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谢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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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法当然是有的,昆仑山冰山雪莲,长白山千年老人参,西域朱蟾,都是稀世珍宝,随便哪一样都能解百毒,只不过昆仑长白太远,只有那朱蟾就藏在匈奴牙帐里。”

    “你们一心想要去西北,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郭面色一僵,这位大叔果然不好糊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又给他兜了回来。

    “这个你无须知道,本来我们就非去不可,现在更是非去不可,你肯也罢不肯也罢,我家妹子又没嫁给你,我这个做哥哥的,死也要带她出去。”

    小郭坐在榻上,不必看他也能感受到此时周身蔓延的杀气,他已经领教了他小宇宙爆发的功力,现在他要杀他不过是举手投足的事情,他有些后悔当初在黄泉宫的时候没有练那本狗屁神功,否则现在说不定可以跟这怪人打上一场,不用窝囊到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一盏茶的功夫,小郭周身奇异的压迫感陡然消失。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她走吧!下个月三十日在京城来福客栈,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郭忙不迭点了点头,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小郭方想抱起无忧,不料那燕公子如鬼魅一般走至他身前,抱起无忧就往外走去。

    ☆、伶病酒

    伶病酒

    宁城的雪下得特别的早,也下得特别的大。看上去像柳絮漫天飞舞,却又到哪里去找这么霸道凌厉的柳絮。就算是身上穿了三层衣裳,再披上狐狸毛披风,也耐不了这样的大寒。

    无忧和小郭现在却觉得很热,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件单衣也脱下来擦汗。外面是银装素裹的雪国,里面却是热浪浮动的炼狱。小郭的脸脏得让人认他不出,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在他面前是烧得旺旺的炉火,他正挥舞着铲子不停地往炉子里添柴禾。无忧就坐在小郭身旁,正在不停地拉动风箱,整间房子里约莫有五对像无忧与小郭这样的人正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小郭活了两辈子了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种工作,一个烧火佬。

    无忧呢,他不在乎,他现在想的是,他到底是为什么每天都在做这么一项工作。

    这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了。

    半个月之前,从京城到宁城的官道上疾驰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驾车的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紫衣,嘴里还哼着歌儿,似乎连续几天昼夜不息地赶车没让他觉得丝毫的疲惫,甚至还有心思和车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说那个燕公子是什么人?能让人动这么大阵仗来杀他,顷刻之间居然又有百人亲卫前来接应,平时说话好像文质彬彬的,一提到讨老婆的事情就横得不行。。。。。。喂,无忧,你干嘛踹我!要不是我趁你毒发谎称你小命不保,你哪有那么容易脱身!哦?莫愁姑娘!”小郭刻意加重了姑娘两个字,马车里面的无忧不再说话,还收回了伸在车帘处的脚,对付话痨小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搭理他。至于那个燕公子,天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气质和排场都极像是朝廷中人,却又偏偏有一身不可思议的绝世武功,无忧一想起那一夜的惨烈,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再想起他那句要娶了莫愁姑娘作正妻的誓言,更是浑身一阵恶寒。

    就这样一刻不停的赶路,等到了宁城的时候,第一场战役已经过去了。天涯王亲自指挥,韶颐公主亲自上阵,是本朝五十年内第一位披甲上阵的女将,其弓马娴熟,骁勇善战,不输给任何一个战场上的男儿。只可惜天涯王朝的军队路途疲惫,方在宁城郊外驻扎就遭到了匈奴人的偷袭,第二日便和匈奴两军对垒,杀了个你死我活,这场仗听闻是打得十分惨烈,匈奴人的铁骑在草原上战斗时如入无人之境,左右冲杀,势不可挡,眼见天涯朝军队就要溃败,右军副将韶颐公主见步兵损失惨重,下令骑兵弃马步行,手持长矛,先将匈奴坐骑刺伤,然后将落马的匈奴骑兵刺死,那匈奴人彪悍异常,身受数创居然还能抽出抽出长刀以命相博。这第一场战役之中,天涯王朝几乎失掉了一半的步兵,但匈奴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暂且退回了宁城以北的熙城。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和平,此后的战火只怕会燃烧得更大更无情。

    小郭与无忧抵达宁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这和他们想象当中的有太多差别,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经受过战争的一座城池,街道上仍有行人在不紧不慢的行走,各种小摊贩依旧在路边吆喝买卖,路无饿殍,也无悲鸣,一派和平景象。小郭方想笑着同无忧说这地方还好,还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一转头便看见无忧紧锁的眉头,见惯了无忧不变的笑脸,突然之间见到他皱眉,小郭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张。

    “你居然在皱眉?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干嘛皱眉?”

    无忧叹了口气,“小郭,你仔细看看。”

    小郭依言仔细再看了看这宁城的居民,摆摊的小贩是老妪和妇女,客栈里跑堂的店小二是盘着发髻的小童子,路上的行人几乎只有两种人,那就是女人和小孩。男人在这座城池里,只有拄着拐杖的白发老翁。

    小郭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城里没有男人。”

    “进城的时候就听说天涯与匈奴的那一仗打得惨烈,步兵损失太多,要调兵来需要时间,这城里的男子,想必都被征去应急了。难得的是,这里的人表情平静,没有怨恨之意。”无忧一口气说到最后,脸上已浮上来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小郭刚想要说些什么,马车前面突然喧闹起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街道一边立着一名宁城里几乎绝迹了的壮年男子,小郭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眼前这名男子一手抓着折扇,一手抓着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的手臂,正要强行将她拖走,这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却始终不肯站起来跟那男子走。围观者虽然越聚越多,却没有人站出来为那姑娘说一句话。

    小郭见那公子生得虎背熊腰,又身着华服,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逃了兵役,这也就算了,居然当街欺负一名弱女子,这又算什么。

    小郭跳下马车,无忧一掀车帘也跟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与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敢问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无忧笑咪咪的看着那位大婶,那大婶看得先是一怔,脸上腾地冒出两朵红云,“这位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没出嫁的闺女。。。。。。”弱女子的一声啼哭及时地打断了那位大婶的话,无忧暗自舒了口气,只听她说道:“这是冯家三代单传的公子,因舍不得他上战场丢了性命,故托了个病症混了过去。那姑娘家是城西李氏,他父亲原就欠了那冯家公子一大笔银子,只可惜他被皇上点去打仗了,这账自然也没法还,所以那冯公子就要领了李氏回去做丫头,父债女还,本也是没得说的。。。。。。不过这冯公子。。。。。。哎呀。。。。。。”

    无忧和小郭听了之后一起朝那冯公子走去,小郭一抬手夺了他折扇,往他另一只手上一拍,他便如杀猪般惨叫一声,松开了李氏。

    “你们想要做什么?我讨我的债与你们有什么相干,仗着自己会些武功就欺负人是不是!”

    那公子虽然捂着手退开了两步,眼珠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会这么说话,想必也不是个愚不可教的人。

    “她家欠了你多少钱?”这回说话的是无忧。

    冯公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无忧一眼,然后说:“你们还不起的。”无忧顺着他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小郭,风尘仆仆、衣着破烂,倒真不像是有银子还钱的人。无忧冲小郭使了个眼色,小郭无奈地拨开人群,将燕公子所赠的那辆马车牵了过来。

    “拿这个给她还债够不够?”

    冯公子狞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们是在打发叫花子吗?一辆破马车也想还这一百两银子的债,哼!”

    小郭无计可施,这人明明做着坏事,偏偏还动他不得,小郭很郁闷,异常郁闷啊!

    无忧拍拍小郭肩膀,凑过去小声说:“吊起来打,还不给饭吃,今晚如何?”小郭眼前一亮,连再望向那冯公子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冯公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见他二人不再说话,便又要拖起那李氏走,顿时哭啼声指责声又起。

    “慢。。。。。。慢着。。。。。。”这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酒意,无忧本和小郭已经转身准备上马车,此时又转过身来看向人群中一个貌不惊人的红鼻子老头儿,那老头儿身材矮小,从头发到眉毛都是白的,脸上那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几乎将嘴巴也挡住了,将眼睛也挤到一边去了,看上去十分滑稽。

    冯公子也停下来,指着那老头儿问道:“老头儿,你也想管这闲事?”

    “谁叫你停下来了?老夫是叫他们两个。。。。。。你们,过来!”

    无忧走至他身前,躬身行礼然后开口道:“不知老先生有何见教?”

    “没什么见教,就是我家里缺了两个长工,你们两个愿意的话就跟我回去干活,这是预付的工钱。”说完,随手一抛,一锭金灿灿的黄金不偏不倚落在了冯公子脚边。

    “只要老先生不嫌弃,晚辈自然是愿意的。”

    小郭却在旁边小声嘟囔,“一百两买了两个大活人,无忧啊无忧,跟着你,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居然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卖了。。。。。。”

    无忧只是微微一笑,走过去扶起还跪坐在地的李氏,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冯公子紧抓着李氏的手就这么放开了,还因为收势不及而向后差点仰天摔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小声,冯公子满脸通红地站稳后指着那锭金子说:“这不够,这锭金子顶多值五十两银子。”

    红鼻头老儿也不去管那冯公子还说什么,边走边说:“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大可以来伶家取,你要是还想动这姑娘的话,不妨想一想得罪伶病酒的后果是什么。到时候死无全尸,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冯公子一张通红的大脸顷刻间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无,居然当街跪了下来,不住地朝那老者方向磕头,再无一点嚣张之气。

    伶病酒是什么人?小郭和无忧没有机会知道。自从那天他们跟着红鼻头老儿入了一个小院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那个院子也就是他们现在呆的地方,一间屋子里十个人,只有小郭同无忧旁若无人地说话,其他人又像是哑巴又像是聋子,不问不答。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才有一刻闲工夫可以看看外间的雪景,无忧长于西南,虽然到过北边的逍遥王府,却也没有见过极北的雪景。此时从火炉里出来走进冰窖里,也是一脸羡艳之色。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冬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梦里青坞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无忧,想不到这种地方还有人念诗啊!只不过日日花前常病酒,这句不好,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花?”小郭同无忧一同站在檐下,听得隔壁院子里传来低低地吟诵之声,他二人耳力极佳,听了个一清二楚。

    无忧伸手接住一片飘进来的雪花,再递到小郭面前,“这不是花是什么?只不过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罢了!”

    “好一个‘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隔壁的两位,下雪天气,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如何?”

    小郭携了无忧手,一齐越过墙头,在隔壁院子里站定了。院子里的石桌子石凳子上皆铺满了一层厚厚白色,而那坐在石凳子上的人里面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外面只披了一件青色披风,还光着脚,那雪兀自下个不停,偏他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

    无忧与小郭二人刚从锅炉房里出来,满身都沾满了灰尘,再站在雪地里,只一小会儿,就是真真的尘满面,鬓如霜了。

    那人见他二人翻墙而来,也不起身招待,照例拎了酒壶,对着壶口咕咚就喝了个痛快。

    “先生方才的词,前面写关外,后面写的应该是西南吧!垂柳平林到处都有,但是青坞却只在西南。”

    “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啊!你到过青坞?”

    无忧笑而不答,岂止是到过,最后一次在青坞时,二姐采薇为他折柳送别,这青坞就在栖夕山庄内,只是不知眼前这人与庄子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你这模样,不是你又是谁呢?”说完又抱着酒壶仰头就喝。

    小郭又饿又累,又听这两人打哑谜一般胡说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你说请我们喝酒的,怎么一个人喝个不停?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小郭的话,兀自站起身来,身上的披风落下,雪蓦地落了他满头,白衣白学,似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你们走罢,越远越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才那人,应该就是伶病酒了。”无忧坐自言自语道。

    小郭拉住仍旧往房里走的无忧,“他不是叫我们走吗?也就是说不用给他干活了,你还进去干嘛?”

    “我想知道这伶病酒的目的何在,烧这么大的锅炉总不至于是为了烤火吧!”

    小郭一反常态的拦住无忧去路,“说不定人家就有这么变态呢,无忧,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无忧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看来我料得不错,你也看出这里面有大问题了。小郭,你是在担心我?”

    小郭侧过脸去,“公子无忧自有化险为夷的本事,哪里需要我担心。”

    “哦哟,脸红了。。。。。。脸红了。。。。。。”

    小郭不理无忧,甩袖朝院子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在这呆了,难道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死赖在这里不走有什么目的?”

    无忧仍站在门口,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这件事情他非要查清楚不可,难为小郭这样不问为什么的帮他。有些事情,不管他想不想知道,他都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装聋作哑就此走掉,他会一辈子不安心。

    无忧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念在回春居的日子。

    ☆、夜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