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在此山中

分卷阅读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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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我进门的时候还看到你爷爷了,他身体那么好,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可是张槐又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骗他呢?

    “这是事实,谁也没办法改变,爷爷年轻时吃过很多苦,身体其实没有看着那么硬朗,但他走得很安详。”

    江河想起自己奶奶临终前泪流满面的挣扎说着不想死不想走之类的话,他觉得事情远没有张槐说得那么坦然,不管是对于张爷爷还是张云远父子来说。没病没灾的,突然那个人就没了,又不是在世时饱受病痛折磨死了算是解脱。他离开南星村再回来不过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于他来说绝对称得上事噩耗,他完全想象不到张槐他们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难道他们家的家事他就没权利知晓了吗?

    江河一直是个感性的人,眼泪随着他的问话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把推开张槐,想去院子里看看那个人还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张爷爷依旧在摆弄花花草草,二傻子从他身体里来回穿梭也一点没影响,他抬头朝江河笑了笑,江河眨了下眼,又看到他在进入自己房间之后消失了踪影。

    但是,房门是紧闭的。

    “我明明看到了……”所以是鬼魂吗?这世上真的有鬼?

    张槐把江河拉到怀里,给他擦眼泪,“你没见到爷爷死去,潜意识里觉得他还在这里,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我们回来的那天刚好是爷爷的头七。”

    江河这才想起当时他一个人在家笔突然掉落,耳旁的那一声“小河,你回来了”是那么熟悉……

    难怪前一晚张槐抱他那么紧,就怕他再离开一样,他的生活和世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失去了。

    再一次把眼睛哭肿了,一是伤心张爷爷的离世,一是为张槐感到难过,整个下午都在张槐家里陪他,到晚上时肖沫儒找了过来,见他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虽然心软,但是该说的还是说了出来:“小江老师,我理解你们小年轻热恋期的忧愁,但是旷工真的是很不好的行为。”

    江河立即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今天下午有课。”

    肖沫儒叹了口气,说:“工资就不扣了,但是课你得补上,不能占用别的课程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时候就算肖沫儒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谁让他确实有错呢,到时候就问问孩子们周末有没有时间和兴趣,他带他们去写生好了,不过还需要和肖沫儒再好好商量一下。

    肖沫儒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的,江河顺路和他一起。他不确定地问:“肖校长,张槐的爷爷真的过世了吗?”

    “对呀,我们都觉得很突然,就是头天晚上摔了一跤,第二天早上人就醒不过来了。本来以为他那个身体状况活到九十岁也不成问题,这才刚迈了八十岁的槛……”肖沫儒唏嘘感慨道,“年纪大了,禁不住磕碰,要是不摔那一跤就好了。”

    江河又想哭,他要是早一点过来就好了,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是能见张爷爷最后一面。

    “人有灵魂的吧,会有转世投胎的吧……”

    “转世投胎,因果循环,不过是千百年来你们人类的自我麻痹以及统治阶级愚化你们的一个借口,死了就是死了,就是再也没了。人类尚且还好,我们动物的生命更为短暂,弹指一挥间,有些甚至朝生暮死,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迫切寻求法门延缓衰老和死亡,但这也仅仅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凤凰,说他没有涅槃前只是山鸡,可我听说只有浴火才能涅槃,凤凰为什么就可以重生?”

    “首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印象中的那种凤凰?其次,就算凤凰真的浴火重生,他跟之前就完全一样吗?山鸡精的涅槃,不过是脱了一层羽毛而已,仗着自己修炼的时间长,强迫我们喊他凤凰。你昨天走的路,今天再走,多了一颗石子少了一颗石子就不是昨天一模一样的路了。你不是读过书么,辩证唯物主义理论,物质是第一性的,此消彼长,这个世界才能稳固循环。”

    “说是这样说,但你们的存在不就脱离了普遍的观点吗?”

    黄衫叹息了一声,显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他想了想,说:“这么跟你说吧,事物既然已经存在了,就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们为啥会存在咯。”黄衫的话其实让他心里很没底,他有一种恍然身处梦中半梦半醒的错觉,就是明知是梦,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醒来,更担心一觉醒来,他还在S市的出租房里,没有黄衫,没有二傻子雪球,也没有张槐……他变得一无所有。

    “咳咳,”黄衫略有些尴尬,“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山神石之中蕴含的能量能让人得到很多超乎寻常的能力,精怪变成人也许只是你潜意识里的认为我们应该长这样,或者你非常希望能跟动物交流。”

    他越说,江河越感到恐慌,什么叫他潜意识里希望这样?张槐也说过他潜意识里认为张爷爷还在,所以眼前的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

    看着他发愣,黄衫啧了一声说:“你不必恐惧死亡,山神石在你身上,只要你学会利用,你就和山神共享生命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死了,你还能继续活着。”

    一个人长生有什么意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从他生命里消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我才不要长生,山神石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虽然恐惧死亡,但轮到我死的时候我也不会抱怨,只要不是穷途末路,能陪着我爱的人走过一生就好了。”

    黄衫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江河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嘴角一抽一抽的,十分欠扁地说:“你个大傻子!”说完变成小动物模样,迈着小碎步溜溜达达地要走,一转眼,看到张槐站在门口,那表情居然有几分不可置信。不过黄衫到底是修炼多年的精怪,见怪不怪,闲庭信步地蹭着他的腿出了门。

    留下江河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槐解释。

    “你会变不见吗?”

    在江河解释了一遍刚刚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一幕的前因后果之后,张槐只是这样问道。江河口干舌燥没想到他这么淡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吐槽他神经太粗。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质疑,这和你以往的世界观差别太大了好吗……我不是妖怪,是活生生的人,不会突然从你眼前消失的。”

    张槐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如果我怀疑,那你也可能是假的,不如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江河脸一红,像是收到蛊惑一般心脏剧烈跳动着,张槐一伸手他把身子靠了过去,轻声嘀咕着:“就这么喜欢我吗?以前跟别人在一起时也有这种感觉吗?”

    张槐揉了揉他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像是炸了毛的小动物,又捏了下他的脸,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说道:“我喜欢猫,不是因为谁也喜欢,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把你当做谁。”

    听到这样的情话,心里虽然抑制不住的开心,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满身泥土狼狈不堪,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头发上还有几根鸟毛,脸可能是你当时最干净的地方了,眯着眼站在太阳底下笑,就像是和我约定好在那个地方等我、一见到我就立马冲了过来。我敢肯定那是第一次见你,但那一刻心里涌现的全都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黄衫才跟他讲过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但他并不清楚那妖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以前也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一见钟情什么的,听了张槐的话只觉得这比他意外得到山神石还要玄妙,山神石毕竟不是他想要的,芸芸众生中这个人才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有好感,这在他即使有山神石的情况下也不敢奢望的。

    他没有对张槐一见钟情只能怪他当时眼瞎,眼镜坏了之后看啥都是模糊的。

    “你别这样对我说话,我浑身发麻起鸡皮疙瘩。”张槐下巴压在他肩膀上,呼吸近在咫尺,他觉得痒痒的就把他推开了。倒不是嫌弃他,是真的觉得脖子痒,他一直都不习惯跟人过近接触。

    “习惯了就好了。”他也早就发现了,江河非常敏感,亲他脖子和耳垂时身体会颤栗不止,那晚刚碰到他的腰还被他踹了一脚,就别说在那种严峻的时刻几次笑场,他喜欢抱他亲他,江河总不能老躲着他吧。

    “你要习惯我在你身边,可以随时随地给你依靠,彷徨也好,失意也罢,人生中的磕碰起落在所难免,有人来就有人离开,但你不再会是孤独一人,不必怯懦也不必悲伤,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河感动得一塌糊涂,并且表示他也会一直在他身边,但是到点了他就让张槐一个人回家了。

    第31章 看病

    三月初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之后,嫩柳吐蕊,桃浓李艳,万物复苏代表新生,季节更迭只是岁月的一次又一次轮回,悲伤不宜长久,当美好来临时,每个人都应细细品味。

    虽然不能保证一下子从张爷爷突然逝去的阴霾里走出来,但是随着他们所有人都接受现实渐渐的不再提起之后,江河能看到的身影就越来越淡了,最后一次看到张爷爷的身影是在他的墓地。江河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张爷爷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化成一缕轻烟随风散了。

    张槐什么也没看见,还拉着他的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明明更难过的应该是他才对,他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淡然,还总是担心他的情绪。一做对比,江河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成熟,他不能老是需要别人的迁就,自己应该努力强大起来,适时也给身边的人一些依靠。

    “嗯,加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张槐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以前不知道他能听懂动物的话还能和其中一些交流,还以为他是一个人惯了才经常自言自语,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张槐自然就以为他在跟哪个动物讲话,但是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木和花草在随风摆动,刚刚也没听到哪里有鸟或者说别的东西叫。

    江河反倒觉得张槐突然有点神经质,晃了晃手,开始催促他快点回去。

    在路上江河折了一把野花还拍了一些素材,回到他住的小房子不久,他刚把花插进花瓶里,正打算问张槐中午要不要留下吃饭,张云远就过来了。

    听他们两人的谈话,江河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字眼——情敌!

    其实是陈芸啦,她家的马生病好几天了,张槐去看过不下三次,江河不禁奇怪,什么样的病那么难治愈啊?

    都要吃中午饭了,张槐现在去看还能及时回来吗?

    果然,张槐对江河说了一句“记得吃午饭”,然后就跟张云远一起走了。

    江河把二傻子揉得嗷嗷直叫,才乐观了一点儿的心情一下又跌到谷底。

    晚上张槐拿了一袋子水果过来,香蕉苹果和柚子,村里偶尔会有货车拉来水果卖,一般情况下还是要去邻村集市或者镇上才能买到,听说小超市也有水果,但是江河从没去过,所以他想当然的就以为那些贴着精品标签的水果是别人送给张槐的。

    不喜欢别人就应该拒绝接受别人的礼物,拿人家手短,要是别人以为还有机会怎么办?张槐不是看起来很正直的人吗,怎么还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我下午去了镇上,打你电话你可能没注意到,所以就只买了这些回来。”张槐话音刚落,发现江河莫名脸红红的,一问才得知,自己被他误解了。

    江河倒不是完全因为误解了张槐,他是想起之前张槐对他的好他也都默默接受了,虽然理屈,但他还是辩解道: “她不是喜欢你吗,我就以为……谁叫你那么受欢迎呢。”说到最后,底气居然又足了一点,男朋友太招人喜欢又不是他的问题。

    张槐摸了下他的头,解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马上就出嫁了。”

    江河颇为意外:“闪婚吗?这么迅速?”

    “不算认识不久的人,是她的初中同学,去年同学聚会又碰到了,两人都觉得彼此年纪都不小了又看着合适,所以就想快点结婚。”

    “这样也还是有点太快了吧,初中同学而已,十多年没见面了,好歹先彼此再熟悉一段时间吧。”

    “我也只能点到为止,说太多又会让她误会,她跟我同年的,村里人一直觉得她在等我先开口。”

    两人之前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少,张槐又基本不讲他自己的事,导致江河现在对张槐的了解还不是那么透彻,从另一方面说,太温柔也可以说是太残忍,明知道人家女孩子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一点断掉所有的关系,就像他当初对自己一样,明明很清楚他不会给他回应还老往他这里跑,让他心里充满愧疚。

    “那你就应该早点和她讲清楚,白白耽误了人家那么多年的青春。”

    张槐看着江河转过身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脑袋顶上有一撮头发翘了起来,刚伸手想帮他压一压,江河就转身把便利贴贴到他手背上,本来是准备贴额头的,仔细想想又算了。

    便利贴上只有一个字——渣。

    张槐哭笑不得,借着摸他脑袋的动作后又顺势将他拉到怀里,继续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和陈芸是同一年的,但是我没和她一起同过班,我读书比她晚一年,小时候也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玩过,她不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女孩,非常腼腆,和你一样容易害羞,我和她很少接触,很多时候都是大人们觉得我应该主动一点,我拒绝了他们也不会当真,毕竟我们两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陈芸可能也默认了那种关系,去年她弟弟甚至和我说不嫌我家没钱。一直以来都是旁人认为我们应该怎样,陈芸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别人强加给她的观念谁也说不清楚。”

    江河不假思索的说:“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要是你长得丑走别人门口多瞄人家姑娘两眼看你会不会被人泼洗脚水。”

    “相貌是爹妈给的,这不能怪我。如果我长得丑,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河回答得理直气壮:“不会!”然后挣脱他的怀抱飞快在纸上画了一个眼睛长在嘴巴上鼻子长到额头上还张牙舞爪的怪物,嘻嘻笑着说,“但是是这种丑啦。”

    “我也不是好看的人,你还喜欢上我……”最后一个字还在口边没说出来就被张槐的吻封住了嘴巴。

    昨晚雪球和二傻子打赌张槐能不能留下过夜,最后二傻子赢了,它早上一见到江河打开房门就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大傻子——”江河有点生气地瞪了它一眼,它又赶紧改口:“江河!江河!昨天我和雪球打赌,张槐没有留下来,雪球说赢的那一方你会给礼物,礼物呢?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