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阿蛮
一觉醒来,无忧只觉得周围软绵绵地,说不出的舒服,方睁开眼睛打量眼前这地方,就听见有人说话。
“主子爷,这两个人来历不明,这么留下来,恐怕不妥当吧!”
“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无忧听得嘎吱的关门声之后,一个人影已经走到他床前,“你醒了啊。”
无忧胡乱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的武功恐怕连小郭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方一醒来,他便知道,内力越深,耳力目力则会越强,此人的内力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了。
“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敝姓燕,小字阿蛮。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无忧心思一转,已开口答道:“我姓谢,名叫莫愁。那个,燕公子,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无忧见目的已经达到,早就无心扮演小家碧玉,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那燕公子微微一笑,一击掌就有人端了一碟馒头,一碗白米粥进来。无忧被子一掀就从床上蹦下来到桌边坐定,先端过粥喝了一口,眼睛瞟了一眼燕公子,见他仍是笑意盈盈,也就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擦了擦嘴巴无忧便问道:“如今西北边境战乱四起,不知公子为何还要前往?”无忧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指望这燕公子会对他说实话,他气度不凡,随从又如此紧张他的安危,想来家世非富即贵,出现在去西北的官道上实在有些蹊跷。
“谁说我要去西北了?”燕公子反问道。
“不是去西北是去哪里?”无忧也反问道。
“莫愁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条道路贯通南北,最北可抵宁城,却不是人人都要走到最北端的。”
“那此地是何地?”
“此地名叫求不得镇,属于京畿范围之内,姑娘要回西北,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月。”
无忧忍不住哀叹一声,十天半月?难不成真的要走过去?
燕公子见无忧苦着一张小脸,心底居然生出三分不忍,“不如姑娘随我一起去京城,等在下事情办完之后再护送姑娘回西北。”
等他办完事情,黄花菜都凉了。无忧当即摇了摇头,“敢问公子,那人贩子你把他怎么处置了?”
“姑娘不必忧心,我已命人将他锁在客店柴房里,一到京城就将他送交官府。”
无忧抬眼便撞上燕公子深邃的眼神,又想起他之前的谨慎举动,觉得此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城府也极深,呆在他身边绝非长久之计,但现在想要脱身虽是难事,却也不无可能。
“公子,我跟着那人贩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屡遭毒打,还经常不给饭吃。。。。。。”说到这里,无忧眼中已经泛着泪花,心里却暗道:“小郭啊,只好再委屈你一下了。”然后语气一变,“将他就这样关在柴房里,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依姑娘之见,要把他如何才算不便宜他呢?”
“吊起来毒打,还不给饭吃!”无忧板起面孔,一字一顿说道,也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人脸上浮起的一丝狡滑笑容。
小郭躺在柴房的稻草堆上,肚子早就已经饿得咕咕叫,入夜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晚饭却始终不见个踪影,难不成他们是打算虐囚?思索间耳边已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若非小郭耳力超乎寻常,几乎就要听不到这声音了。看来日间那四个汉子,都是练家子,脚步沉稳还能做到落地无声,也不知道他们是江湖上的哪路人马。
一阵细细索索的解锁声过后,两个汉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将手里的灯放在窗台上,昏暗的灯火让两人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小郭原本以为这两人是来送饭的,待两人走进一看才发现除了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他们什么都没拿。
两名大汉相互对视了一眼,左边的一个就走向前来,一把抓住小郭地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捆绳子缚上小郭手腕。
“两位大侠,请问这是要做什么?”小郭觉得再这么束手就擒下去,免不了就要挨上一顿鞭子,走路跟挨鞭子相比,他要好好考虑一下。
手持鞭子的那个大汉晃了晃手里的鞭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吊起来毒打,还不给饭吃!”
小郭的眉毛立即扭成八字,抬起一脚就将面前的那个大汉踹得扑到拿鞭子的那个身上,不及他们反应过来,小郭已经震断了绳子闪身出门去了。
“奶奶的,老子不发威你就当我是HELLO KITTY!姓谢的,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小郭站在客店的后院里,气沉丹田,仰天大吼。
无忧非常配合的尖叫一声,然后满屋子乱转:“燕公子,怎么办?他怎么出来了?”转了两圈之后猛地推开门狂奔出去,奔出之后无忧才发现这客店虽然简陋,居然也建有三层楼,而此刻他正站在三层的木地板上,身后的燕公子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若不是仗着妙手孔空儿传与他的那套精妙无双的步法,无忧估计自己早就像拎小鸡一样被那燕公子给逮住了。好不容易逃到一楼,眼见无忧就要慢下来,燕公子刚伸手去抓无忧衣角,突然面前劲风袭来,小郭一掌直击他胸口,来势凶猛,逼得他不得不弃了无忧硬生生接过这一掌。
小郭只觉得这一掌下去,就像打在大海里一样,大海无穷无际,几乎是瞬间就化解了他这一掌的功力,反而有绵绵不断的后劲朝他汹涌而来,小郭连忙撤掌,退后三步之后方才站稳。
“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是我燕某看走眼了。若加以时日,天下第一非君莫属。”与小郭对了一掌之后,他颜色如常,呼吸均匀,只不过那双柔和沉静的眸子里,不知何时闪现出一丝杀机。
可惜小郭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他将袖子一挽,双手叉腰,正在凶巴巴地教训无忧:“吊起来打,还不给饭吃!这是你想出来的吧!”无忧伸手勾住小郭的脖子,又把嘴巴贴近小郭的耳朵,悄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不这样,怎么引你出来?”
这个姿势落在外人眼里,就是说不出的暧昧了。小郭闹腾间,那四名大汉就已经赶到后院里,见到无忧与小郭勾肩搭背,其中一名大汉上前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串通起来蒙骗我家主子!主子,就让元朗替您处置了他们。”
燕公子只是摆了摆手说,“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们好像不止这么一个麻烦呢。”
☆、突围
小郭一抬头,方才还寂静无人的客店楼上突然亮起一排排明亮的火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排排蒙面人架好火箭,正对准楼下。无忧一转身,后面墙头已经趴满了同样的一排弓箭手,照此情形看来,他们被包围了。
形势所逼,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行人居然逐渐在靠拢,围成一个圈子,那个说要处置他们的大汉匆忙之间还递给了无忧一柄长刀。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多问一个问题,信任已经成为了并肩作战的前提,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脱险之后才能说。
第一箭嗖的一声从西头楼上射出,这只是一个讯号,燕公子挥剑将其击落之后,无数箭矢箭矢铺天盖地而来,耳边除了嗖嗖的羽箭破空之声,就只剩下兵器与箭矢的碰撞声。
无忧的笑意在这漫天的箭雨中被掩盖,纵使他又万般的不愿,他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今夜,此时,他是众人的负累。
小郭始终都挡在无忧身前,无忧往左,他亦往左,仿佛后脑勺上生了双眼睛一般。似乎是无言之中的一种默契,那燕公子背对着小郭,与那四名大汉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子,刚好将无忧圈在里面。
无忧眉头深锁,既然不能共同御敌,并肩作战,那么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想出一个法子,能让大家全身而退,照这样下去,对方弓箭手轮番上阵,死撑也撑不过一个时辰。正苦苦思索对策,无忧突然闻见一股浓烈的焦味,透过人缝往外看,无忧额上登时多了一排冷汗,那些被击落的箭矢落地之后竟然没有熄灭,反而继续燃烧起来,无忧蹲□子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油腻湿粘,果然是混合了火油在内,一早就有人知道他们要来这里,所以才布好了这个局,要致他们于死地!幸亏连日来下了几场大雨,将这火油冲刷掉了好些,否则火油遇火则燃,他们焉有命在。
箭矢落地之后继续燃烧,无忧被围在中间也能感受到热浪袭人,眼见地上火势逐渐逼近,头上飞舞的火箭却没有放缓。绝望之际,那名叫做元朗的汉子突然大喝一声,“这可千万使不得啊主子。”无忧顺着那汉子眼光看去,只见燕公子的发髻不只什么时候散落,透过发丝,无忧隐隐看到他脖颈处的皮肤泛起青蓝色,燕公子这副模样,几乎要人以为他就是青面獠牙的修罗了。
元朗此话一出,其他三名大汉皆是大惊,“主子千辛万苦才练到最后一层,万万不可放弃啊!”
燕公子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般。
无忧只听得一声犹如盘古开天地一般的巨响,对面楼上惨呼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弓箭手落下来滚入火中,呼声更加惨烈,像是地狱中的红莲之火四处盛开,永不熄灭。
惊骇之间,小郭在无忧耳边厉声大叫了些什么,无忧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此刻仿佛身处于人间炼狱之中,无人能够救赎。没有人看到他是用了什么方法一举击溃了这三楼的弓箭手,一股惧意在无忧心中升起,他脸上的青蓝色已经褪去,半闭着眼睛颓然倒在地上,像是油尽灯枯一般。
小郭再次大吼时,无忧才听清楚,原来他是叫他先走。破了楼上的弓箭手之后,背后墙上的弓箭手见到同伴惨死,居然越战越勇,没有丝毫退意,小郭他们且战且退,想趁着客店弓箭手溃败之际脱险。那四名大汉之余元朗一人守在燕公子身边,其他三名都在山崩地裂的一瞬间抢入弓箭手身前展开肉搏,虽然身中数箭,仍勇猛异常。
元朗不断劈落从身后射来的箭矢,却没有瞧见那栋残楼上右角上居然还有一人,正拉满弓箭,对准楼下的燕公子。
无忧眼尖,火光明灭之间,箭簇寒光一闪就已破空而来,假若换在平时,公子无忧有百种方法来挡下这一箭,只不过此时无忧心神一乱,又瞥见燕公子苍白的脸色,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挡在他身前。
也就在那一刹那,燕公子猛地睁开眼睛,目若秋水,一把捞起斜斜倒下的无忧。自与燕公子一对视那刻起无忧唇边就泛起一丝苦笑,他眸内精光四射,又怎么会是垂危之状,他谢无忧这次是真的自作多情了。
燕公子反手一掌已将无忧背后那只羽箭削断,另一只手贴住无忧手心,绵绵不断的真气顷刻涌入。无忧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舍命去救一个根本就不需要救的人,他怎么会做这等傻事。
燕公子扶着无忧,一步一步走到众人前面,密密落下的火箭都被他一掌击落,无忧只觉得握住他的那只手紧了一紧,眼前顿时模糊一片,蓝色的光如鬼魅般闪烁在这火光冲天的夜里,惨叫声更像是孤魂野鬼的哭嚎,只不过不知道是被谁扼住了咽喉,哭嚎声刚一起,便已落幕。侥幸活下来的弓箭手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被吓得定在那里,最后一声零落的惨呼声惊醒了他们,顿时便做鸟兽散去了。
小郭看得已是一头冷汗,至此他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就有这么邪门的功夫,一步杀百人,他今天是亲眼所见。回过神来时,只见无忧背后血红色一片,触目惊心,刚要问,只见那燕公子抱起无忧,撇下众人就飞身出了院子。小郭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你让这帮庸医闪开,让我来!”小郭指着坐在榻边的燕公子怒道。此时无忧正侧着趴头在榻上,面色苍白如雪,旁边跪着几名老者,其中一名正在替他诊脉。
燕公子不理会小郭,仍旧专注地看着榻上的无忧。小郭一走近,他便站起来挡在他身前,“你若真想救她,就老实呆在外间等着,不要在这里喧哗。这些都是我家中最好的医师,你大可放心。”
小郭一甩袖子,“放屁!他们一个个都是庸医,他中箭至今连个□都没有,难道看不出是中毒了吗!”
燕公子脸色一变,亲自搭上无忧手腕,他脉搏紊乱至极,忽强忽弱,若只是单纯中箭,脉搏不会紊乱至此。
小郭察言观色,知他信了七八分,厚着脸皮开口道:“我乃江南神医郭一生,毒王隐居药王避世,这世间医术,我称第二,谁人又敢称第一!”
榻边那几位医师听了郭一生这三个字,都纷纷向那燕公子请辞退了下去。燕公子见他说得豪气干云,终于退开一步,不再挡在无忧身前。
小郭抽出匕首割开伤口附近的衣物,突然停下来,瞥了一眼燕公子,“喂,人家大姑娘家的,你站在旁边看着算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劳郭大夫操心,我正妻之位一直悬而未有人选,我既然与舍妹有肌肤之亲,待办完事情,定当亲向阁下府上提亲。”
小郭的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生吞两个煮鸡蛋,“什么?你不是说你要娶他吧?!”那燕公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情非常之严肃认真。
小郭一时之间想哭又想笑,诸多情绪堵在心口,最后化作一句:“可是她已经许了人家了。”
燕公子眸中寒光一闪,“不管她曾许了什么人家,我阿蛮认定了的女人,就一定会是我的。”
小郭叹了口气,心想,那前提也是无忧他真的是个女人才行,幸亏幸亏。。。。。。
小郭出手如电,两指夹住那只残箭,血还没来得及流出,另一只手已经将黄色的粉末敷在患处,无忧闷哼了一声,小郭随即扶他坐起,将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缠了三圈,最后在他胸口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拍手,“大功告成!”
“他可还有性命之忧?”燕公子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那只蝴蝶结,说道。
小郭故作沉吟,“箭伤无碍,不过毒却难解。半月之内没有解药。。。。。。”小郭瞟了一眼无忧,见他眼睛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睁开,知他方才被痛醒,神智已经清明,口风一转接着说道:“你未来媳妇儿就一命归西了,你想当我妹夫也当不成了。”
“郭先生当世名医,想必有办法解毒。”燕公子波澜不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