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难道就没想过望云澈是把疏若锦的灵魂封印在哪儿的?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每次重宴他都会叫你来?你就不觉得他低声下气跟你说着‘拜托了’的时候很奇怪?”
黑川瞪着的眼僵硬地转向望望重宴,望重宴一惊,连忙把头偏向一边。
这一下,都不用回答了吧?
黑川绝望地闭上了眼,各种悲戚涌上心头,不禁想起这么多年一直追随着他,以为只要时间够长就能最终等到他的心,最终还是被利用了么?
灰飞烟灭的过程如他想象般来得快,很快这屋子里就没有了他的影子,只是桌子上残留着的他没吃完的花生米。
纪莫崖呆立在一旁,还未明白什么。
另一边,蚀的笑声恣意地放开了:“真好,这么快就没了一个,”说着,眼睛一转,看着望重宴,道:“你们呢?”
这“你们”包含了站在一旁的莫与肩。
莫与肩本来不怎么想加入的心,被这“你们”撩拨了,挑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这可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咯。”
话音刚落,莫与肩瞬间移动就到了蚀的跟前,手指成鹰爪状,要不是蚀往后一退,这爪子怕是正好卡在了他的喉咙上。
蚀低声笑了:“还没想到你有这功夫呢!”
说完一个箭步就绕到了莫与肩的身后,正准备一手捏碎莫与肩的喉咙,却被莫与肩一遁躲过了袭击,莫与肩笑道:“背后偷袭可是不好的哦。”
蚀阴狠一笑,“只要能抓住你,管他什么招数!”说完有朝莫与肩袭击去,一来二去,几个回合下来都未伤着彼此分毫。
莫与肩体力有些跟不上,见纪莫崖和望重宴都像木头人似的呆立在一旁,大喊道:“来帮忙啊!”
纪莫崖最先回过神来,抽出剑就上去了,望重宴也不落后。三个人一联手,蚀就无上风可占,被纪莫崖一剑刺中左肩,鲜血直流,蚀见这次得不到手,抢着个机会就化作一团黑风离去。
老大一走,这庄园里的小厮也四处逃散,不见踪影。
这庄园也一下子荒废了,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杂草丛生,断垣残壁。
“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里本来就是蚀留下的幻象,他走了,这幻象也消失了,这才是这里本来的模样。”
纪莫崖低下了头,想到,原来繁华的本质不过荒芜。顿时觉得感慨,暗暗叹了口气。
莫与肩站在他身边,把这声小小的叹息听进了耳朵。
纪莫崖望着这一下子荒败的庄园很是惊奇,忽然望重宴一声惊叫唤回了纪莫崖与莫与肩的神智。
纪莫崖和莫与肩回头一看,只见疏若锦躺倒在望重宴的怀里,呼吸孱弱,灵魂也变得透明。
纪莫崖一惊,这是……
刚刚也是这样,黑川的灵魂变成了透明,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望重宴抓着他消逝的手指,声音哽咽:“不要……不要走……”
疏若锦艰难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望重宴的脸,却最终无力,仅剩的力气只够他在望重宴的耳边说几个字:“若有来生,。”
望重宴一脸泪水,可怀中的魂儿还是飞走了。
纪莫崖小声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只是个虚弱的鬼魂,应该是被带回去投胎了吧。”
“那黑川呢?”
“他被碎了魂儿,怕是不能投胎转世了。”
“……”
忽然,纪莫崖听见繁盛的草丛中传出细小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探寻,拨开草丛,吓了一跳,只见黑川蜷缩在草丛中,灵魂透明,他小声地念着“与君相伴,一世已足。”
纪莫崖想起,黑川已经不能转世,他仅剩的灵魂也不能在世上长久留着,怕是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吧?
第三十七章
望重宴的回忆
要到什么时候你我的故事里只剩下你我二人,没有那么多无故插足的人,你视我若宝,我珍你若命。
若把时间倒退百年。
你是路边奄奄一息的流浪少年。
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的年少郎中。
你和我睡在树下,手握在一起,沉浸在相同的梦里。
只是时光残忍。
我是卖了灵魂的鬼魂,你是平淡无奇的凡人。
就算是你留着我的记忆又怎样,你的心已不是完整地属于我。
那只桃花妖,占了一分。
就是这一分,让你在鬼与妖间徘徊,犹豫不决。
我是多么的期盼你能做出决定,可又害怕你最后的抉择不是我。
可是我这百年的怨气向谁诉说?
谁了解我独守枯树的孤独?谁懂我不想忘记的执念?谁晓我游荡百年的孤苦?
那曾是我幻想中的场景。
红烛,红衣。
我是郎,你是娘。
你把手放在我掌心,我给你一生,你点头默许。
可是结局令人悲伤。
鬼魂早就没法化作实形,好在这借来的躯壳能代替我牵你,好在这借来的躯壳能被你拥抱。
就算你看不见,就算你感受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我在,就好。
我本想就再守你这一生,等到你这辈子到尽头,我就陪你一起投胎去,扔进轮回里,下辈子若是还能相遇,我就抓着你不放。
只是未曾想,变数即在眼前。一把刀刺进了那桃花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你的双手,我看见你眼中的悔恨,可是为时已晚,等你回去时,只剩了一地鲜血,被风吹干,凝固了,流不到你的脚边。
我第一次看见你悲伤的模样,让我心疼,可是我这鬼魂不能上前拥抱你,不能安慰你,想说的话语停滞在嘴边,最后只能闭了嘴,静悄悄地离开。
之后,你的生活彻底被打乱。
新仇旧恨,一齐爆发。
你被捕入狱,酷刑不停,母亲自杀,你心中明白已经是四面楚歌,乖乖放下了防备。
于是一夜血染。
我不要你就这么死去,劫下了你的鬼魂。
你神情悲伤,望着我的眼神里只有一个人,你说,你要找到他,找到他,说声对不起。
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他与我分别在你心里占据了多少,只用力地点头,说,好。
于是,蜀道难行之处,我年年摆下重宴。
年年无人应。
终于,这一年,他来了。
只是几十年。
又是几十年。
他记忆中有你,心里却是个人类。
我看见你的悲伤,你流下的泪。可留给他时,只有一句重复着的“对不起”。
几十年,你的夙愿终于达成。
我本想携了你的手,说,我们去投胎吧。
却没想到自己早就埋下恶果。
我该想到的,他是树妖,怎么会那么便宜我,只给我无尽的力量而不给自己一点儿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