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眼神由凶恶变得惊恐,张了张口也未能讲出一句话来。英姿手上减力到刚可容他出声的程度:“不说就等着见阎王!”
大汉一边咳嗽道:“我家水寨从不隐匿,你若要去,径自去便罢了,只怕你......咳咳...未近得寨门,就给人...拿了命去!”
英姿另一只遏着大汉胸口的手猛力一压,目露凶光等着对方。
大汉一口血涌出口中,连忙道:“我说得......下游河畔,向南三十里外...荒村中,见到青烟喊...“水中来客”方可...进寨。”
英姿并未松手,而是拇指一压,按进了大汉人迎穴中,只一下,那人便晕死过去,他袖中匕首出鞘,刀光由脖颈上擦过,血溅一舱。
按照那人的指点,英姿于当日下午便到了水寨外,只是天色尚早,他隐匿着在门外打量半日,发现那寨子竹门甚高,于一侧哨楼上有一火堆,此时正熄着,想是通风报信对暗号的工具。
收人钱财,要的是人命,对英姿来说,行凶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梅山的营生和他自己的任务罢了,而他行走江湖之上,手上沾血,所杀之人中无有一是自己图谋的,皆是受人指派,所以,他没有自责和手软。
却不想,这一遭让贼走空。
☆、血洗水寨
二更十分,月黑风高杀人夜。
英姿眼力与常人不同,夜中视物极清晰,这一点,和他自幼所练的梅山内息有关,寻常武人只是周身经脉通络,英姿则遍体经脉皆通,缘故于师傅曾亲手为他打通过头顶几处大穴,那打穴之方,如今世上仅梅踪一人会,旁的人效仿,定是掌握不好方位力道的,甚至会害的那人失明丧聪。
暗自运起内功,英姿凌空一跃,瞬间跨上大寨一丈多高的竹围,以脚尖轻点竹竿被削尖了的顶端,下一步又窜了出去,再落脚之处,已是三丈高的寨旗之上!
眼下有数座茅草房屋,正对着大门有一处两层高度的木楼,黑匾上壑亮的刻着四个大字---吴淞水寨。
再四处打探,确定这水寨中无有另外出路的时候,英姿径自跃下寨旗,以手握住碗口粗细的旗杆,腕子猛地一措,只听咔嚓一声,那旗杆便折于他腕下。三丈长的竿子一下子便打到了旁处草屋房顶,同时就听得周遭一阵叫骂人声。
声音越来越嘈杂,挨屋亮起了灯,就连那守门瞌睡的几个汉子,也被惊醒了,都持着兵器四下张望着。
只一转眼,水寨中哄闹起来,后院木屋中的贼匪全打着火把冲进了前院,一时间,整座院子被二三十人占满,将英姿围于正当中。
身后未见英姿面目的几个守门汉子,举着兵器就冲了上来,英姿一跃而起,弹指间身子凌空离地两丈,跪落在当中一汉子肩头,那人被他一压,还未醒悟过来,英姿就一手扳住他额头,另一手倒置在他脑后,双手一拧......
头未离身,只是,人已倒地,英姿再次跃起,落脚于刚才自己站的地方。
整个动作的完成,只是眨眼功夫,而待他完成之后,霎时,院中贼匪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似是被他的移动速度吓到了。
“梅山的!”院中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个声音,贼匪们闻声而怔,那正要冲上来的几人,也都站住了脚步。出声的人自是不知英姿是谁,却根据脸上的标记辨出了他的身份------梅花烙。
一般时候,英姿都会以暗粉隐了那标记,他想露出来的时候,便是要以纹刺警人,一如今夜。
“既已知我身份,还不一起上!”英姿喝道。
贼匪们你看我,我看你,愣了片刻,就有当中一壮硕的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道:“贼隼,你少冒充了,是何许人,速速报上名来!”
英姿冷笑一声:“那你们可要记清楚了,免得下了地府,到阎罗王面前告不出我的状!爷爷梅山鹰隼。”
那汉子喝问道:“我呸!你因何故冒充梅山之人?想那般梅山贼人都是不敢露脸的货色,你既面目示人,定是来寻仇的!说得原委,我等留你全尸!”
英姿道:“爷爷懒得和你们这般人浪费时间,就一齐引你们出来,黄泉路上,也好叫你们有结伴的!”
一语说罢,那汉子被激怒了,扬手一挥,大喝一声“上”,院中几十名贼匪全提着兵器向被围住的英姿冲了过来,
英姿袖中匕首出鞘,一跃既展臂而起,一窜竟离地数丈之距,那般身形,颇似一只振翅高飞的鹰隼。
带着抹冰冷寒光的黑色身影,在院中道道划过,栖落之处,均是那帮人身畔。而每一个被鹰隼袭身的人,亦都是肢体破碎,未等出声即倒了下去,只有匕首过处,迸溅出阵阵血芒。
半柱香的功夫,院中尸横一地,泥泞的地面上布满血污。
鹰隼,人如其名,亦不负江湖中人对梅山刺客的传言------一招渡一人。
最后,院子中只剩下英姿和伊始和他说话的那名汉子,和方才不同的是,那汉子已满身冷汗,浑身颤抖站在原地,再不敢妄动。
英姿漂移至他身前,阴狠地道:“潘大海在哪?”
汉子颤颤巍巍:“水......寨...”
英姿一想,若是一个一个问题问这人,恐怕要挨到明天去,索性一手遏住那人脖子,竟将这身高足有八尺的汉子拎了起来:“说,如有不详,叫你不留全尸!”
那汉子双腿蹬着,丢了兵器,双手抓住英姿铁铸般的手臂使劲儿往下拽,从喉咙里拼命挤出声音:“爷爷放我下来.....”
英姿手一松,那人双脚落地,一个没站稳向后颠簸着倒了下去,没顾得起身,汉子赶忙道:“这吴淞黄埔两江畔,有六座水寨...总寨既在大跄浦口,二当家的平日都不在总寨,游历于江上,他现□在何处,我也不知,但你剿了此处,他定会派人找你......”
英姿道:“我今日留的你命,你告知于他,每月十五我即剿他一座水寨,叫那厮严加防范。”
一语言罢,英姿手上匕首一挥,那人惨叫一声,脸上顿时迸出一道血痕......
英姿望着地上那被刺瞎了双眼的人,冷笑一声:“不想爷爷端了全窝儿,叫你家当家于本月十五到上游水寨等我!”
那人嗷嗷叫着晕死过去,英姿匕首一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河道中洗干净自己衣襟上的血迹,他于河畔光着身子过了一夜,次日,又回到苏州城中。
这天是十二,之所以要留三天给对方,英姿是想给自己也多些时间,多在苏州停留一日,可能碰见千亿的可能性就大一分,不知为何,此次下山,英姿格外的想看见他,也许是因为“三丈梁上栖鹰隼,万尺高崖空怜君”的卜辞中又提起了他,也许是因为这里处处充满着和千亿在一起的感觉,又也许,是他压根儿从未将这个人忘记过......
依旧是徒劳,这日夜里,英姿又一次来到那苏州城外破败的城隍庙,门口立着当年那棵柳树,不同的是,那时正值深秋,树上只残留着枯叶干枝,而现下,柳叶正发芽......一步跨过那塌陷了半边的门槛儿,再不能更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地上青砖碎裂,碎石堆了一地,甚至当年那座见证他们相交一场的观音像,依旧还垂眸静观着他...
英姿再次跃上房梁,俯视庙堂,一切皆如当年,十年不曾有丝毫变化,只是再没了那抹白色身影......又是三丈梁上栖鹰隼,可谁知那鹰隼的苦心?
遥想当年,自己是错了,事后,英姿在心中把那情形回忆了千百回,方悟出那番言论,他不是对着千亿说得,而是在鞭策自己。这种自私,既伤害了那人,又使得他自己后悔了十年。可补救的机会,还会有吗?
☆、俏六弦儿
三日之后,吴淞江上游水寨。
依旧是晚上,不同的是,这座水寨如无人一般,英姿拔了旗杆,踢了牌匾之后,依旧未见得一个出来阻拦的贼匪。
知是上回做过了,对方怕了自己,英姿心中只骂那断水刀客好没种,他怎么说也是江湖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听到梅山名号便吓得不敢现身相见了?
难道有埋伏?想到这儿,英姿一跃即上了厅堂房檐,向后院望去,只见那一片漆黑中,竟有一间木屋里传出点点烛光。
闭息再听,这座寨子中的确没有人在活动,甚至整座前院都没有一丝人呼吸的声音。
施展轻功,英姿跃达后院之中,再放开步子向那明灯之处走去... 而这时,忽闻得一阵琵琶声响起,三分落于尘,七分入耳音,听上去甚是飘渺。
英姿即刻住步,他知道,这人是个高手:方才自己施展百步探声之术,未能捕到他一丝动静,定是有些内力之人。
琵琶声音律不齐,但节奏起伏很是微妙,在这静谧的夜里响彻水寨,显得格外妖媚。
英姿冷笑一声,心道这人定不是个有种的,在房中故弄玄虚,却不以真面目示人,想着就又迈开步子,行至传出音律的木屋前,一脚便将那门踹开,却依旧未见半个人影。
房间中挂满了各样的铁兵器,想是水寨中人走得急,没来得及转移的剩物,而正当中的木桌上,置着一只幽暗的烛火,焰光摇曳,一把宝蓝漆琵琶竖在它旁侧的秀垫椅上,样式甚是古怪,一般琵琶只有五弦,这把竟多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