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酆都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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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生在江湖有名的望族,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可高门大院的人家,向来是勾心斗角,阴谋阳谋之地,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母亲早早死去,从小便就无依无靠,却也能平安地活到十几岁,少年心智可见一斑。

    十五岁那年,他一剑挑了五大派,从此名震江湖。

    十七岁时,他成了楚家当家人,带领楚家走向新的繁盛。

    十九岁,就理所当然地被推选为武林盟主。

    本以为如今的少年,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世人苦苦追逐地,也无非就是名利二字,楚家生意遍布全国,所拥资产富可敌国,而武林盟主亦是江湖中人的最高位。

    可这是世人眼中的楚羽民,而那个月下独饮独自醉的楚羽民也只被她一人见到了而已。

    每一次他自酌自饮时,她都静静坐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到而已。等他烂醉后,她就会把他送回去。

    世间何其大,世人何其多,却从无一处能让他想要停留,也无一人能让他愿为之停留。

    他很寂寞,一种独属于身居高位者的寂寞。

    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高处不甚寒。

    从前她也寂寞,可她不懂那是寂寞,如今,因着那人,她总算懂得了寂寞,于是便会越发地感到寂寞。她看着他的寂寞,看得多了,就会心疼。她忽地想起公子曾说过的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

    二十岁那年,他遇见一个女子,那女子的眉眼永远是笑着的,温婉可人,惹人怜爱。他待她很好,甚至在相处了半年后,他决定放下江湖与她隐居,可那女子却抛弃了他,她说过去不曾想你原是这么个胸无大志之人,我喜欢的人只能是大英雄。

    她想不明白,她觉得一个男子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名利,那女子无论如何都该是感到幸福的。她觉得她对他不起,或许他该杀了她,但他只是苦笑一声,只留下一个背影给那说出狠心的话伤了他心的女子。

    之后他又开始了自酌自饮的日子,看起来,却是比以前更是寂寞了。

    她替他杀了她,只用了一片彼岸花,见血封喉。

    他得知他的死讯后很快就赶了过去,他将她的尸体抱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道:“你看这世道如此险恶,你当初若是肯和我一起躲开这是是非非,不就不会死了吗?”

    那晚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她又出现在他身边,但这次却幻化了实体。

    她问他:“你是在难过吗?可是在为那死去的女子难过?”

    他抬眼看她,愣怔了片刻,道:“在下楚羽民,敢问姑娘芳名?”

    她微微抬起下颌,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声音似是清泠泉水般,啪地在石上绽开:“小女子,靳红儿。”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她陪他饮了一夜的酒,这人心孤寂,总得有些什么来填补,酒虽烈,却能越喝越暖。

    此后她时常来陪他喝酒,她总比他要先醉,直到天亮,先醒的那个就会先行离去。不需要有什么交谈,因为空虚寂寞的日子,连谈资都是奢侈。

    那日她去了一次雪霁山,为公子的心上人在雪霁山后种下了一大片的彼岸花。

    晚上再与那人喝酒,她忽问道:“你可记得靳尚?”

    那人愣怔了片刻,忽地就心痛起来,他看着她,眉头紧皱:“谁?那人是谁?”

    那一夜他一直在追问那人是谁,她没有再说话,只待他醉后将他送了回去,坐在床边轻抚他的脸,道:“我喜欢你,怕是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

    后来她设计让他受伤,并将他一路逼到了雪霁山,然后亲眼看着他遇见了他,然后,他又一世爱上了他。

    ☆、第一章

    我的出生是个谜。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生活在昆仑山了,我是个道人,因为我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弟都是道人。

    十五岁以前,我只知我叫清歌,我是昆仑山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道士。

    但十五岁之后,我已不知道我究竟叫什么了,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斯人即是我,我就是传说中的斯人。

    一日,师傅与师伯将我叫进密室,我受宠若惊。我想也许师傅是要传我密宗武功,或许师傅是要告诉我其实我是他们其中一个的私生子,最后,我猜中了八分的结局,却没料到经过的一分。

    师傅与师伯在密室中布了一个阵,并要求我把衣服脱光。

    我大觉有伤风化,连连摆手,直叫不好不好。

    最后我被师傅定住,师伯们便没羞没臊地将我脱光,还将我扔到阵法中间,我脸红地都能滴出血,我感觉我此刻就像师兄们口中将要被那歹人残害的姑娘,虽我从没见过什么姑娘,但我却奇妙的与她们心意相通了。

    “我们将要开启你前生的记忆,你准备好了吗?”

    噶?我唯一能动的眼珠子拼命地转动,我想问什么前生的记忆?为什么要开启我前生的记忆?为什么开启我的记忆都不征求我的同意?

    果然,师傅问我准备好了吗并不是真得在问我准备好了吗,他只是在说注意啦!我要动手啦!

    然后,一束一束的光从师父师伯们指尖唰唰唰地齐向我射来,一时间我的头涨的似要裂开,然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痛,他们其实是来杀我的,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在我以为我当真要死了的时候,那些闪现在脑中的画面开始一点一点的出现。

    第一世我叫靳尚,是楚国一等一的护国大将军。我的恋人叫熊祗,我养了一个孩子叫靳如愿,后来我将如愿送予了熊祗,再后来我在一场大战中死去。

    第二世我是个富商,临死前见到了化成怨灵的靳如愿。

    第三世我不幸沦落红尘,做了一个小倌,我的恋人叫望月,也是个小倌。后来靳如愿逼我和他在一起,最后我自杀了。

    第四世我刚出生就被靳如愿抱到了一个叫做雪霁山的地方,十六岁那年我离开了雪霁山,遇见了一个说喜欢我的男子叫楚羽民,十九岁时我又回去了,最后死在了靳如愿的qiang下……

    记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前生的记忆就更是妙不可言。

    那些记忆似是遥远,也仿若昨天。

    我记着每一件事,却唯独记不起我的爱恨。

    但有件事我却清楚了,我世世代代都是在与男子纠缠。我此生没遇见过大姑娘,也没喜欢过小伙子,真不知这一世能不能正常。

    当年大师兄长相颇美,一次随师父下山偶遇当朝天子,那九五之尊起了色心便要让大师兄当他的娈童,师傅佯装答应,却在夜里就带师兄拂袖而去了。那时我年纪小,还不是很懂,可几年后,大师兄自己跑去甘愿做了那色皇帝的娈童,把师父气得病了好几天,我后来终于明白大师兄是把自己当成姑娘给了那皇帝了。

    又想到如愿,只觉他美目倩兮,长发飘兮,纤腰柔兮,比之师兄,更像个姑娘,虽然自己没见过什么姑娘,但直觉觉得姑娘大概就长如愿这样。

    可我喜欢的竟不是像姑娘一样的靳如愿,而是喜欢比我还要男人的熊祗,难不成我是将自己当成了姑娘不成?

    在我还没从复杂情绪中缓过来,师傅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他说:“望月是熊祗的转世,楚羽民亦是。你与他本是缘定三生,但奈何每一世靳如愿都会干涉,所以你们终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有些困惑地看向师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师傅看了我一眼,也不知对我的表情满意与否,只接着道:“但靳如愿喜欢你,所以你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作为昆仑山的一员,你有责任与义务为天下苍生除害。”

    靳如愿。

    所谓花开引蝶,树大招风。

    酆都鬼城近百年来愈发壮大,凡是不想转世的鬼魂都跑来投入酆都门下。愈来愈大壮大的酆都城行事也愈来愈猖狂,随处收罗有本事的魑魅魍魉,一时间,百鬼之主名副其实。

    于是,如今的酆都之城俨然是天界,冥界,妖界,人界的众矢之的了。

    而酆都之主靳如愿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我被委以重任,按着师傅的说法,我除掉靳如愿这个人民公敌,因公是造福三界,因私是为救出我那世世代代的心上人。

    我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此事甚好。

    首先,我一身绝学终于能大展身手了,其次,做成这件事后我离当昆仑山掌门人的位置又靠近了一步。最后,还有熊祗,我记不得我爱他的心情,但我想我是爱他的,因为会心痛。

    在离开昆仑山前,师傅果然传了我密宗绝学,我用三年的时间习得了这旷世绝学,临别时,师傅语重心长道:“切记,凡事以大局为重。”

    我看着风中师傅飘飞的白发,直觉师傅又苍老了几分,顿感酸楚,于是我跪下规规矩矩地向师傅及师伯们行了个大礼,从此只身他乡处。

    三个月后,我到达了传说中的人间鬼城。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略施小计,骗了守门大将,却不料刚闯进城内,便被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鬼拦住,最终不敌倒下,在闭眼前心有不甘地想,师傅总说我是天生奇骨,谪仙转世,害我小小年纪便不知深浅,自以为道行颇深,还没来得及见过什么姑娘,就要因年早逝了,实乃师傅之过也……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清冷的歌声让我一时慌了神,恍惚间直觉我已经英年早逝,进了阴曹地府了。这个想法吓得我猛地挣扎起身,然后更加愣怔。

    一个华服少年倚窗而坐,三千青丝泼墨般散了一地,左手中指轻叩着窗沿,伴着拍子清唱着我梦中听到的歌谣。

    那熟悉的背影,以及那熟悉的声音,千万种思绪最后只化作了一声轻唤:“如愿。”

    歌声被打断,少年皱眉转过身来直直看着我,狰狞的面具下一双丹凤眼银光流转,似是在看我,又似在透过我看别人。

    只一瞬,一种窒息的心痛感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识得我?”清冷的嗓音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疑惑,“可我却不识得你。你怎会识得我?”

    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我连神智也跟着活络了起来。我的大脑在短短片刻中将我如今的境遇以及我下一步的计划仔细缕了一遍,再看向他时已能风清云淡淡。

    但,请叫我天马奖影帝。

    “如愿,”我深情地望着他,透着七分的疼惜与三分的温柔,哽咽道:“我是靳尚,你竟不识得我吗?”

    如愿倏地高高飞起,三千青丝尽纠缠于风中,锦衣华服的长摆似裂帛般嚓嚓作响,阴风起势,山雨欲来时。一带上那狰狞的面具,他便不是什么靳如愿,他是酆都之主,百鬼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