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可后来自己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呢？
罗感觉脑袋有些发沉，他低下头阖目休息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时锐灰色眼底就只剩清明和警惕了。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客房，红木书柜柚木地板，正对着床有一块液晶屏幕，屏幕旁边是磨砂玻璃门，门后应该是盥洗室。此时盥洗间没有人影晃动，客房里也没有。不过罗在左侧墙角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你醒了？”
还没打量完全房门便从外被推开，罗立刻转过视线。
进门的是一名男性，身高一米八九，年龄在四十三岁左右，肌肉匀称有力，右手虎口有茧，步伐沉稳面貌平和，视线慵懒眼帘下垂，握住杯子的手指却粗壮紧实。这是一个用惯了刀枪身手很棒的专业武打能手，不过没有敌意暂且属于安全范畴之内。
一连串数据从罗在看过去的片刻在脑海里排序理好，特拉法尔加从床上翻身坐起，并没有接过对方递给他的杯子。
“我不是很忙，当家的完全可以请我去喝一杯。”半嘲讽半认真地说道，罗看到对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
“我们要聊的内容可不允许在公共场合啊。”
依旧是有些懒散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那种领导者专有的腔调。
罗在脑海里把所有已知的大人物过滤一遍，很快得出了男人身份。
“有什么事非要绑架才能谈呢？不死鸟当家的。”
“没必要用身份来威胁我，特拉法尔加，既然把你请过来我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被点破身份的马尔科毫不介意，他伸手搔了搔自己的鸡窝头，把空咖啡杯放到旁边茶几上：“如果你肯配合，我们就只是单纯聊天，但如果你不愿配合，那么抱歉了，恐怕你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
“尽我所能。”罗仔细快速地思索了一会儿，如此回答：“关于人鱼计划你想了解什么？”
“你确实很聪明，但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种威胁。”马尔科拉长腔调，他翘起腿靠在沙发背，半垂的眼帘下利光掠过。“很简单，我们要你停止人鱼计划的参与。”
“不可能。”迅速给出答案，罗根本不用思考。开什么玩笑，他努力了这么多甚至都给多弗朗明哥干过了竟然让他停止人鱼计划的干涉？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商量的必要。
“你应该很清楚人鱼计划的威胁性，你自己也是人鱼吧，即便你已经‘被’进化成了人类。”意味深长的视线从上至下扫过罗全身，最后停留在他双腿，“你想让人鱼灭绝吗。”
“你们人类总是自以为是得可笑，怎么拯救族民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必为我们考虑。”
“你想如何做？”
“我有理由告诉你吗？不死鸟当家的。”
“当然有理由，假如你的做法不能让我满意，我依旧会让你在这里继续做客直到你同意终止。”
“不要威胁我，也不要命令我，否则你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对你阐述利害关系，至于怎么想那是你的事。”马尔科扯开一记玩世不恭的笑，侧头看着对方，“而且，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抱歉啊，不死鸟当家的。”罗对上男人投过来的视线，不在意地靠在床头双脚叠起，“看来我要挑战一下你的容忍限度了。”
“如果是为了艾斯和路飞，你也会这样回答？”
马尔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罗缓慢问道，把警惕藏在眼睛最深处，“你和红发是什么关系？”
“我能确定你的绝对友好吗？”马尔科没有回答，反而如此询问。
罗自然知道马尔科话中含义，他嗤笑一声，双臂环胸：“和你我可说不好。”
这样说马尔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男人站起身顺便把桌子上的咖啡杯拎起来：“你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艾斯。”
晨曦从窗外照进来，在柚木地板上映下绚烂的亮斑。今天是个好天气，湛蓝天际浮动几片淡薄青云，随着风的吹拂一点点挪动脚步，其下埋在地面的阴影紧随前行。大概是上午八九点的时刻，行人步履匆匆地经过路口，在警示灯的变奏下朝着远方走去。
艾斯面向马尔科站在房间里，黝黑的瞳眸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所以这些话的意思是你绑架了罗？”
“只是做客，我并没有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猛地前走两步揪住马尔科衣领，艾斯压着怒火低吼：“马尔科，你他妈太过分了！那是我的朋友！你懂吗？！我为了他能扔掉这条命！结果他却被你绑回基地！马尔科你告诉我，如果罗不肯妥协你会怎么办？用出你的手段吗？！”
“艾斯你冷静点，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我没打算伤害他，所以才会来通知你。”被艾斯抵在墙上马尔科眼里满是无奈，他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艾斯把友情看得太重了，重到马尔科总是有种他把自己的生命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错觉。
不过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信仰，为之足以付出生命的信仰。对于艾斯来说他的信仰就是伙伴，而对于马尔科来说，白胡子就是他的一切。
“别说屁话了，你能保证什么？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这样笃定地告诉我你不会伤害罗那是因为你知道罗肯定会按照你的计划走！如果不呢？我敢说你会背着我把你审讯的肮脏手段全部用到！我说的对吗？”
盯紧马尔科的眼睛，艾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就是个混蛋！”
“你现在一点也不理智，你的所有假设都不存在，既然不存在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那只是你的想法！马尔科我对你失望透顶了！”说罢艾斯松开拽住对方衣领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别他妈拦着我，除非你今天想死在这儿！”
“你要去干什么，把特拉法尔加放出去让他继续研究人鱼计划吗？！”扣住艾斯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马尔科拧着眉也开始不耐烦起来：“他的潜力你最清楚了，你以为人鱼计划是什么？过家家？那能要了你们所有人鱼的命！多弗朗明哥就是个疯子！你要跟他斗吗艾斯？！你拿什么跟他斗？！”
“这跟你无关。”艾斯冷着脸，一巴掌拍开马尔科的手，“况且这不是你能绑架罗的理由。”
“我说了这不是绑架。”
“你说给你自己听去吧！”
被惹怒了的艾斯爆吼一声，对着马尔科的右脸就是一拳，毫不留情。
不过他还没有完成由人鱼至人类的进化过程，所以这一拳被马尔科轻易扣住顺便把他的手攥在掌心里。
“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被控制住的艾斯咬紧牙，目眦欲裂地吼着：“我的爱人绑架了我的朋友你让我怎么冷静！马尔科你太混蛋了你知道吗？！那是我的朋友啊！你这样做了你让我怎么告诉他们我爱你我们以后要在一起！你究竟有没有为我想过！”
马尔科一怔，握着艾斯的手松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艾斯对他发脾气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其实一直不确定自己在艾斯心里的地位，因为从他们确定关系以来这家伙就从没对他说过情爱之类的话，就连称呼大多也是用菠萝头这种的绰号代替。除了在床上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热情之外，马尔科根本无从知晓艾斯的心思。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很混蛋。
“你太自私了，马尔科。”挣脱男人的手，艾斯向后退了一步抿紧嘴唇：“你心里只有莫比迪克，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能占多大？有百分之一吗？”
“艾斯——”
“你用不着安慰我，也没必要说那些甜蜜的话。”艾斯抬眼看向对方，透过那双和自己一样黝黑的眼睛看进最深处，用仿佛能把灵魂看透的深刻，“我当然知道你的责任，因为莫比迪克也是我的责任。老爹的愿望我既然答应他就一定会完成，可是马尔科，你一点信任都不给我。”
马尔科沉默了，他无话辩解。
“这件事由我来处理。”
安静了一会儿，艾斯撂下这句话果断转身离开房间，留下马尔科一个人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斯推门进来的时候罗正拨弄着手机玩游戏，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继续他手下的动作：“吵架了？”
艾斯进门的动作一顿，他沉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恹恹地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那个混蛋。”
“他确实没对我怎么样。”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罗根本没顾得上抬头看一眼艾斯的表情，但他却开口为马尔科解释了一句。
“你向着他干什么。”
“你不希望我向着他吗？”挑唇一笑，罗看着屏幕上通关的字样按下锁屏，饶有深意地说道：“其实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他没对你怎么样？”
“什么？”没理解罗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艾斯看向对方，疑惑全都被摆在脸上了。
“不是说情侣吵架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按在床上操一顿吗？嗯？火拳当家的。”
“特拉法尔加！你少给我来这个！”臊红瞬间漫上脖子爬满了一张脸，艾斯扭着拳头大声反驳：“你真是越来越欠抽了！”
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的态度，罗翘起退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表情虽然依旧不怀好意但眼底却严肃了些。
“我有事要告诉你，嘘，等我说完你再说。”
正要说话的艾斯点点头，闭上嘴作为一个倾听者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多余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只想问你一句，火拳当家的，你真的打算好了一辈子离开深海再也不回去？”特拉法尔加看着艾斯那双炫黑的眼睛问完后，视线从他卷曲的黑发向下滑落，停留在他脖颈标志性的红珊瑚项链上面。
——那是路飞他们一同做的。
他浅灰色眼底闪烁一种莫名的情绪，细腻幽深。犹如夜空下波光粼粼的海水，泛着零碎柔和的光晕。
艾斯对上那双眼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深海才是他们的家乡不是吗？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人类拥有了双腿，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用尾鳍分开水流遨游于深海的感觉，鱼群在他身边旋舞，冰凉海水从他肌肤上掠过，柔软的海草，舒适的沙泥，包括藏在壳里的软体小动物，还有那群丑到爆但却异常有趣的深海鱼。
包括那里的幽暗和寂静，那都是他曾经享受的一切。
那才是他的家……
垂下头，艾斯看着自己消了隔膜的手掌，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现在的生活虽然也很好，有老爹有菠萝头有家人，还有路飞和罗，但海底他却有更多的伙伴。那些都是他绝对不能舍弃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罗。”再次抬头时艾斯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执着，他盯住罗的双眼，慢慢开口：“这里的麻烦我替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