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很喜欢哈士奇,经常会在网上搜索哈士奇相关的东西,心情不好时看看哈士奇就会得到治愈,所以他自认为对哈士奇还算比较了解。在江河眼里,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只浅灰色的哈士奇,可能是因为太脏了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才会在第一时间觉得这是一头狼。而且它实在太瘦了,弓起的背部能清晰看到皮毛包裹下的骨骼,部分毛还知不道因为什么粘结在一起,肚子干瘪,尾巴跟人废弃的拖把一样垂在身后。
孤独的哈士奇背对着夕阳,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萧瑟。
“乖狗狗,过来。”不知道谁家的小可怜,看样子已经一只狗在外面流浪了很久。江河第一次看到没有主人的哈士奇,同情心泛滥是一方面,得尝所愿的侥幸心理又是另一方面,或许他可以把这只传说中的撒手没先带回家养……难怪人家都说要经常出门,果然出门会有惊喜!
自己的两脚怪见到别的狗眼里就不再有有自己,二傻子醋劲大发,冲着那只哈士奇叫道:“快走开,你这个丑八怪!臭东西!不许你碰我的人!”它挡在江河身前,坚决捍卫自己的所属权,而爪子下那只山鸡觉得身上的力道没了,找机会就要溜走,谁知那只哈士奇猛得跃起来,一口咬住了山鸡的脖子。
江河和二傻子目瞪口呆地看完了一场血淋淋的分尸、食尸现场,可能在野外生存的时间比较长,这只狗恢复了野性的原始本能。作为一个有思想能力的人,江河心情复杂,而一边的二傻子闻到血腥味却也开始点跃跃欲试,但是刚一靠近就被对方龇牙咧嘴的凶相给吓破了胆。“明明是我逮到的……好歹留根骨头给我……”
一地鸡毛,哈士奇吃饱餍足转身往树林深处走。恐惧野性大概是弱小生物的本能,但是江河又不甘心放走眼前的机会,有点着急地叫住它:“别走啊,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好好养你的!”
那只哈士奇用怀疑和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
“跟我回家吧,我还可以帮你找你的主人哦。”当然,找不找得到,很难说。江河用真挚无比的眼光回望着哈士奇,带着一点中二少年拯救苍生万物的心理,希望动物能因此感觉到他的友好。
蹲下身,伸出手再一次发出邀请:“乖狗狗,跟我回家。”
更多的夕阳隐入大山深处,林中的温度越来越低,风吹起哈士奇的皮毛,它定定地看着江河,最后迈着爪子朝他缓缓走来。
“还是很听话的嘛。就是长得凶了点。”
江河蹲在地上搂住这只骨瘦如柴的哈士奇,哈士奇目光一变,隐约闪现出一抹不悦的凶意,江河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异常。好在哈士奇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快,等江河松开它时,它已经恢复到正常的神色。
“哇,你好厉害,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一旁的二傻子后知后觉地认为哈士奇刚才咬住山鸡脖子的那一瞬间很酷,还有它随意地一龇牙也比它使用浑身解数摆出来的凶相都要有气魄。
“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一只狗在山里,你以前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你从哪里来的呀……”
跟其他话多到要气死主人的哈士奇不一样,这只狗不知经历过什么,一路上都缄默不言,而且它也极有耐心,任凭二傻子如何在它耳边聒噪,始终没伸爪子把它挥开。
江河满心欢喜着自己终于也有哈士奇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哈士奇洗干净,哈士奇倒也很配合,站在盆子里一动不动地任他搓洗,它皮毛打结的地方似乎是受过伤,江河碰到那里时会觉得手底下的狗剧烈的颤抖,喉咙里也发出了不太友好的危险信号。江河拿了把剪刀想把那些粘在一起的毛剪掉,院墙上忽然爬上了一个黄色的身影。
“你就不怕它咬你么?”黄鼠狼精蹲坐在那里,嘴巴里原先还叼着一袋薯片,这会用两只爪子抱着薯片袋子,圆溜溜的黑眼珠闪过狡黠的光芒。
“你怎么又偷吃,动物吃太多油炸的不好吧。”江河已经很久没买零食了,不是为了防他的邻居偷吃,而是吃东西比较耽误时间,而且也不利于他减肥,毕竟他不止一次觉得裤腰有点紧了。不是偷他的,那肯定也是偷别人的,可能是村里新开的小超市里,这种包装他之前没在其他小卖部见过。
“反正不是你吃,也不是你家的,你管不着。”“嘶啦”一声,黄鼠狼把薯片袋子咬开了一个口子,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
江河不忍直视,低头给哈士奇剪毛。这种活想着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有点困难,那些皮毛掺杂着血快和肉粘在一起,每剪一下都像是要给它开膛破肚似的。
“你胆子可真大!”黄鼠狼吃完了一包薯片,把薯片袋子丢进江河家院子里,哈士奇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状况,一龇牙,身体也紧张起来,喉咙里的声音越加明显。
“别动,乖狗狗,那个不可以咬。”揉揉狗头,安抚了两下哈士奇,江河又问黄衫:“为什么说我胆子大?流浪狗身上带着病毒会传染吗?”
“或许你应该把你男人叫来,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这么快就能接手山神石的准备。”黄衫语气揶揄,说完也没给江河反驳的机会,一溜烟从墙上消失了。
留下院子里的江河面红耳赤:“什么我……我才不会叫他来呢,都已经一周没见他了,不是也好好的嘛。”
好不容易给哈士奇清理干净,如他所想,它果然有一身浅灰色的皮毛,只是脸上的标记也没有一般哈士奇那么明显,初时以为眼睛是褐色的,这会儿细看才觉得眼睛似乎是感染发红。被剪地参差不齐的毛发处裸露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肚子下面还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往外冒着腥臭的脓水,一碰它就冲他龇牙,江河竭力安抚它,最后总算拿之前给二傻子擦嘴的药水给它在伤口周围涂了一圈。
二傻子备受冷落,晚上要睡觉时江河还把它的新垫子给了那只哈士奇,它在卧室们外呜呜叫了大半夜,最后哈士奇终于烦了,出声:“闭嘴!”
二傻子:“你睡了我的垫子……还凶我……可恶的两脚怪,见异思迁……大坏蛋……我讨厌你们……”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没有狗理它,二傻子慢慢挪到哈士奇身边,哈士奇也算是默认了它的行为,它在垫子上转了几个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身上真暖和,就是有点硬。”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呀?”
“……”
“你喜欢这里吗?我跟你说那个两脚怪超级懒,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别晚,经常让我饿肚子。”
“……”
江河:“……”
第14章 难辨
江河定的八点钟的闹钟,早上闹钟还没响,房间外就传来二傻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还不停拿爪子拍门,他被吵醒前没有听到是那只哈士奇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二傻子来叫他起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
“怎么了?”
两只狗已经醒了很久了,因为有一地的碎纸,肯定是二傻子闲不住咬的。哈士奇在卧室门口盯着江河,二傻子则在江河跟前蹦来蹦去,看样子是要撒尿。江河于是打开客厅的门,门外的冷空气骤然而来,二傻子打了两个喷嚏,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跑到院子里,闻了闻花坛里种的葱,从花坛里刨出来不知道何年何月藏起来的骨头。
江河莫名其妙的看着二傻子,不知道这傻狗抽什么风,昨晚明明给它蒸了鸡蛋呀,还给它吃了张槐送过来的小鱼干。
等江河上完厕所准备回床上再躺一会儿时,原先站在门廊下的哈士奇进了厕所。江河忽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赶紧跟过去,却见哈士奇正把后腿抬起来,察觉到人在看它,它又朝坑位挪了挪。
江河下巴都要掉了,这狗居然会上厕所!他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半骂半打地让二傻子不再在客厅撒尿——这哈士奇也太聪明了吧。
二傻子献宝似的把骨头推给哈士奇,不知道它俩度过了怎样的一个晚上,它已经对哈士奇马首是瞻了。不过哈士奇看也没看它一眼,又回屋到窝里躺下。
“乖,别去打扰哈哈,让它好好休息吧。”并不是有了最喜欢的哈士奇就不爱二傻子了,江河只是觉得它有点可怜,很明显哈士奇看不上它,上赶着被嫌弃说不定还会被咬,于是把二傻子抱起来带到卧室。
趴在床边逗了几下二傻子就让它自己玩,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了关于狗狗眼睛被感染的一些资料,也在贴吧论坛看了不少帖子,所以猜测哈士奇是得了结膜炎。早饭没有来得及做,江河去了一趟村里的卫生所,由于条件限制只买到一管红霉素眼膏,回来后用棉签和温水又给哈士奇眼睛周围做了清洁,涂上了药膏,期间哈士奇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倒是二傻子以为江河在偷偷给哈士奇吃什么好东西,老是把头从他腋下穿过再凑到他手边,怎么推都推不走。
吃过早饭,两只狗在院子里晒太阳,江河又在网上下单了狗粮以及杂七杂八的零食日用品,咬着手指考虑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张槐来看看,说不定还要打疫苗什么的。思来想去,为了哈士奇的身体着想,江河决定把自己的问题暂时抛到一边。
不过也是不赶巧,他要是早去半个钟头张槐就还在家里,这会儿已经在去他外婆家的路上了。张槐的外婆住在距离这里三十多公里的苗寨,寨子比南星村更为闭塞,在地图上可能连一个标记都没有,张槐每年都会去一次。
“今年时间比较早,所以张槐这个时候就要过去,因为他们是苗族嘛,过年的时间跟我们不一样,可能要呆上半个月吧。”
听张槐爷爷的意思是说张槐去他外婆家过苗族的年了,张槐外公曾经是寨子的寨主,在他妈妈过世两年之后也病逝了,他外公外婆只育有一女,如今每年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外孙在他们那里最重大的节日回去陪陪她。
江河暗道遗憾,心想自己其实在张槐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没有他,张槐的生活也如顺水推舟既往照旧,他躲着不见他,他又何尝为了见他辗转难眠乱了方寸。
“重量达到了,分量却未必,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江河告诫自己别再瞎想,努力让自己更加强大,“好好养狗,好好生活。”
“你在哪弄来这么一只丑狗?”微博私信的提示音响起,张云德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毛跟狗啃似的。”
“狗才不啃狗呢,它是受伤了我给它剪了毛,等它养好了伤就帅气了。”江河回复很快,因为他还挂在网页上没来得及退下来,哈士奇的照片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张云德就转发点了赞。
“为啥不去找张槐,他是兽医肯定很擅长,而且我感觉它还有皮肤病红眼病什么的,不会是你捡来的吧?”
“对呀,就是我捡的,那天跟二傻子上山玩捡到的。我跟你说,它超级聪明,会自己上厕所,不吵不叫的,乖得不得了。”
“乖?我怎么觉得它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眼睛里写满了要拆家的架势。”
“哈士奇就长这样啦,不是凶,是英俊,英俊!”
“好吧,是英俊,不过你还是找张槐看看吧,捡来的狗肯定不干净,要是携带狂犬病毒再咬了你怎么办?”
“好的,知道啦,我会去找他的。”
回完了最后一句打算关了网页画画,张云德又发来消息:“下个月市里有一个画展,据说还是国外比较出名的画家的,我在微信上看到公众号推送了消息,门票可以先预定,你要不要到时候来看看?”
江河兴致缺缺:“再说吧。”
给哈士奇专门买的进口狗粮到了,但是江河发现它并不是特别喜欢吃,只有拌点鸡肉干它才会多吃几口,体型还跟它刚跟他回家时一样消瘦。
江河有时候的想法挺单纯的,他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付出,不管是人或者动物都会有所察觉,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变得越来越好。但是抱有目的的想法无论单纯与否,在没有任何成效的情况下,总会觉得有点受伤。
为此,江河在一个哈士奇的论坛上注册了账号,发帖询问更加专业的人士,怎么养好哈士奇。或许是他问问题的方式不对,也或许是他本身就具有沉帖体质,只一个刷新的功夫,帖子就在首页消失了踪影。晚上睡觉前又不甘心地自己顶帖,发了几张哈士奇的照片,做梦都梦见有好多人给他留言。
第二天早早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上论坛,他的帖子在首页依旧找不到踪迹,但是系统提示有新消息,点开一看有三个人给他留言了,前面两个人给他复制了一大段论坛加精帖的内容,第三个人说:“楼主,你家的哈士奇不纯呀,像是串的,你是新人不知道论坛的规则吧,这里只欢迎纯种的哈士奇,已经申请删帖了,楼主还是好好做下功课,别为了吸引人眼球干这种蠢事。”
原来帖子是被删了,江河一大早就遭受打击心情抑郁,像被抽光了身体里的所有能量,整个人干瘪无力。
为了让哈士奇长肉,江河又去镇上买了一大堆猪肉牛羊肉,按照搜集的食谱自己给哈士奇制作狗粮,混合了新鲜蔬菜的羊肉哈士奇最喜欢,喝完牛骨汤之后再给它吃一颗鸡蛋,几天下来,它虽然没怎么长膘,精神状态倒也好了很多,偶尔也会出院子跟着江河去河边散步。
有路过的村民见了这狗初时会有点害怕,江河就耐心跟他们解释,这是哈士奇,虽然长得凶,但是性格很温顺。哈士奇也很给他面子,还很听指令,让它坐下和握手完全没有问题,碰到有不问就摸的行动力比较超前的人,它也不恼,实在烦了就跑回窝里睡觉。
二傻子完全化身为哈士奇的跟屁虫,不管哈士奇在哪都能见到它屁颠屁颠的小身影。江河拍了一些小视频发到微博上,张云德无一例外都转发了,还对江河之前的话给予了肯定:“哈哈确实越来帅啦。”
江河忘掉了在论坛上的不快,觉得他的哈士奇不纯就不纯吧,纯种的哈士奇未必有哈哈这么聪明懂事。对,他的哈士奇就叫哈哈,可能他取名字也遗传了他奶奶的随意吧。
而有一个问题他没办法忽视,哈哈毕竟是捡来的,它本来的主人究竟是怎么遗失它的呢?
他把他的顾虑跟张云德说了,张云德安慰他说:“我们那很偏,养哈士奇的不多,你觉得不放心养的话我帮你问问附近有没有谁丢了狗,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养的。”
张云德把江河发的照片保存下来,在朋友圈和微博都发了状态,连QQ签名都改成了“捡到一只哈士奇,公,品种不纯,灰白色毛,年龄未知,走失时间未知,不咬不叫,目测接受过良好训练,欢迎广大朋友积极帮忙留意身边有没有人丢失哈士奇~”。
江河真是佩服张云德的行动力,一方面内心忐忑,一方面又觉得尽了力也算无所愧疚,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好了。
这天江河把家里最后三颗鸡蛋煮了,二傻子跟哈哈三两下就把它们自己的鸡蛋吞下了肚,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河手里的半颗。江河把鸡蛋黄分出来一点一点地逗着二傻子,哈哈倒是没跟二傻子一样为了吃吐舌摆尾,只要江河手一动,哈哈就能精准地跃起来用嘴巴接住半空中的鸡蛋。
“偏心!坏蛋!”二傻子难过地嚎叫着,黑溜溜的眼珠却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河的手,江河作势把鸡蛋往自己嘴里塞,二傻子上到他身上硬生生从他嘴边把鸡蛋抢走了。
如同慈父一般抚摸着两个狗儿子,江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笑容还没散去,他察觉到哈哈突然警觉起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