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抱了我很久,才把我推开,我见他脸颊还是有些红晕,显是刚刚害羞来着,真是有些诧异,他的脸皮怎么这么薄的?……
小孩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亮的,“雨,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外面坐坐吧。”
“好啊。”我点头同意道。
“那,你帮我把琴拿到外面去。”
“好。”
于是我抱着他的琴,和他一起,到了这间屋子的后面,那里摆了两张石桌,还有几个石凳,我将琴放到他指定的地方,却不禁有点疑惑,这个摆设和他家大宅,他房间外面的那个相同,那是待客用的,这个别院应该只是处理事务,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装置呢?
我问了他,他回答我的是,他有时会在这练琴。于是我追问了一句,多摆出的那张桌子是给谁的,谁会跑来听他弹琴。他回答我,总会有人来的!
我知道他一定没告诉我真正的原因,这琴一定不是给他在江湖上的那些朋友准备的,因为如果那些人来了,无论他是不是待在大宅,他都一定会去大宅招待他们,那这琴是给谁准备的,总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咳,既然他没说,我还是不要自己这么想的好……
小孩叫人在另一张桌上准备了酒水,糕点和水果,和那天我们在大宅里类似,只不过,糕点的种类好像不太一样,呵呵,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啦,我坐在桌边为我们两个倒上酒,送了一杯给他,他喝了之后我收回杯子就开始听他弹琴。
今天天气很柔和,天空中有片片白云,阳光不很浓烈,有时,还会隐藏在云朵里,不过,此时在户外,喝着小酒,吃着美食,还有美人弹琴助兴,哈哈,真是惬意之极呀……
这次他弹的曲子和上次不一样,这曲子是《高山流水》,闻名天下的知音之曲,小孩弹起来,嗯,还是挺有韵味的,不错,我倒有一个想法,什么时候,他会雅兴大发,弹一首《凤求凰》给我听听,那可就有趣了……
小孩弹完了,就跑来和我喝酒,我给他讲起了这次杭州之行的见闻,讲了讲我眼中的风景名胜,美酒美食,以及我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当听我说到和莫子江他们结为朋友时,小孩竟然拍手称赞道“不错不错,你的字典里终于也有朋友两个字,真不错,哈哈……”
这臭小子,我气得想揍他。本来嘛,我在这边说啊说的,他就在我对面又吃又喝,听我讲故事解闷,这多不公平啊……唉,算了,谁让,人家比我小呢……
于是我继续讲,后来就讲到了沙墨雨新婚那天,新娘被毒死的事,小孩听到这,端起的酒杯就放下了,一脸凝重的看着我,我就给他仔细说了那新娘的症状,其实我是有意想考考他,结果他刚听我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打断我道:“那是一种假死的毒药啊,新娘还可以救活的呀!……”
我耸耸肩“是呀,可是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直定定地看着我“那你们就把新娘埋了呀……”
我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不是还有我呢么,我知道那种毒药的。”
小孩松了口气,收回手,看着我的目光露出几分赞许“不错啊,关键时刻,你还是靠得住的嘛……”
那是自然,我笑的很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又给他继续讲了下去,说实话,如果说故事讲到这是离奇的话,那么后面的故事,简直就是诡异。我把那两个莫名其妙试探我的胡闹下毒者讲给他听,没想到,他的反应可是淡定多了……
“呵呵,”他笑了笑“离鸿教可是黑道的首领,江湖上对他们都要敬畏三分,他们那么年轻在教里就有那么高的地位,会嚣张一点也是正常的。至于试探你,呵,也许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吧……”
“可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种毒药的呢?”我问道。
“也许是他们离鸿教,和当年那位毒圣有什么关系吧……”
是么?不过算了,总之他们虽然胡闹,却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损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一定没完,他们试探我之后,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那试探我干嘛??
之后的几天,原本我是无事的,可以好好玩几天,没想到我去找小季的第三天,他就因为家里的生意,和他父亲去西北了,将堂主的职位暂时让给了我。临行前,他派人将一个也用丝帕包起来的礼物送给我,我打开一看,竟是一支很漂亮的竹笛,色泽莹润,通体翠绿,我放在唇边试吹了一下,声音也是清远悠扬,真是一支不错的笛子。
我想起了第一次和雪师兄一起在凉亭里吹的那只笛子,此时,它仍是挂在那凉亭吧,想来,自那次后,我好像就再也没去过了,呵呵,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它呢?……
做堂主还真是挺辛苦的,这几天我就忙着处理连横堂在全国各处分堂呈过来的文件,每个文件都是在信封里密封好的,说的事情就是我们在各处探听到的江湖各大帮派的内部消息,连横堂分堂所在的位置都建了一些青楼,客栈什么的,用来打听消息,说起来,原本杭州也是有连横堂的分堂的,只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也就没去找他们联系。
说起来,这些消息还真是五花八门,大到门派掌门的更替,小到谁谁谁娶了个什么小妾,我在想,我们连横堂的堂主要是将这些都背下来,绝对在江湖上可以做包打听……
我这几天做代理堂主,生活就变得和雪师兄他们一样了,上午看文件,需要回信的写上意见就派人再送回去,其实江湖上关于有些什么掌门过生日那种事情很多,但若是一般帮派直接派分堂找人去道贺就可以了,不过很有身份的人,像沙海帮帮主那样的,就要总堂派人去送贺礼了。
下午的时候文件差不多就处理完了,我就没事看看书,练练功什么的,日子过得也挺悠闲的。有时,天山雪会来看看我,也会,让我陪他去凉亭,呵呵,再次去那个凉亭,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凉亭因为是在天山的半山腰,所以也是终年积雪,现在天气暖和了这么多,可站在凉亭望向天山,还是一片白茫茫。
这天下午,我又和天山雪来到了之前骑马的那片原野,此时这里已经长出了青草,一片淡淡的绿色,我很喜欢这里一望无际的感觉。
这次我们并不是来骑马,只是过来散散步,感受感受春天的的气息,我们走了一会就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他给我讲起了我小时候的事。
任性张狂,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就连,对我最喜欢的雪师兄,也是一副霸道的态度,听他讲起小时候的我,本以为他会讨厌我那时的行为的,没想到,他的目光,却竟是那么的深情,宠溺,仿佛,对从前的我有很深很深的留恋,也难怪啊,毕竟,他爱着的,就是那个我啊,呵呵,你爱着那个人啊,那我呢,这个和他一点都不像的我,你又如何看待呢?呵,我十六年的岁月,是为你而活,如今,倘若你不再爱我,那我,又将为谁而活呢?
静静的听他讲话,我却突然感觉空气中有微微的波动,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变,雪师兄也不再开口,他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怀中取出了易容面具,说起来,除了碧霄山庄的人,天山雪在外面闯荡江湖时都是带了易容面具的,他说,别人见不到他的真实样貌,会少很多麻烦,那面具原本就天天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只是,这里通常是没有人来的,这次来的是谁,又是为什么而来呢?
雪师兄刚刚戴好易容面具,前方就凭空出现了三个人,倒让我吃了一惊,如此速度,足见轻功之高。
我抬眼看去,是一蓝衣,一白衣,一红衣,三位少年,蓝衣那位拿着一柄折扇,云淡风清,优雅沉稳,居然是之前见过的穆涤清,另外两位没见过,白衣少年看起来很文秀,脸上挂着柔柔的微笑,水一般温和的感觉;红衣少年则是明显的灵动,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稚气的脸又平添几分少年的骄横,看起来,一定是一个活泼,任性的人。
我笑了笑,拉着雪师兄站了起来,向穆涤清抱拳道“原来是穆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请恕罪,”说着又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师兄天山雪。”
“天兄你好。”穆涤清像天山雪抱了抱拳,天山雪也回礼道“穆兄弟,你好。”
穆涤清接着向我们介绍了另外两位少年,白衣那位是离鸿教的水护法,君颜兰,红衣那位则是火护法,壁红瑾。
我向那两位也抱了抱拳,然后问道:“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呢?”
他告诉我,半个月之后,在苏州城会召开一场盛会,是是苏州太守为其公子举办的,这场大会还举办了众多活动,有各个领域的杰出人才来作为评委,据说全国各地的文人听了这个消息都想赶过去试一试呢……
穆涤清说,他此来就是为了邀请我们去参加,活动是没有名额限制的,若是可以在某个领域上获得第一名,这不也是对自己实力的最好证明么?
我告诉他我会考虑,明天给他答复,问他现在住在哪,我明天去找他,他说住在城里的青云客栈,然后就和那两个人一起离去了。
☆、(六)又逢离鸿 下
呵呵,对这离鸿教的人,我是越来越没话说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现在在这里的呢,还有,神出鬼没的,轻功这么吓人,那武功岂不是更厉害?这下我又见到了他们的其他两位护法,也就是只差最后一位左使我没见过了,不过那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看不出性格,但就第一印象而言,我觉得他们的样子和他们的名字和职业都很般配。还有,这穆涤清做事胡闹的风格还是一点没变,就是一个什么大会嘛,也要特地赶来告诉我,他们的情报网也真是很不错,不过他这次想试探我什么呢?说实话,读书我还成,要我讲讲书中的内容,我也可以讲个□不离十,可这次大会考察的应该是某项技能吧,那些,我可就是门外汉了……
我摇了摇头,撇开脑中纷杂的思绪,问天山雪“他们说的那个大会,你知道么?”
“知道的,”他回答“说起这个苏州太守,我听说,这个人亦正亦邪,他的妻子是青龙帮帮主的女儿,这个算邪派,他的结拜兄弟是鄱阳门门主的公子,这个算正派,这苏州太守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子,曾经的状元,他的儿子,年少时更是不可多得的神童,七岁打败所有武术师父,九岁以卓越的见识,让江南一带文人墨客无不甘拜下风,以琴棋书画四绝技闻名的‘冷月公子’月无暇亲自为他提了个‘天之骄子’的牌匾,就连当朝右丞大人也对他惊为天人呢。”
心中有些惊奇,他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我笑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太守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墨栩晨。”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娶那个邪派女人为妻呢?”
可能雪师兄知道我在考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那你讲给我听听吧。”
被人反将一军,我轻咳一声,给他讲道:“那个人广交天下好友,心中倒没有什么正邪之分,那墨夫人当年也是名动江南的才女,当年西湖上有一艘画舫,名为‘弄月’,那画舫主人每天都设下一个诗题,邀请文人们前来作诗,这画舫的主人便是那冷月公子,墨栩晨的父亲墨疏横和母亲碧雨晴曾有一晚,同时在画舫上作诗,两人的诗都被冷月公子评为魁首,是以二人一见钟情。”
说起来,墨栩晨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还真的很传奇呢,也很美,难怪那墨栩晨有如此才气。据说,原本两人都是杭州人,后来墨疏横做了苏州太守,就举家迁往苏州了。
“讲得不错,”雪师兄幽幽的看着我“在连横堂办事,消息就是灵通。”
“那,你不是连横堂,为什么消息也这么灵通?”
“我们玄武堂,在全国各地可都会建立银号的,自然也会经营一些比较赚钱的行业,全国各地那些最好的绸缎庄,玉行,当铺,都是我们开的,你说,我消息会不灵通么?”
我点点头,“要我说呀,那苏州太守应该是想让墨栩晨借着这次大会多结交一些才子吧,将来无论他是经商,还是进入仕途,有良好的人脉对他一定是有很大帮助的。”
“是呀,”他满不在乎道“我们结交他,对我们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啊?”我被他弄得无语,笑着问了一句。
“暂时,我还不知道。”他摊摊手,摘下了脸上的易容。
天山雪同意去参加那个大会,于是我第二天辰时,就准时到青云客栈去通知穆涤清,进了客栈的门,没看见穆涤清,倒是见到了壁红瑾,依然是一身红衣,正在悠闲的喝茶。我一愣,还是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
“壁兄弟,”我走到他身边拱手道“请问,穆兄在何处?”
“说话别那么老气横秋的,长得像十七的,行事却像七十的,真是。”
……
没想到,我的态度居然换来这一顿指责,老气横秋?好熟悉的词,突然想到我也曾这样说过英季,呵呵,这下轮到我了。唉,感觉自己又被刺激了,也,又想起了以前的我。他要是知道,失忆了之后会变成我这样子,一定会嗤之以鼻吧……
好,我此刻决定,以后面对壁红瑾,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一定不再压抑我的本心,不说违心的话,不做违心的事,也不再装模作样。只因,他一句话,让我感觉到了污浊世风的唯一一丝清灵之气,我在这一瞬间觉得好喜欢这个男孩。
“抱歉抱歉,”我笑着道歉“你是在这里等我的么?”
“坐下吧。”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依言坐在他旁边。
“清去逛古玩店了,兰呢,去逛花市了,他们要我在这里等你。”壁红瑾一脸被那两人欺负了的样子,真是可爱得很。
“辛苦你了,你初来乍到,不如,我带你去四处逛逛吧。”我提议道。
他点了点头。
这座城市名为丹阳城,虽不像南方几大城市那样繁华,却也别具一格。我带他去了些少年人都喜欢的场所,带他吃了很多酒楼和摊档的著名小吃,去茶寮听说书,乐坊听唱曲,甚至也带他去了赌坊小玩两局。
其实他也是一个疯起来便无法无天的人,看他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不免喜欢玩耍的。看他开心的笑脸,我也不免和他一起开心起来。忆起曾经和我待在一起的几个人,和黎英季在一起感觉舒适,和雪师兄在一起感觉温暖,和他在一起便是货真价实的快乐,连我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疯,一起笑,像个小孩子。
中午带他去了山庄旁的那条小河,也就是在凉亭下边的,第一次看见黎英季的那个地方,我突发奇想搞起了野炊,去城里买了一瓶女儿红,又买了些食材,我烤起了仰慕已久的叫花鸡。
我已经算是“远庖厨”的人了,身边那个人比我还差劲,生火还可以,其余的全部是我动手,于是我一边烤一边哀叹自己老是伺候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