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潜意识的指引，他来到了那片墓地，埋葬了他们一家的地方。
他看到自己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一身灰绿色戴着连衣帽的奇怪男人。
他并不认识那个人。
风。
雨斜了。墓地周围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些动静，想是风声。
那连衣帽里露出几缕金丝，在这灰暗的背景下格外显眼。
“……”不知道为什么，佐助有一瞬的错觉——鸣人还没有死！他就站在那里！
那个穿着灰绿色衣服的人转过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四目相对，他惊了。蔚蓝的眼眸睁得好大好大，呼吸似乎也在这一瞬被剥夺，几乎要窒息。
“泉！你怎么会在这里！”
鸣人眼里，眼前的人明明是一身黑衣黑发的佐助，可他嘴里却叫着“泉”！佐助不可能认识“泉”！
忽然，他身后冲出来一个人，那人脸上布满了爆炸留下的烧伤，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显示了他的狼狈落魄——眼看着他的枪就要瞄准佐助！
没有思考，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冲了过去。
“嘭——！”
停留在灌木丛中的鸟群起飞出，悠远地鸣叫着。
“泉——！”
***
有些刺目的长方形灯罩，白色的光。他很难睁开眼。
他觉得耳畔有很多脚步声，他似乎被人推着走。他的头很晕，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湿了。
“泉！你再坚持一下！你不会有事的！”
那个焦急的声音和佐助一模一样，低沉的，他午夜梦回不断响起的……
可为什么他会喊着“泉”？而不是“鸣人”？他一定是意识不清了，他好累，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已经够了。他欠佐助的，已经全部都还了，他可以在死前再见到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他可以不用再和命运斗争，不用再活得辛苦。
他可以放弃一切了……
一旁的女护士慌乱道，“不好了！病人的心跳越来越慢……就要停止了！准备电击！准备电击！”
“泉！你撑住啊！”
他们到了急救室，医生正要把佐助推出房门。
却见波风皆人一脸焦急地跑来，“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并不认识这些人，不耐烦道，“病人急需抢救！你们快出去别耽误了抢救的最佳时间！”
“我是他父亲！”波风皆人霸气地一把推了门便冲了进去，佐助则是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波风皆人他是绝然不会认错的！可是他……怎么会也是泉的父亲！波风皆人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鸣人！
佐助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
这……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混蛋！”波风皆人大喊一声便又推开门，一把抓住佐助就往急救室拖，扣住他的脖子送到鸣人面前，大吼，“你睁眼看看！你死了！佐助还活着！他还活着！你不是想随他去吗？啊！起来啊！你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他还没有死！你起来看看啊！起来啊！”
佐助回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波风皆人，他从没见过他如此神情激愤的样子。
“你叫他……”波风皆人语气有些艰涩，他的眼眶不只是因为焦急还是心痛而湿红，“你叫他。……我叫你叫他！他就是鸣人！你还不明白吗！”
佐助耳畔，鸣人的心跳越来越慢，几乎就要停止，他很紧张。
他试探性的，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叫着，“鸣人？……是你吗？我、我是佐助。我还没有死……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啊。”
波风皆人扭过头，大力揪起佐助的前襟，恶狠狠道，“呼喊他！叫他！他要是死了，我也要你陪葬！”
他与鸣人一般同样颜色的眼眸里满是愤怒和心疼。
这一刻他相信，波风皆人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城野泉就是鸣人。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才会惊讶，他口中那个一直对不起的人……莫非是……
“鸣人！我是佐助啊！我真的没有死！你还记得我答应你要陪你过生日吗？鸣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佐助拉住他的手，然后紧握着。他感到鸣人的手很冰，他尽量的传递着自己的温暖。
“鸣人！鸣人！”他大声呼喊。
“滴，滴，滴……”鸣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滴、滴、滴、滴……”护士小姐高兴道，“医生！病人的心跳有了起色！”
医生走过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病人有了起色，我们要对他进行全面的检查。所以不管你们是他的谁，都请先出去吧。”
波风皆人和身边的手下就交代了几句便径自离开，佐助连忙跟上，波风皆人走得很快，他也走得很快。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鸣人会变成那个样子？你明知道我没有死，鸣人也没有死，你为什么不拆穿我，为什么要宣布继承人的死亡？”佐助挡在他面前，神色愤怒。
他笑了，冷得宛如地狱即将索命的修罗。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来质问我，宇智波佐助。你应该很清楚，害死鸣人的是你，一直以来利用鸣人的也是你。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有波风家的保护，你和你哥早就死了。可你不仅不知感恩，还这么对待我的儿子。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
佐助没有说话，他的面色一整，因为波风皆人说的话全都是事实。
“因为我有‘夜城’出事那天的监控录像。”波风皆人继续着那冰冷的笑，“你在逃离‘夜城’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和犹豫。大楼即将坍塌的时候你站在走廊里回望……我不知道真正阻碍你的是什么，可我姑且认为你还有那么一些良心担心鸣人。所以我没有杀你，更没有揭穿你。我当然查过……你们的任务只是引爆大楼的一角，留你一命，也是为了找到害我儿子的真正凶手。况且，波风家和大蛇丸也有一些私怨未了。你能活着，不过是我看在鸣人的面子上。”
佐助握紧拳头，“可是为什么鸣人会整容，为什么还会来我身边，假装成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你还有资格问为什么？！哈哈，哈哈……宇智波佐助，你还有没有良心！”波风皆人上前一步，逼视他，“‘夜城’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你故意让鸣人遣走保护他的人，和你单独过生日，是为什么？你利用他……你知道如果但凡出事了，鸣人也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保护你。你知道，鸣人誓死也会保护你。因为以你的考虑周全，你不会单纯相信小小的爆炸就能骗过宇智波斑的眼睛。哼，可是在他遇到危险，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呢？你又去哪儿了？在你心里，我的儿子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颗被你耍着玩儿的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他无话可说，无言反驳。僵在那里。
走廊里顿时寂静之极。
半晌，他颤抖问，“鸣人……当时出事了？”
波风皆人用尽力气保持镇定，压制着自己恨不得把眼前人千刀万剐的冲动，他转身就走，根本不想回答那个问题，佐助跟着他，焦急，“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整容？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背对着身后的佐助，波风皆人一字一句，“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把你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就算是刚才，他也为了救你挡了子弹。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不用说鸣人会不会原谅你，我……已经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伤害他第二次了。”
佐助拉住他，紧紧，“我不论你要怎么处置我，我只想知道鸣人当时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就永远不准出现在鸣人面前，永远不准和他在一起。”波风皆人转过头，“你的决定是？”
他看着佐助。
佐助的面色说明了他的纠结。
他冷笑，准备转身。
“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他。”
波风皆人停住。
“我没有资格祈求他原谅我。……但至少，让我知道……他怎么了。”
波风皆人转过头，看着佐助深深自责而忏悔的脸。
“你跟我来。”
*
荧光屏里昏黄阴暗的画面。无声。却撕心裂肺。
那双肮脏的手伸向了少年的身体。
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木桌上，血痕和刮痕滚在上面。
“……你看到了。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那家伙呢？”
“死了。”
佐助抬起头，他的眼眶是红的，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绷紧，“动手吧。”
“做什么？”
“杀了我。”
“呵，”波风皆人嘲道，“你死了，对我有什么意义。鸣人还没有醒，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