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佳丽,不难发现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闻军=统局的女特工,但凡有些姿色的,都与戴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佳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妹,这次就当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便安排你出国,回英国,或者去哪都行。逃离这场是非,过你想要的生活。你不是常说,战胜后,你再回到学校,继续你未完成的学业?我帮你,我都帮你完成,啊?”孔佳航将杯子放下,紧紧攥住佳丽的手。他的手上,还残余着水杯温热的温度。佳丽心底的冷,却让她恶心到几欲呕吐。他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语气,与那日孔林汉求她弄到批文时的谄媚语气,如出一辙。佳丽冷笑几声,果然都是一家人啊。
“你可是我的哥哥啊,再不济,我还姓孔啊!我还是孔家人!爷爷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你让自己的妹妹去做这样的事,他的颜面何存?孔家的颜面何存?”佳丽嘶声喊道。
“你不过是个外来的野女儿,还真当自己是大家闺秀了?”
只一句话,就足够把佳丽打到地狱,万劫不复。
“我若不是走投无路,也犯不上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今日,你无从选择。”孔佳航冷声说道。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在讲话之前,自然不会顾及到亲情友爱。
佳丽因愤怒而浑身发抖,她竟然还痴心妄想,想要一个家。到头来,都是一场梦罢了。
佳丽快步走向门口,拽起大衣就要出门。
“你去哪?”孔佳航吼道,“佳丽,孔佳丽!”
佳丽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当然是去替你卖命了!”
大雨中,佳丽的背影显得愈发瘦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若是没了心,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她好似陷入了一个怪圈,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却没有变化。鱼一直下着,她的羊毛大衣越来越重,她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最后,她在一辆看着十分眼熟的轿车前停下了脚步。
她的思维已经麻木,心也已经死了,自然意识不到,自己正站在明公馆前。
“呀!坏了!”阿香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
“怎么了?”明诚正坐在壁炉前烤火,手上、肩上的旧伤太多,下雨时总是会疼的。
“我忘了把先生的毛毯收回来了!这下可好了!又洗了一次!”阿香忙穿好雨衣,冲了出去。
明诚轻轻笑了,明楼正拿着毛毯从楼上下来,顺手披在了明诚肩上。毯子上的皂角香气,混合着明楼身上特有的味道,很好闻。
“咦?你的毯子不是在这儿?那阿香晒得是谁的毯子?”明诚问道。
“先生!阿诚!快来人!”阿香大喊道。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明楼笑着将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我去吧,你继续烤火。”
虽是这样命令的语气,但明诚只觉得心里一暖。
明楼打了伞,站在门廊上。轿车停在院子里,被雨水冲得发亮。轿车后的娇小人影,在路灯的映照下,露出苍白的脸。佳丽已经浑身湿透了,鬓发紧紧贴着脸颊,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已全然看不出昔日的意气风发。
“这是怎么了?”明楼走上前去问道。
“快进屋吧,孔小姐。”阿香拉住她的手,可她却还是一动不动。
“孔小姐?”明楼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明...明先生?”佳丽失神的双眼缓缓聚焦,嘴角上扬,仿佛还挤出一个笑来。
“你这是怎么了?”
明楼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佳丽已晕倒在阿香怀里。
等到她再醒来时,周围精制已全然变换。阳光照在她脸上,但她辨不出,这种感觉究竟是暖,还是冷。她整个人仍旧是麻木的。
“孔小姐?你醒了!”阿香忙将水杯递给她。
“这是,明公馆?”佳丽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有点失态。
“是啊!你昨夜站在门口,怎么叫都不应人,可吓死我了。”阿香又拿过床头上的粥碗,吹了吹,又将勺子递了过去。“先生去上班了,临走前吩咐,说让你起床之后务必吃点东西。”
佳丽点了点头,咽下一口白粥。
“孔小姐可要听些音乐?先生说,音乐会使人心情爽朗。
佳丽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她倒是想听他讲讲,他们的共=产=主=义。
连日的轰炸过后,新政府重新恢复工作。办公室中,明楼正在给秘书开会。秘书们认真做着笔记,不时发问。
一伙身着日本军服的大兵忽然闯进他的办公室,推开秘书们,直把明楼从椅子上拖起。
明诚连忙拔出枪来,与他们对峙。
“这里是新政府!不是特高课,怎能容你们乱闯?”明楼吼道。
“奉松本先生命令,逮捕抗日份子明楼。你们,可有什么异议?”领头的队长拿出逮捕令,明诚只觉后背一凉。
“抗日份子?”明诚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抓错人了吧。”
“白纸黑字,明诚先生可以自己看。”队长冷声道。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同你们走一趟便是。”明楼笑着看了看阿诚。
“回去告诉阿香,晚饭,就不要等我吃了。”
“先生!你...”
明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这一盘棋,是输是赢,还未可知。他不想明诚也一齐暴露。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先生被坏人抓走了~心疼
☆、第 23 章
明诚径自驱车去追,已是什么都不顾的架势。一路无论是谁人堵谁人劫,都被他打了回去,就差动枪了。
日本人也还算文明,没有对明楼动粗。松本早已在刑室内等候,炭盆中火烧正旺,焦黑的铁钳冰冷。可松本好似不屑用这些粗刑一般,将它们搁置一旁。
日本兵将明楼送进刑室,绑在刑具之上。
“明先生,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你过来。”松本微微俯下身,笑得谦卑。
“松本先生,你要抓我,审我,是否应该先给我一个理由?”
程颢为获孔佳航信任,上交的密码本,一定会对他不利。明楼心中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明诚到时,松本刚刚将密码本与电文从怀里掏出。警卫将明诚拦在刑室之外,他看得到明楼,却无法挣脱禁锢。
“明先生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松本笑问。他的笑,永远这样恭敬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明楼笑的坦然。
或许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他可以对所有上海人,乃至所有中国人说,明家长子明楼,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而不是人人唾弃的汉奸。
“在松本先生动刑之前,我想先提一点要求。”明楼顿了顿,“现在我已没有资格提要求,这一点,也算是建议吧。”
“明先生请讲。”将要行刑的刽子手,竟然还如此恪守礼节。明楼只觉胃中恶寒,十分恶心。
“请松本先生,务必不要怀疑明诚。”明楼抬眼看向刑室外的明诚,此刻的他被警卫死死架住,已是全身绷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持枪冲进刑室。
“对此,明先生有什么理由让我这么做?”
“我与明诚,素日不睦,这点人人有目共睹,我不必多加解释。”
我们的和睦,只能隐藏于暗夜之中,阴影之下。
“我所做的,所说的,与他全然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明家的一个仆人。”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至亲之人,至爱之人。
“他不过是一枚小卒,不过是投得一颗好乘凉的大树。我明家栽培他至此,已是仁至义尽。”
我只想一直护住你,护住这个家。或树或风,又有何妨?
“请松本先生,务必好好量度。”
松本点了点头,以他所掌握的资料,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指证明诚。
“其实我本不喜欢用刑。只要明先生能有所交代,我自然不会为难明先生。”
“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明楼笑容轻松,仿佛在与松本喝茶谈天,“我对政府,对帝=国的忠诚,不是酷刑所能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