂眉,淡然道:

    “草民不知。”

    态度绝挑不出毛病。

    可,却让新帝皱了眉。

    这字里行间,可不都是疏离麽?

    沉默了一会,新帝嘴里才含糊似嘀咕了句什麽。

    顾易扬虽然听不清,却嘴角微扬。

    久久,新帝才试探性道:

    “不知……先生是否有意重返朝堂?”

    顾易扬也不再逗他,抬眼看他,笑笑,反问一句:

    “何必?”

    仅仅二字,却足矣。

    虽然,要是新帝愿意,多的是办法强让顾易扬重掌官印,可对他昔日先生,他不愿意如此逼迫,这下子算是彻底没了辙。

    同时,隐隐,他有点恼了,既为顾易扬的“不识抬举”生气,也为自己无法单凭自己影响到他的决定而恼怒,及至看到顾易扬如没事人般喝著茶,只差没拂袖而去。

    “既然先生不愿,那就算了!”新帝犹显些许稚嫩的脸上带著恶狠狠的表情。

    见此,顾易扬失笑。

    而就在他站起准备谢恩时,却眼角馀光瞥见方才的将领又急冲冲往这边跑来,马上闭了嘴,往旁退步而立。

    那武官又跪下,神色紧张,双手举函,道:

    “皇上,方才接到急报!”

    新帝见之马上收起恼怒,神色凝重接过摺子,展开後仔细看了,双眉先是一松,却很快又拧在一起,看得在旁边的顾易扬心情一上一下的。

    虽然只要他踮脚伸长脖子,说不定就能看清楚里面内容了,可怎麽说眼前的也是皇帝,前面又有“外人”,逾越不得。

    这就更令人揣度了,就怕是什麽关於边陲的坏消息,惴惴不安。

    “啪!”的一声,新帝收起了摺子,沉声对那将领道:

    “你马上去上柱国处,说明情况,他自然知道怎麽做。”

    顾易扬微微皱了眉,据他所知,现任上柱国姓关,可不是新帝登基前的“同夥”,现下如此安排,用意到底为何值得斟酌……

    ……也轮不上他来斟酌。

    他看著那将领匆匆离去,脑里闪过什麽,最终目光落在新帝手中的摺子上。

    “看来边陲的情况……不太乐观。”顾易扬状若无意随口说道。

    新帝正想开口说话,却想到方才自己还恼著这人呢,立刻抿唇不语,满脸不悦。

    顾易扬见之不觉一笑,往前一步落座,閒谈似的道:

    “闻说近些年来皇上虽忙於分担先帝国事,但下棋一道却未曾拉下,且精进许多。”

    新帝仍旧紧绷著脸。

    想来也是,当初教他下棋的,便是他,既然当初走了,现下也不回来,他一切又与他何干?方才被拒绝已经够令人不愉的了,现下又提起这事。

    姓顾的这位昔日先生却似无所觉,抬眼笑说:

    “若草民希望以後,能多与皇上切磋棋艺,不知皇上允不允?”

    新帝先是一愣,接著惊喜而笑:

    “先生愿意,学生自然是求之不得!”

    顾易扬闻言摇了摇头,正色道:

    “皇上以後在人前还是多注意,你我身份今非昔比,学生、先生的称谓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新帝笑笑,不答,转而向站在远处的宦官招手,道:

    “去,拿盘棋子来!今天我就让先生看看我这些年来的进步!”

    毕竟太子已为帝,顾易扬也不好多说,只能暂时由著他,待以後慢慢改。

    接著昔日的师生俩摆开了阵势,一个有意拖延,一个谨慎经营,慢悠悠下起棋。

    其间,不知是谁的用意,又可能下棋总避免不了,两人终究谈到了现在国家的形势,边陲战事更是重中之重。

    也因此,顾易扬终於如愿得到了方才的那份摺子。

    逐字逐句看下来,顾易扬烦躁而不安的心终於放了下来,而微微拧著的眉也舒展开来。

    摺子内容其实不多,也就两方面,一方面我军杀敌甚勇,重创夜里来袭的外族士兵,另一方面,被派往边陲任骑都尉的李卫在此次夜袭中受伤,其护卫营损失惨重。

    重创外族的确值得高兴,是为何方才新帝眉目舒展,但後面的,李卫受伤就值得玩味了。

    李卫官职不高,才从四品,初授宣武将军,虽在外领兵,却没有挂印。

    但李卫背景甚为深厚,其父亲为柱国荣禄大夫,李庆愈,从一品,岳父为前文所提的上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关金罗,正一品。是以,即便他无挂印在外,却比挂印在外的更令人忌惮。

    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只要他认认真真打仗,打胜仗,无人诟病。

    但现在情况是,他受伤了,且是在自己营中受伤,说明,那夜他并没有领兵,重创敌军的与他无关,反倒是他自己无法自保,甚至令其所在的师营损失甚大……

    可,据闻,这李卫可非纸上谈兵,未经沙场之人,且此次由於派得匆忙,其护卫营是从原来的师营抽调的,非他近侍,损了也就损了。

    关金罗一脉与现任皇帝不是一条心是朝堂中公开的秘密。若不是其手握兵权,新帝怕一上任就以其立威了。

    此时如此,让人无法不往某方面想……这是,向新帝警告呢,还是示威呢。

    当然,这些顾易扬想了一遍也就没在意了,反正现在他已退隐,身不在朝堂,心自不在朝中。

    只要他知道他家小孩现在安全就好了——摺子中提到,步将军营中无一折损,幸甚幸甚。

    想来步昊正肯定是把青霄安排在身边的。

    此後些日子,顾易扬常常被宣进宫里,面子上虽说是下棋,然往往下了一半,新帝就会拿出摺子跟顾易扬探讨。

    现下可好,正印证了当初步昊正的假设——以庶民的身份出入宫门,且参与政事,朝臣忌惮。

    顾易扬虽不愿与新帝如此“閒聊”,可每每能第一时间得到边陲的情报,便足以让其欲罢不能。

    唯一安慰的,便是最近传来的都是捷报,且顾青霄现在写家书比从前勤快了许多,几乎没两天便有一封家书,当然,与其他小孩一样,他家小孩也是报喜不报忧,且很少说到战场的事,似怕顾易扬透过字里行间见到血一般。

    只是他越是如此,顾易扬越是担忧,毕竟,无论是急报还是家书,都与边陲现状有个时间差,令人无法心安。

    有时顾易扬夜里把最新的家书看了好几遍後,忍不住按著额头,苦笑概叹:

    “或许真的老了,否则如何对个小屁孩都那麽上心呢?”

    第三十一章 战场

    四周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