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堂的话正正说中了白玉堂一直以来的心事,他和展昭确实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若开封府的清名因此受损,展昭必定会自责不已。他和展昭想要毫无顾虑地在一起,那么也只能等展昭离开开封府,可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啊……
白锦堂见白玉堂不出声,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口气也软了下来,“玉堂,大哥也不逼着你现在就做决定。大哥给你两年时间考虑清楚,若两年后你仍旧决定和展昭在一起,那么大哥无话可说,不再反对,如何?”
白玉堂一听,心中一喜,刚才的顾虑也扔到一旁了,天大地大,先把家里人搞定了最大,笑嘻嘻地正要回话,白锦堂却接着道:“但在这之前,你先给我去祠堂前跪三个时辰,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
白玉堂闻言,挑挑眉,应了一声就推门而出,显然心情很好。比起能搞定大哥,去祠堂跪三个时辰实在太轻松了,只是这天……哈嗤,好冷,得让猫儿给我送件衣服来。
估摸着白玉堂走了,方惜惜从里间出来,取来一件外衣披在白锦堂身上,柔声道:“夫君,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瞧着展昭也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不直接答应让他们在一起?若说传宗接代,我们白家已经有了芸生,至于展昭……常州展家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想必展昭也不用在意这种事情。”
白锦堂握上方惜惜的手,叹了口气,“惜惜,玉堂是我看着大的,难道我会不知这次他是动了真心吗……并非是我狠心不让他们在一起,说实话,我其实也很满意展昭,毕竟能让玉堂乖乖听话的又合心意的人不多。”
“只是……唉,我说过了,人言可畏,他们还年轻,哪里知道这种日日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是多么难受?我怎能忍心让他们过这样的日子?”
“况且,他们现在言辞凿凿信誓旦旦,可谁又能保证以后?开封府是展昭的软肋,谁知道展昭会不会为了保住开封府的清名而选择放手?那样伤心的还不是玉堂?”
“那你为何还答应玉堂这两年之约?”
“……我只盼着玉堂能在这两年里磨磨性子,看清楚一些。若两年之后他们还能始终如一,难道我还能让玉堂打一辈子光棍吗……?”
第28章 襄阳事变
虽是初冬,但天气着实冷得很。白玉堂跪在祠堂门前,不一会儿,头上已经满是雪花,地上的寒意也透过衣物隐隐地渗进骨子里头,冻得厉害。白玉堂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呵了呵手,心中暗道大哥这招够厉害。
展昭透过窗子看着白玉堂,心里一抽一抽地泛疼,可又想不出什么方法来让白玉堂舒服一些。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挂在衣架上的狐裘上。趁着没人注意,取过狐裘悄悄地走到白玉堂身边,替他披上。狐裘上身,身上瞬时暖和了许多。
白玉堂搓搓冻得通红的脸,道:“猫儿,外头冷,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快回去房里把。”
“玉堂,要不是我……”
“猫儿,胡说什么呢!”白玉堂低斥了一声,半转过身捂住展昭的手,“你看你才出来这一会儿,手都快冻成冰坨子了,还不回去。”
展昭低低地支吾一声,本来还想留在这儿陪着白玉堂,可心中又怕惹得白锦堂不快,加之现在白玉堂也如此说。展昭略略思索,左右瞧瞧,确定没人后,“嗖”地一下变回了黑猫。钻进白玉堂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白玉堂的手,“玉堂,这样我就不冷了。”
白玉堂额角抽了抽,最终无奈地一笑,“你这猫,要留就留吧,不过可别冻坏了。”说着,捏着展昭后颈的软肉就将他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展昭被这么一丢,差点就在衣服里憋死。挣扎了一下,才扒拉一下从白玉堂的衣襟里露出个黑黑的脑袋,金色的猫儿眼滴溜溜地转着。
白玉堂被罚跪了三个时辰,起身时,手脚又冻又麻,几乎站不起身来,何况走路。展昭瞅着没人注意,从白玉堂怀里钻出来变回了人形,将白玉堂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回了房间。
白玉堂与白锦堂许久不见,本想在白家再多住几天,没想到包拯的一封信生生地打破了他的幻想。白玉堂黑着脸,有些怨念地看着展昭忙东忙西地收拾包袱,终于忍不住道:“猫儿,我们真要这么快出发,不多留两天吗?”
展昭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了侧头,“襄阳最近兵力增加,包大人收到密信说襄阳王图谋不轨,意图谋朝篡位,然而证据不足,不能如此贸贸然地禀告官家,因此襄阳的查探之行刻不容缓。若玉堂你着实不愿离开,那么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白玉堂听后,挑挑眉,嗤笑一声,“你这傻猫,五爷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况且,你口中那颜大人还是我的结拜大哥呢。”
“哦?!”
面对展昭晶亮晶亮的猫儿眼白玉堂笑着将自己如何三试颜查散,如何与他结为异姓兄弟的过程说了一遍。展昭听罢,无奈地摇摇头,“就你这耗子会折腾人,也亏得颜大人脾性好,不然还不知怎么怨憎你呢!”
襄阳。
白展二人来到襄阳的时候,襄阳已经戒严了,但看那城门处不断盘查过往行人的士兵,就知道此时局势如何的紧张。
白展二人躲在一旁,看这守卫森严的城门,一时之间有些头痛。“玉堂,我们若这样直接进城,只怕会暴露身份啊。”“五爷自然知道你这猫在担心什么,可一时之间让咱们打扮成什么?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能扮成夫妻?”白玉堂耸耸肩,朝展昭一摊手。
……等等,夫妻?!
白玉堂的眼珠子在展昭身上打量了好几圈,直把展昭看得心里发毛。“玉,玉堂,你想做什么?”
白玉堂嘿嘿一笑,也不作答,拉起展昭就往城外的一户庄园跑去。待白玉昂向主人家买来衣衫时,展昭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白玉堂,你要扮女人你自己扮去,别打我的主意!”
“猫儿别这样嘛,大事为重,大事为重!况且猫儿你长得好看,扮作女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白玉堂见展昭虎着脸,伸出爪子在展昭肩头挠了几下,笑着讨好。
展昭把头别过一边,只当自己看不到白玉堂。白玉堂眼珠一转,又开始厚着脸皮来缠着展昭。二人争执了好一会儿,展昭才不情不愿地去换上了女装。自从穿上这衣服,展昭就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然而总有人是对着脸色视而不见的,白玉堂看着女装的展昭,眼前一亮,这猫,果然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样子太妖孽了,要不是为了进城,五爷才不会让猫儿这幅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
走前两步,搂着展昭的腰就想在脸上吧唧一口,然而展昭眼一瞪,恨恨地剐了这耗子一眼,一使力就挣脱了白玉堂的怀抱,压低着声音怒道:“白玉堂,还不走!”
“诶,猫儿,你该叫我夫君,不然就露馅了。”白玉堂嬉皮笑脸地搂着展昭的肩头,接过展昭手上的包袱,自己也乔装打扮一番后,笑嘻嘻地牵着展昭的手就大大咧咧地往城门走去。
“猫儿,叫声夫君来听一下嘛!”
展昭朝白玉堂一瞪眼,在白玉堂的手背上揪起一撮软肉,然后……用力一拧,直把白玉堂痛得直抽气。“猫、猫儿,我错了!”快放手啊……
展昭闻言,才稍稍松了力道,没等白玉堂喘口气,又低声道:“白耗子,你要敢再给我闹,你以后就别进我房间了!”白玉堂一听,全身瞬时一僵,立马就老实了。笑话,要让真不能进猫儿的房间,岂不是要哭死!
进了城,展昭找了个隐蔽处立马将身上的衣裙换了下来,待穿回自己的蓝衫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眼瞪向那只倚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换衣服的耗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白耗子,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你好好算的!
递了拜帖进了府衙,白展二人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一进大厅,展昭一眼就看到坐在客位上的一位碧眼紫髯的大汉,不由得惊喜道:“欧阳拉哥哥,你怎会在这里?”
却说此人是谁,竟是与南侠齐名的北侠欧阳春,因其生得碧眼紫髯,又被人称之为“紫髯伯”。
“嘿,展老弟,咱哥两可是许久不见了!”欧阳春爽朗一笑,站起来走到展昭跟前拍了拍展昭的肩头,“我与颜大人是旧识,此番听闻他有麻烦,所以赶过来帮忙。说起来,这位可是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双手抱拳行礼,笑道:“正是,玉堂见过欧阳老哥哥。”
颜查散此时也笑着从主位上走下来,朝展昭作揖,“展护卫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辛苦了。”说完,扭头看向一旁的白玉堂,“许久不见玉堂了,倒比以前更加意气风发了。”
众人寒暄一番后进入主题,说起襄阳王,颜查散很是忧心。
“颜大人,不知此时襄阳王可有什么动静?”
颜查散叹了口气,“襄阳王心思缜密,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与西夏勾结,而且现在的襄阳王府四周都有重兵把守,严实得如同铁桶一般,根本就没法插人进去。”
“哈,颜大人和展老弟不必担心,智化几日后将会赶来,相信他能给我们带来不少消息。”面对颜查散和展昭的担忧,欧阳春乐呵呵地一笑,很是乐观。
两日后,智化未到,展昭倒在房间里发现了重素尘留给他的字条。字条上让他卯时一刻单独前往城外竹林,不必将行程告知他人。展昭没细想为何重素尘到了此地却不直接进府衙拜会,反而选择这种秘密的方式来通知自己,也没想又为何只让自己一人前往赴约。
只是将字条放回桌上,待时间差不多了,提起巨阙趁着没人注意越过城墙就往竹林赶去。
话说展昭前脚刚走,智化后脚就到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在白玉堂看来是天方夜谭的消息。
“什么?!你说小重是襄阳王的人?!这不可能!”白玉堂平生最重义气,哪里能听的别人诋毁自己的朋友半句。
“白五爷,在下说的可都是真的。小诸葛沈仲元你可听说过?此人现在就在襄阳王麾下做卧底,这消息可是他说出来的。”黑妖狐老神神在地摇着鹅毛扇,“况且,白五爷又凭什么说在下说的是假话?”
“就凭他是五爷过命的兄弟,就凭他救了五爷和猫儿好几次!”白玉堂一脚踩在椅子上,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啧啧,那白五爷可清楚重素尘的底细?知道他的来历和师承吗?又可知……几年前落雪门上至掌门下至普通弟子的惨死又是谁的杰作?”
“什么?!落雪门?!这怎么可能?!”白玉堂吃惊地瞪大眼,一脸地不可置信。心中暗道重素尘虽然为人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不至于如此歹毒。
“重素尘本为落雪门弟子,不知因何缘故离开师门,自己创立了无涯谷。然而不久后又独自重返师门寻仇,造成如此惨案。”智化眯了眯狐狸眼,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看来白五爷对重素尘的了解不多啊。不过,说起来,展大人怎么没来?”
这会儿,白玉堂才猛然惊醒,觉得不对味。对啊,猫儿最关心襄阳王的事情,怎么现在居然会不在?!
急急忙忙地奔回房间一看,一眼瞧见桌子上的字条,脸色大变,心中陡然一凉,隐隐开始相信智化所说并非凭空捏造。
智化说的……难道是真的?!五爷真的看错了人?!不然按交情论,小重都不应该越过我直接找猫儿!还是用如此隐秘的方式!
白玉堂面色铁青,攥着纸条就去找欧阳春帮忙寻找展昭。
且说那一头白玉堂被智化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时,这厢展昭却还有些云里雾里,糊里糊涂。展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竹屋之中,全身都被绑了个结实,用力地挣了挣身上的绳索,企图挣脱。然而全身软绵无力,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也使不出来,此时的举动,不过是徒劳而已。
展昭合上双眼,回想起晕倒前的一幕。他骑马赶到竹林时,重素尘已经背对着自己等在那儿了。上前两步,刚叫了一声“重谷主”,重素尘突然就转过身来,朝自己撒了一把药粉。自己没有防备,将药粉吸了个正着。然后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一会儿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展昭皱皱眉,还待思索,竹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响却将自己的思绪生生打断。重素尘端着碗水从门外走进来,瞧见展昭醒来,又看到他手上因挣绳子留下的淤痕,皱皱眉,冷声道:“你别乱挣扎,我在你身上下了软骨散,三个时辰之内不能运功,全身无力。一旦运功,只会延长药效作用的时间罢了。”
展昭听罢,暗中运气,发现果真如重素尘所说,索性放弃了挣扎,安之若素地靠在墙角,任由重素尘蹲在自己跟前给自己喂水。干涸得几乎猫眼的嗓子沾了水,终于好受一些,展昭舔舔嘴角,缓缓道:“重谷主是不是应该给展某一个解释?”
“我在帮赵珏做事。”
淡淡的一句,将展昭狠狠地噎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何?你既然直呼襄阳王的名字,想必也不是真心投靠。”
“他手上有我师哥慕云风的尸骨,我要取回来,而取回尸骨条件,就是帮他做事。”既然撕破了脸皮,重素尘也不藏着掖着,索性说了个明白。“其实我本来是要创造机会接近你和玉堂,然而你们会因华家庄之事找到我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华家庄……展昭蹙着眉头细想,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想了想,猛然一惊,“我和玉堂夜谈搜出来的书信是你拿走的?!”
“没错,不仅如此,就连银库失窃也是我做的。”说到这儿,重素尘顿了顿,眉头一拧,“那夜我暗探华家庄,无意中发现华天身上有赵珏手下的印记,你们又正好搜出了书信。那时候赵珏要杀的人只有你,我不欲将玉堂拖下水,才将书信盗走,没想到最后玉堂还是被卷了进来。”
停了停,见展昭还要再说什么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死去的常怀绪是赵珏派人动的手脚,玉堂身上的噬心蛊也是赵珏手下铃铛的杰作,当然,那次害你差点死在竹楼的青蛇也是赵珏的人,说起来,他和我也算是老搭档了。”
“……那你为何又三番四次地救我?”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将重素尘说的话消化了一下,才缓缓道。
“展昭,我帮他做事却不代表我要听命于他,你也别太小瞧我了。况且……”重素尘叹了口气,不屑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还带着隐隐的追忆,“你和我师哥太像了,我下不了手。”
“……”听得重素尘这么说,展昭默然,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命大全因自己和慕云风相似,顿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们从常怀绪身上得到的帛书呢?”
“……不清楚,只听说那帛书其实是赵珏和西夏联盟的盟书。我的心思赵珏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不会知道这些机密的事的,你也别浪费力气了。”重素尘走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以前不杀我,为什么现在又把我抓来这里?”
“青蛇来信,用你的尸体换我师哥的尸骨,从此互不相欠。”重素尘冷笑一声,那赵珏借着师哥的尸骨让我做了这般多的事情,终于肯把东西给我了?
不过……那封信上的字迹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像是青蛇平日里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