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地听到议论声,“听说双城最近被一个人抢了几次货,现在正到处找人呢?”
“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咱若抓到了,可以去领赏。”
“不知道,听说长得很普通,极难记得。”
“……”
江雪,凌非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如果是你,能够认出我么?纵使我没有那张脸,你也能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我么?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千江雪来看他,坐在床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英俊依旧。他温柔地看着他,伸手轻撩他的长发,俯身吻他,他的眼泪就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别走。他说,想要拉住他,却抓了个空,惊醒过来。
凌非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摸摸鬓角,头发被眼泪湿了大半。有风吹到脸上,凉嗖嗖的。
风?他猛转头,发现本该紧闭的窗户却半开着。他走过去一下推开,沉寂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黑夜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少年
“哈哈,这群笨蛋!”木容从路边的芦苇丛中跳出来,看着躺了一地的双城弟子,得意地摇摇手中的玉瓶,对凌非笑,“姓萧的,你这玩意还真不错,多送我几瓶。”
“行啊。”凌非踢踢地上昏迷的一个弟子,有意无意地瞥了山风一眼,“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最想放倒谁?”
木容的脸一下变得绯红,看着山风,忽然柳眉一拧冲凌非狞笑,“哼,你小子敢笑话我!”猛地拔掉玉瓶的瓶塞就冲着凌非的方向。
凌非和山风正站在一块,吓了一大跳,立刻倒退数丈,远远瞪着木容。
木容哈哈大笑,收起玉瓶,“你们这两个胆小鬼,不理你们,我先去看看这次又抢到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就跑去翻看那几车东西,里面有丝绸,瓷器古玩,还有一些北方没有的南方特产。她走到最大的那辆马车前,马车上的车厢极高,上着黑漆,四边四角都雕着云的花样,描着金,厢门用铁链拴着,挂着一把大锁,倒不像装货,像是个华丽的牢笼。
木容用脚尖挑起地上一柄双城弟子落下的长剑,右手握住,冲着厢门上的铁链全力一斩,铛地一声重响,铁链与长剑俱断。木容扔掉断剑,扯掉铁链,拉开厢门,却怔在那里。
凌非和山风正在一边看另几车货,见木容的反应都走过去。
凌非走到半开的厢门前,拉开另一半,也楞住了。上着黑漆的车厢铺着一层雪白的羊皮,白色的羊毛上躺着一个全身□的少年正惊恐地瞪着双眼看着他们。他双脚被缚,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嘴上被堵着,身上有不少被虐待的伤痕,胸口和□都是暧昧的痕迹,显然是某个好男色的贵人的玩物。
木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盯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看,她低叫了一声,就背过脸去不敢回头。凌非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厢,解开少年身上的绳索,扯掉他口里的白布,那少年一被解脱就直接扑进凌非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凌非没有推开他,只是解□上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他懂这种感觉,他曾经也感受过,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强迫,玩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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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姐姐,我采了好多野果,你尝尝。”被凌非三人救下的那个少年双手捧着个小篮子向着木容跑过来。
这个少年名叫中元,年方十五,本是官宦之后,只是在他小时候,家道败落,他流落世井被人贩子辗转贩卖,成为男宠。这次是因为双城城主喜好男色,一个分舵舵主为了讨好千江雪,才将他送往双城。那天他被救了之后,他说无处可去,加上身子羸弱,除了讨好男人不会任何谋生手段,凌非只好将他暂时留在身边。
木容看着中元手中篮子里的果子,桂圆大小,一个个乌紫圆润,她逗着中元,“为什么先给我吃啊?”
中元偏偏头,“因为你漂亮。”
“嘴真甜。”木容被他逗得开心,伸手就要去拿果子。
山风却拉住她,把她带到身边,“你的胃肠向来就虚,少吃些山间野物,不然又要不舒服。”
山风难得温柔,木容心里一下甜滋滋的,“好,我听你的。”
山风对中元抱歉地笑,“你还是自己吃吧。”
中元有些明白山风对他的防备,他难过地收回篮子,却有一只手从旁伸过来,拿起一颗紫色的野果。中元转过头,看见凌非把野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摸摸他的头,“很好吃。”
中元很开心,他把篮子捧到凌非面前,“那箫大哥你就多吃点。”
凌非点点头,拉着中元坐到一边,山风揽着木容一直静静地观察他们。
中元忽然问,“萧大哥,你不怕么,不怕我在这果子里下毒?”
凌非不在意地又往嘴里放了一颗果子,“我相信你。”
中元一下笑起来,他相貌本就秀美,这一笑之下更是动人心魂。
因为有中元在,他们不方便再对双城出手,一路向南,累了就在远途小镇找间客栈歇着。
一路上山风对中元的态度有所保留,始终小心隔开中元与木容的距离。第三天晚上,山风到凌非房里找他,“萧兄,你打算一直带着中元么?”
凌非看他,“你的意思?”
“我看还是找个稳妥的人家,将他安置在那比较好。”山风回答,“且不说他来历不清,你我做下得罪双城的事可不少,麻烦迟早会来,波及到他也不好。”
凌非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将他安置好的。”
山风满意的回去了,凌非正要关门休息,忽然看见中元站在走廊拐角看着他,他叹气,“你听见了?”
中元点头,走了过来,“萧大哥,你真的要把我送走么?”
凌非摸摸他的头,“这是为你好。”
中元垂下头,“那你准备送我去哪?”
“嵩山少林的方丈大师为人慈悲刚正,有他照顾,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中元却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凌非,突然冒出一句,“萧大哥你喜欢男人对不对?”
凌非一怔,“为什么这么想?”
“直觉,我可以从你身上感觉到同类的气息。”中元说,“你救我的时候,看见的身上的伤痕却不像木姐姐和山大哥那样吃惊意外,我那时就想,你定也是些道中人。”
他上前一步抱住凌非的腰,把头埋在凌非肩上,“我喜欢你,不要送我走。”
凌非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拉开他的手,“你猜的没错,只是我已经有爱人了。”
中元咬着下唇,幽怨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凌非摇头,“我对你好,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你还是孩子,以后会懂。”
中元的脸沉了下来,“那么你是送我走了?”
凌非不说话,眼神却不容他抗拒,中元转身跑开了。
凌非关上门,回过身,却吃了一惊,黑翼正半躺在他床上看着他,“有人投怀送抱的感觉如何?”
凌非不回答,皱着眉却问,“上次半夜进我房间的是你?”
黑翼轻笑出声,“你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连我进你房里都不醒,换成是他人,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我?”凌非不解地看着他,若换成是他有机会,一定会杀了这个人,因为他也是背叛千江雪的混蛋。
黑翼不答,黑色的瞳仁像夜空一样深遂,低沉的嗓音带着轻佻,“我吻你的时候,你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凌非已经铁青着脸拔剑刺向他,黑翼轻易躲过凌非的攻击,“有长进,不过这招是我教你的,你觉得能伤得了我么?”
那天他的确认真教了凌非不少剑招,凌非本就悟性极高,只是未遇良师,稍加点拨,剑术立刻突飞猛进。
黑翼如幽灵一般绕至凌非身后,捉住凌非握剑的右腕,“不过那个男的说的对,这个少年不简单,你还是早点打发他的好。”
凌非知道自己甩不开他,也不挣扎就任他抓着手,“你见过他。”
“从未见过。”黑翼说,“但他也许不是双城的人,不表示他不是其它任何一个势力的人。”
凌非说,“他只是个孩子。”
黑翼笑起来,放开凌非,“有时候孩子才最可怕,因为他们总是带着最天真的表情,用最毒的手段杀人。”
说完,他就推开窗,跃了出去,等凌非过去关窗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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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中元的话变少了,总是绷着张脸,凌非和山风都知道原故,只有木容觉得奇怪。四人进了河南地界,离嵩山将近,再行一日就能到达。
天色暗下来,四人途经一座小镇,镇人行人很少,四人下了马,牵马而行。镇上的人在天黑之后,不知为何都戴上了面具,而且张张都是笑脸。一问之下才知,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个小镇有鬼节迎亲人回家的习俗,一到今日必不关家门,带着笑脸相迎。
街上的小摊也有不少专做这面具生意的,摊主自己也戴着个面具,向着路人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