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消息时赵辰便想起陪自己坐了百余年的少年,不知为何便认定那少年便是陆判。他等的,怕就是阎王。
不知又过了多久,赵辰等来了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
没错,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眉间朱砂一点,眉目同自己有三分相似,面容则是同苏宣足足有七分相像。
“你在等人。”
那人冷冷的开口,却是肯定。
“我在等你爹。”
赵辰毫不避讳,他想到自己同苏宣有一个儿子。虽然一直由全真教掌门抚养,虽然未曾见过面,却是知道儿子名唤苏止。再瞧眼前这人的容貌,再听他那口气,便证实了心中猜测。
“呵,这都过了五百年,爹看来是不想见你。”
苏止唇角微勾,眉梢一抹神采,看在赵辰眼中,倒是同苏宣有几分相似。
“便是一千年,也是要等的。”
赵辰面色不变,答道。
苏止面色微沉,不知想到什么,转身便走。
“你来地府又是要做什么?”
赵辰瞧着那萧索的背影,终是问了一句。
苏止脚步一顿,低低道:“讨债。”
尔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辰回过神,瞧着那忘尘,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再后来赵辰听说自己这个儿子拿了地府的宝物,三生石。然后凭着一身本事只受了轻伤,便离了地府。
“子安,咱们的儿子真出息,不像我......”
赵辰望着微起波澜的忘川,幽幽道。
之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孟婆真的成了满脸褶皱的孟婆,久到孟婆跳入轮回道由个叫孟郎的年轻男子来接替。
那孟郎每日必是要来忘川河,自那孟婆往生后,这孟郎便将孟婆汤改为忘川。
赵辰每次都瞧见孟郎手里端着个青瓷汤碗,宝贝的很。后来赵辰才知,这汤碗原是个人,因着在阳间不能同孟郎相守,便化作了这汤碗,同孟郎生生世世相守相伴。
这阴间,也是多情地。
“子安,昨个阎王来找过我,说是我守在此处已经千年,功德圆满,今日便可成仙。”顿了顿,赵晨又道:“呵,他自己都不愿同陆判分开,又作甚撺掇我去当什么神仙?子安,你快来罢,哪怕是见我一面也好,让我有个盼头罢。”
赵辰说完便自嘲的笑了笑,合上了眼,他有些累了。
闭上眼后听力便敏锐许多,耳畔传来哗哗水声,似是船桨在河中搅动。河中无船,又哪里来的船桨?
心中一动,蓦地睁开眼。
河中,有个着青衫的男子撑着船桨,缓缓靠近。
赵辰猛地站起身,险些跌落河中。
那人此时靠了岸,扶住赵辰。
两两相望,一时倒是无言。
“撑船辛苦,少个划桨的帮手。”那人开了口,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清凉,温润。
“子安开口,平远定当竭力而为!莫说划桨,便是.......”
“千年不见,倒是愈发的油嘴滑舌,上来罢。”
赵辰借着力上了船,接过船桨。
“为何现在才肯见我?”
“你当轮回道是那么好走的?再说便是渡够了劫,对于你,我也....”
苏宣默然不语,只是执起另一只桨,开始划水。
赵辰知趣不言语,他有很多时间,来解开两人的心结。不急,文火慢炖,才能完全去除两人的隔阂。只要在身边,只要日日相对,那他便有足够的信心感化子安,让子安知晓平远的真心。
两人一人一只桨,往返于忘川,渡送彷徨于阴间与阳间的魂魄。
自此,同船共渡,永世不分。
☆、番 外 之 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番外一篇送上。雪人在很努力的存稿,事情很多啊,开学要实习啥的,能存多少算多少,嘿嘿嘿。
山中岁月了无痕,人间正道是沧桑。时光匆匆,转眼已是百年。
怀清当了一百年的掌门,全真教也俨然是武林之首。但他却从未快乐过,这一百年来他总是活在回忆中。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那个灿若骄阳的人;亦或是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青衫客。
一是恋人,割舍不下;一是主人,难以忘怀。
怀清弃了苏宣赐的名,随了怀悟的姓氏,这便可说明一切。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可怀清的身子却是一日硬朗过一日,他虽是妖,但这百年来立下功德无数,若是想,即刻便可羽化登仙。但心中总是带着那份痴念,不想忘。
便是成了仙又能如何,身旁少了那人,也是百年如一日的孤寂。
怀清一直在犹豫,他大可以卸下掌门之位去找怀悟的转世,但每每此刻,他却是惧怕的。怕找到最终仍是错过,怕无果,怕.......
所以,他窝在华山山顶一百年。是逃避,却也是责任。
这责任,则是对苏宣的遗孤苏止。
那苏止百年前未足月便出世,怀清带他回华山休养。日日以仙露玉液哺之,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止却仍是孩童模样,并未长大。却是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滴溜溜黑亮亮的眸子,盯着人瞧。
“你何时才能长大?你爹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你一世安宁,平安喜乐。可如今......”怀清坐在山顶的大石上,怀中抱着苏止,淡淡问道。
自然,苏止不会回答。
“白泽托生,需历经劫难,方能成人成神。”
不知哪里来了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本正经的回答怀清。
怀清手臂一紧,知道眼前这人道行不浅,想必是天上的上仙。
“我只希望他平安成长成人,可不希望他做什么神明。”
怀清一脸冷淡,端的是冷若冰霜。
“这孩子的一生注定不平凡,多灾多劫,却是他罪有应得。”
那老者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一声。
“何解?”怀清搂紧苏止,生怕他被这老者掳走。
“白泽本是昆仑神兽,受万兽敬仰。可惜他一时意气,险些颠覆三界。且不知悔改,最终触怒玉帝,被贬下凡间,历经千世劫难,方可回归仙位。如今,还剩三世。”老者抚着胡须,十分平淡的叙述。
“仅是一时意气便要受这般苦难,那玉帝的气量也忒小些!”怀清反唇相讥,不留情面。
“非也非也,局外之人又怎能知其纠葛?老夫今日来,便是助他一劫!”
那老者华阴刚落,便将苏止用袖卷到怀里。怀清上前想强,却被挡了回来。
“白泽啊白泽,老头我就再帮你一次,以后可莫要再嫌我小气!”
只见那老者捏了个诀,手向苏止额上一指,那白玉般的额头上便落下朱砂一点。
“你做什么?!”怀清挥手出招,却被老者轻飘飘躲过。
“他已历经九百九十七劫,身上煞气太重,老夫这是帮他去去煞,好让他如你所愿成长起来。只是......”
那老者却是眉头微皱,似有顾忌。瞧了一眼怀清,便道。
“这朱砂可吸收他身上煞气,但随着他愈发成长,煞气也会加重,这朱砂也会愈加红艳。若有一日这朱砂艳若火烧,你必须将他囚禁起来,免得他发了狂,到时三界之中,便无人能制得住他。”
怀清将信将疑之际,那老者又将苏止送回怀清手中,化作一阵清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