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复照青苔上(BL)

分卷阅读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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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春宵一夜值千金啊,新郎官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这儿,新娘子可是等急了吧。”

    耳边是极为熟悉的调侃之词,亭锦忆敛了笑睁眼,白色兰草纹的靴子出现在眼前,楼照临弯着腰,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滚!”

    “这就生气了?”楼照临无奈地正要去扶他,手还没碰到亭锦忆的肩膀就被他挥手打开。

    “不要管我。”头痛欲裂,亭锦忆用手撑了树干站直身体,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走去。

    去的却不是洞房的方向,楼照临知他心里难受,也没去打扰,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唤了个下人远远跟着,这才放心地撑开雨伞往大门方向走去。

    雨势不见减弱,反倒比先前大了些,打在竹叶上刷刷作响,人一散去,冷气蜂拥而至,在人的四肢百骸里游走。

    白色油纸伞下,楼照临等着守夜的人开门,随着咯吱声响起,一抹白色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门外。

    大红灯笼映着那个大大的喜字,艳的连地上的水也染成了一片红色,像血。

    红色纱幔被雨打湿了,衬着黑色的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寂青苔手指微微动了动,雨水从指间滴落在地上,砸开一朵极其艳丽的花。

    “那不是寂大人么。”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楼照临才突然回过神来。

    这几天都没露过面的寂大人,现在正一个人站在世王府门口淋雨呢。

    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身边,把伞举到他的头顶,楼照临看着寂青苔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望着大门,大有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楼照临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一个喝得大醉,一个在门外淋雨,真是自作孽。

    “寂大人……”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句,也不见寂青苔有何反应。

    楼照临举着伞,看到寂青苔眼里空茫一片,不见难过,也不见喜悦,只是和往常一样,却又比往常多了几分脆弱。

    半晌,只听他轻声道:“麻烦照临替我要来三杯酒。”

    楼照临点头,立刻吩咐了人送来三杯玉酿。

    红漆的茶盘上是龙泉窑青釉杯,送酒的人佝着身子在雨中颤抖。

    寂青苔执起一只杯子,雨水顺着指尖流入杯内,冲淡了酒香。把杯子向着大门的方向敬了敬,他仰头喝下杯中液。

    一连三杯下肚,眼角却热了起来。他的大婚,他没有勇气踏进那扇大门,只能在门外遥祝薄酒三杯。

    楼照临一半的身子被雨打湿,站在风里冻得牙齿打颤,吸了吸鼻涕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话还没出口,寂青苔已经放下杯子转过身步入雨中。

    满地的鞭炮红屑成了暗红色,一团团被雨打得粉碎。

    “求而既得,求而不得,我这算是求得还是求不得……”

    他喃喃自问,求得一样,终求不得另一样,天下苍生,儿女私情,孰轻孰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曾想过与他长相厮守,但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他的千古风流,他的君临天下又怎能为他放弃,他又怎能甘心他为他抛下一切。

    他,是那个将来要坐拥天下的君王,怎么……能让自己绊住了他的手脚。

    (感冒病重外加期末复习,很惭愧地又要偷懒了,等吾辈回了家再努力码字吧亲们谅解啊么么)

    ☆、番外一 归期未有期

    听宫女们说,大乾的夜是很美的,天悬银河,繁星点点,可是在这一方天空里,却是连月光也照不进半分。

    墙角的老鼠又在叫了,它们似乎每天晚上都在叫,叫的声嘶力竭,我想它们恐怕是肚子饿极了,虽然我也很饿,但是我却不能发出声音。要是被外面的嬷嬷听见了,肯定又要被骂一顿。

    亭锦忻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墙角里有一团暗色的影子在蠕动。那群老鼠,他为它们取了名字,一只叫小灰,另一只颜色稍暗的叫小黑,还有一只……还有一只叫什么呢,他忘记了。

    其实也不是都分得清楚它们的样子,只是闲着无聊罢了。

    亭锦忻裹紧了衣服,趴在桌角发呆。又突然站起来,走到烛光前的墙壁前蹲下,开始低声唱着歌。

    哼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调儿,看着墙壁上投射的影子。歪了歪身子,那影子也歪了歪,就像活起来一样。

    亭锦忻露出笑容,又举高了手,捏起拇指和食指,看着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酷似鸭子的影子,晃来晃去。

    “当——”外面传来李嬷嬷敲门的声音,似是非常不耐烦,“七皇子早些睡,莫要再闹!”

    亭锦忻呆了呆,颓丧地放下手,憋了憋嘴道:“小灰它们闹得厉害,我睡不着。”

    “什么小灰,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呸!”外面的李嬷嬷从来就不待见他,亭锦忻早就习惯了,也不狡辩,乖乖应了一声,“是。”

    肚里空荡荡的,心头饿得发慌,根本就难以入眠。床上很冷,这么大的屋子,也只有他一个人,不敢灭了灯,却又看什么都觉得恐怖。

    裹了被子坐起身来,外面依旧黑黑的,偶尔还夹杂着风声,呼啸如鬼哭狼嚎一样。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失眠,自从母妃去世以后,他常常睡不着,母妃是在隔壁的屋子里死的,上吊。

    记得那天晚上母妃没有来看他,带他睡觉的嬷嬷把门关的很紧,但他仿佛听见了女子的哭声,带了风声远远传来。他蜷缩在嬷嬷怀里问,“外面怎么了?”嬷嬷把他的头按了按,道:“没事,七皇子早些睡。”

    第二天一早,母妃冰冷的尸体就已经从房梁上解下,盖上白布,一只毫无血色手露在外面,拳头攥得极紧,像是想要抓紧什么似的。

    自那以后,露华楼就只有他了,亭锦忻觉得,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死的,除了他,在这里半死不活。

    嬷嬷们换成了不认识的,母妃房里的东西被下人偷的偷抢的抢,他站在一旁,不敢说一句话。

    嬷嬷们是凌贵妃人,而凌贵妃是父皇最疼爱的人,只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见得不多,但他只知道,母妃是输了的。

    十岁那年,他开始一个人住在露华楼里,不吵不闹,生生像个呆子。

    相隔不远是羲和东殿,听说是太子住的地方。院子里的树长了几百年,枝叶繁茂,已经越过墙伸到了羲和东殿,不知道是不是那边更暖和,亭锦忻觉得那边的枝叶总比其他的长得好。

    嬷嬷不让爬树,他只能仰着头,视线顺着那一簇枝叶,往那边延伸过去。

    十二岁时,父皇让他习文,文翰轩里一起读书的还有各个皇子,却有一人眉目清朗,华服衣裳,端坐于正中的位置。

    少傅喜欢提问,每每叫到那个人,他总能对答如流,少傅点头称赞,那人也丝毫不见傲色。

    “七皇子对此句有何见解?”少傅的声音响起,执着一卷书行至他案前。

    亭锦忻一愣,马上站起身,而搁在案上的砚台被他的动作牵引,啪的一声打翻在地上。

    亭锦忻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少傅的眉毛拧起,更加心慌的厉害。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人身上,而少傅问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我……我……”亭锦忻结结巴巴,羞得满脸通红。

    却见前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清亮,“我替他答。”

    仿佛松了一口气,又突然揪得极紧,亭锦悭的身影笔直的立在前面,而他所说的话他却一个字都未听到。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他突然记起这十六个字,便觉得每一个字都深深陷进心里。

    少傅满意点头,让亭锦悭坐下,却也不曾为难他,只是轻轻训斥了一句便继续讲其他内容。

    他心跳得极快,像快要蹦出喉咙一样,吞了吞口水,在宣纸上写下这几个字,还未写完,又觉得自己的字其丑无比,便撕下来重写,一连写了十几张,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不是这笔重了便是那笔轻了。

    雪白的纸张上投下一个暗影,淡淡的像羽翅上的薄粉洒在上面。

    “原来你刚才都在写这个,难怪不知道少傅问什么。”

    他猛一抬头,差点擦过那人的唇,惊得瞪大眼。这才发现其他皇子都已经离开,唯独剩下他们两人。

    “我,我不是……”本想告诉他自己是在少傅提问后才开始写的,却见那人一点也不在乎,而是走到他身边看他写的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呵,怎么想起写《诗经》来了。”同样的句子,从他口里念出来就觉得分外好听。

    他捏紧了笔杆,闷声道:“我写的字不好看。”哪像他,随便一挥便风流俊逸,字如其人。

    “没事,我教你。”亭锦悭俯身握住他的手运笔,一笔一划都带了他特有的骨气,却又掺夹着几分稚嫩。

    他来不及思考,看着墨迹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个字,心跳得厉害。

    十六个字写得很快,亭锦悭直起腰,从高处打量着字,拍拍手道:“还不错,”又低头问他的名字。

    “亭锦忻。”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你,你是住在羲和东殿旁是吧?”

    他轻轻点头。

    “嘻嘻,那我可以来找你玩。”

    亭锦悭没有食言,太阳才落山,就听到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亭锦忻蜷缩在床角,看着窗子被推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来,接着整个人都翻了进来。

    亭锦悭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边笑道:“本太子这还是第一次爬窗户,也不是很难嘛。”

    他知道太子自打出生就身体不好,其他皇子习武时他也只是拿了一卷书到文翰轩里请教太傅,这次爬窗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非闹大不可。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无聊嘛,”亭锦悭侧了侧耳朵,眯起眼道:“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