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神州奇侠同人)客舍青青

分卷阅读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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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窸窸窣窣,风拂过脊背,天上月,湖中水。如果心上无事,这确实算得上一个美丽的夜晚,“云淡风轻,一轮江月明,漂泊我此生恁多情……”好像是这么唱的,他记不太清,记不太清。

    “我还记得,那一次在玄武湖,”柳随风突然迸出这么一句,接上前话,“我们还遇上萧三少爷的!萧三跟他们那一伙,呵呵,那个谁……唐老太太,当中一站,左右一群儿孙辈,前呼后拥地,好似贾母出游,她必当自己是贾府的贾母的。那萧三跟唐小姐,便是宝黛两个了。只可惜这回贾母的心肝是黛玉,咱们的宝玉衔的石头不太对,需要攀附着黛玉,提振门楣……不想祸从天降,贾府被抄,打起仗来,一群人龟缩在蜀中,半点不敢动弹。有点骨头的探春,便是那萧二罢,出走去前线,其余人守着家业,巴望着战事过去,重整旗鼓。可是战事什么时候结束呢?结束后贾府是不是还是那个贾府呢?——乱世出新贵,新贵们一个个冒出来,他们这些战前的望族,届时算是怎么回事呢?于是送一二子弟出去,趟趟这浑水,哪日战事一了,引以为进阶的资产。萧二就是那被送出去的,嘴上不好说,心里大约就这么想。唐家也送出去了几个,几个无足轻重的、稍微有点重的……”

    李沉舟不意他说出这番话来,耳朵里听着,心里一点一点地跳,却还继续取用那鸭肉。手指上正拈了一块,欲往上送,手臂被人拿住。转眼去看,柳五冲他张了张嘴,表示他也要吃。

    李沉舟便很高兴地,特意把鸭肉蘸酱,递到柳五嘴边。那厮一张口吃了,碾着舌头,做个细嚼慢咽的姿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李沉舟却已经又捡了片鸭肉送过去,等在他口边,好像怕他饿着。

    然而柳随风对这第二片失去了兴趣。他头一歪,让过那鸭肉,“大哥那一回见到萧三还是很高兴的吧?即便是现在大哥也还是想见见萧三的吧?美人终究是美人,大哥可是从来都很爱美人的,对不对?”

    李沉舟呆了一呆,这厮倒是始终都能吐出教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的话来。似乎很久以前他就这么考量过自己,喜欢美人这是肯定的,而对一些美人又分外喜爱些,觉得他们什么都好,即便有时做了些不那么好的事,也闭上一眼予以原谅。一路走来,自是遇见美人无数,遇见了忍不住笑一笑,眨眨眼,想着结识结识,尽管屋子里已经有了别个美人,而自己也并未感到厌倦。如此朝秦暮楚,说起来当然赧颜,可心底深处,好像从未真的觉得这样有什么;对着美人他很难拒绝。萧三呢,又是个大美人,对此他有什么好说的呢?他能说大美人的不好吗,当着另一个大美人的面?

    干巴巴地塞着鸭肉,聊作不回答的借口,李沉舟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又不是很无辜。

    两下咳嗽,柳五放下汽水瓶,“萧三你是没指望了,当初大哥真够狼狈的……但是兆秋息又是怎么回事?在落魄的时候还肯跟着你,所以大哥对他有患难之情?为了他真是削尖了脑袋啊!可惜萧二一个电报拍给我,转手就把你卖了。明明正被我干着,却还拐着其他人,你这老骚货搁以前,就是被沉塘的料啊!”

    李沉舟一嘴鸭肉堵在喉头,重重地呼了几口气,等缓过来,他试着让柳五明白,“兆秋息是好孩子,我不可能不管他,他现在这样是因为我,我……我更多是把他当孩子看的,当作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上前线,我很难受,他又是那样柔和的一个孩子,他该待在家里,待在我身边。五弟你没做过父亲,你不懂……”

    戛然而止,他忽地想到阿彻,看着柳五,便显得古怪的心虚。

    柳随风料不到这一层,却指着他的这番说辞笑了,“把他当作儿子?你跟你自己儿子上床做/爱?哈!大哥——想不到大哥心里还有这样隐秘的趣味。”手指点在鬓角,笑眯眯地望着李沉舟。

    两秒后,笑容殆尽,柳五身子前倾,盯着李沉舟道:“大哥,你真是可以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拿枪把你爆头……你还记得冷笑卿当年是怎么死的吧?”

    最后几个字,一个一个咬着出来,是猎豹向狮子亮出了白森森的牙。

    冷笑卿,当年柳五的女伴之一,因恋上他人,跟情侣两人被逼自相残杀而终。当时这事闹得整个权力帮都很不愉快,面上显着尴尬,都一副想说什么而又不便插手他人的床帷之事的样子。也只有赵师容垂着裙裾,踩着高跟鞋过来,一脸厌恶又愤怒地道:“柳五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人惨死大约能给他乐趣罢!这样一个人!他心理还算是正常吗?听闻西洋是有精神病方面的医生的,沉舟不建议柳总管去瞧一瞧?哼,我倒是很想建议的!”

    彼时李沉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一张张大肆宣扬该事件的报纸团成一卷一卷,逐一扔到火炉里,看着报纸胧胧地红了又黑,心上的痕迹也跟着一点点地加黑。后来就这事他始终什么都没说,师容自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之后他就极少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目光飘向柳随风,做个不经意的打量,终于不再打量。

    本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被柳五炫耀扬威一般提起来,那种深寒和嫌恶一些些地被唤醒,教他面前柳五的这张面孔,慢慢地扭成个陌生的形状,扭成个他不大认识的、跟和蔼的人群离得很远且无法被软化的类人的东西。许多年前李沉舟对他的所作所为无话可讲,今番临着上面的月和下面的水,也半天寻不到话讲,只是觉得风冷,想回去岸上,回到屋子里。

    柳五左右看看他,挑了挑嘴角,“大哥呢,想来君临天下的时间有点长,便真个把自己当作是君,跟人上床乃是浇洒雨露,赏赐天恩呢!回头见了萧三少爷,或者犹如萧三那般的人,又或者随便哪个稍微有点风情的男女,就是一阵雨露洒过去,心上绝无负担。一鞍一马,一个对一个,不知道大哥是不屑呢,还是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过。反正大哥是君,东屋住一个,西屋住一个,也许屋外头,隔着两条小街,还住着个什么别的人。于是今晚睡这屋的床,明晚上那屋的榻,大后天到外头那院呆一下午,如此便甚好,甚好。大哥若是女的,必为荡/妇淫/娃,还是天真又无辜,不觉得自个儿错的那种。在男人的榻上寻到真理,绳索套到脖上还在纳闷儿,侬有何错哉?临了对台下飞个媚眼,身死谢幕。”

    柳五一只手搭在船板上,嗒嗒地敲击,口中谑语连篇。说到最后,他人站了起来,高挑的阴影盖在李沉舟脸上,后者心里扬起漫天破絮。

    这鸭肉是再也吃不下了,胡乱地把东西拾回篮子里,李沉舟也站起身,“我是不会不管兆秋息的!”往船头走。

    “他要是从战场上回来……?”

    “回来了,他还是跟我过……”便是李沉舟的话。桨取在手里,他犹豫着,因为接下来他想说的是,“……你也是跟我过。”却是把话咽了回去。

    船尾,柳五握拳于口,不住地咳嗽,点头喃喃,“好,好,所以说,骚货还是得沉塘,当初掉下黄浦江,你就不该再上来。上来了就要祸害人,你忍不住的,忍不住的……”

    一串急促的步声靠近了,李沉舟没直起腰,一个大力撞到,“你干什么!”人已经扑向湖面去!

    “噗通!”水花溅起一片,夜鸟受惊,远近嘎咕。

    柳随风站在船边望着水里的李沉舟。翠湖水浅,只及人腰,李沉舟入水后划动数下,脚一蹬就站在了湖底。他浑身湿透了怒瞪着柳五,实在恼火不过,“等兆秋息回来,我带他另过日子去!柳团长我侍候不起!”愤然踢向船身,船“咚”得猛晃!

    柳五扶着船边堪堪站稳,居高临下道:“谁知道他回不回得来?再说,大哥好像忘了什么人罢?也好,那孟营长已经三五作邀,让我把秦楼月送他,既然大哥撒手不管,我正好顺水人情,连那小三黄鸡一块儿给他。想那孟营长虎虎雄风,必能将秦老板干出点生气来,不用整天一副寡妇相……”

    “嘭!”一声响,李沉舟操着船桨向柳五横扫过去。柳五避让不及,仰身跌入湖里。没沉到底,被李沉舟揪着衣领“哧哗”拽出水面,而他的脚和李沉舟的拳,又同时向对方身上招呼了去!

    水声噗哗,两下各各闪过,挨着的部位顾不上痛,又同时气恨惊怒地扑向彼此。柳随风手里指间闪光,便是那薄削的刀片。迎着月色,他一头撞向李沉舟,胳膊一带,李沉舟缩腰而过,前襟已是两道口子,皮肤也破出了血!他知晓这厮受了刺激,不下狠制他不住,兜手钳住柳五的臂膀,于其每个关节处敲击。三下推捏,柳五的的刀片滑落,他死死拧住柳五的左右手,一腿扣住柳五的两腿,回头大叫::“小丁——”

    其时小丁本在车里打盹,那边两人一落水便惊而下车,站在岸边愣看两人的扭打。无人曾指教过他,当上峰跟他的相好在水里打起来,他该如何做。便只好什么也不做,隔岸观火,看那银白的月光随着二人的动作,破碎在水里,看那冷静的月亮高悬于空,为湖中的二人打出幕景。如此观赏,竟赏出点诡异的壮美,满心混沌间,猛听闻李沉舟叫他,“小丁——”不容置疑地,小丁应了声,“哎!”

    李沉舟拖着柳五往岸上去,而这一过程又并不容易。那厮像只被狮子击败了的猎豹,傲慢而愤怒地打腿、撞身,伺机反扑。水的阻力减弱他的力道,但饶是如此,李沉舟身上仍挨了很多脚,他一一受下来,拧着柳五的胳膊继续朝岸上走。

    小丁试探着步子进前,“这……这……”他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李沉舟。

    柳随风有点狼狈的,厚重的军大衣浸了水,他整个人像灌了铅,一举一动都费劲。

    李沉舟想着不能让他在下属面前太失脸面,踩到岸上,便松了手劲。果然那厮一跃而起,看李沉舟卖个背部的空门给他,毫不客气地屈肘一下,闷声顶过去!李沉舟向前几步,卸了来力,装样咳嗽两声,以示柳总管袭击成功,他受之匪浅。

    转过身去,月色下,柳五剧烈地咳喘,全身衣服下坠,像可怜兮兮的受潮的小猎豹,那望向他的眉眼又偏宛如阿彻。

    李沉舟心里一下软了,走过去,揽着他肩头带他上车。“老骚货!”便是那厮的回应,应完又咳。

    船荡在湖中,食篮弃在船上。两个浑身滴水的人上车,在柳五全程的嗽声中,回去北教场。

    ☆、病中吟

    回去后柳五就发了寒,裹在被里一声一声地咳,咳得整张床都跟着颤。李沉舟盖着另一床被子,常是堪堪闭上眼摸着了睡意的边,耳边“咳咳”两声,床垫上下一震再震。睡意就被震散了。眼皮重新打开对着天花板,看守夜灯的萤光将天花板照出一片疙瘩流秋。枕边人背朝着他,用被子把全身裹成蚕蛹形状,人团在蛹里捂汗。李沉舟有时隔着被子拍上几拍,是抚慰的意思,可情绪并不深浓,两个人都感受得到。于是每每一个咳着咳着慢慢睡着,一个等另一个睡着了很久才浑浑噩噩地闭眼寻梦。

    洋大夫到北教场来过,冒着初至的秋雨,微驮着过高的身子,带着助手和药箱,过来给柳团长听诊。听诊时,李沉舟就坐在边上,望着不时捂嘴咳嗽的柳随风,望着戳着一截峭壁般鼻梁的洋大夫。

    诊断的结果是,没有烧热,就是着凉风寒,消炎药可以用一点,但还是以静养休息为主。“只是着凉吗?”李沉舟听了,忍不住问。

    “看来是这样的,”洋大夫收起听诊器,转向柳五,“柳团长除了肌肉酸痛,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柳随风照例咳嗽着,点点头,用手指着心口,“这里不舒服,一直都不舒服,从我生下来起就不舒服了。”有意无意地瞟着李沉舟。

    李沉舟自是明白,只是懒得去理那厮,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洋大夫却是困惑,“是吗?刚才并没听出什么情况……”兢兢业业地重新挂起听诊器,对着柳五的心脏凝神谛听。许久,更加困惑地拿下听诊器的挂耳,“柳团长的心脏好像没有问题。”

    李沉舟就站起来,“谢谢大夫了,他心脏没事。——肺部之前却经了毒气,眼下要不要紧呢?”

    洋大夫很谨慎地,“肺部也听不出毛病,但是可以做一些雾化治疗,以防万一。”指着正在纸上做记录的助手的笔尖,要他把这一点记下,“今天来时没有带药和器材,回去后叫人给柳团长送过来,有什么问题再给我电话。”说得很慢,也很仔细。

    “那么其他并没什么,是吧?只是着凉受寒,要多喝水休息……”李沉舟又问。

    洋大夫频频点头,“是的,是的,也可以配合服用维他命,这边有一盒,”吩咐助手找出一小盒维他命,交给李沉舟,“跟牛奶、热果汁一起吃。水不要断,多喝液体,多排尿,好得快……”

    “好,好,”李沉舟很喜欢洋大夫的态度,郑重、敬业、可亲,他亲自把人送出去。出去的时候,穿着一身睡服的柳五正一边轻咳,一边往床上的被子里爬。

    洋大夫走后,李沉舟第一件事就是烧牛奶。专用的小奶锅,小火温在灶上,半合了锅盖;又取来另一个锅,白花花的冰糖跟削好的梨扔进去,加水煮起来。

    旁边秦楼月见了,问道:“李帮主可需要大号的奶瓶?阿柳生病时都是用奶瓶喝东西的,想喝随时都可以喝,又不会洒出来,比用杯子和碗都好。”

    正值柳横波在厨房里边绕来绕去地,欲跟李沉舟多亲近,闻言立刻不乐意,“凭什么把我的奶瓶给坏蛋五爷?”

    李沉舟已经谢道:“那是正好!那个人古怪起来,是比阿柳更难侍候的……那晚要不是在翠湖跟我大闹一场,都落下水,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说着话,奶锅里的牛奶已经微微泛泡。

    秦楼月听了,没有什么话,只转身回屋取了奶瓶来,交给李沉舟,“干净的,阿柳只用过一次。”

    身后的小妮子扒在灶台边,撅着个嘴道,“坏蛋五爷生病啦!要这要那,还要我的奶瓶!”

    “下次再给你买新的。”秦楼月如此安抚他。李沉舟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小妮子梗着脖子,到底安静下来。他眼瞅着李沉舟向奶瓶里灌牛奶,那么乳白的、香甜的、烧得起了层奶皮的牛奶——唉,他可是很多日子没有牛奶喝了!

    当李沉舟一手持奶瓶,一手端着冰糖炖梨回到房里的时候,看到柳五正拥被靠坐床头,一边轻咳,一边双手裹在被中,意态正酣地鼓捣什么。

    东西搁在桌上,李沉舟拧开装维他命瓶子的瓶盖。圆圆的一粒维他命滚在手心,他抓着奶瓶,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来,喝牛奶,把大夫给的维他丸子吃掉。”

    柳五仿佛不闻,两臂置于身前,隔着被子很专注地动作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已经服下了仙丹,无需再吃什么人间的丸子。

    李沉舟等了一会儿,奶瓶搁于床头,维他丸置在茶盘里,然后他一把揭开被子,要看看这厮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被子一去,被眼前所见戳了一下,乃是柳五将那鼓撅子般模样的性/器头向上别在内裤边,两手正埋在内裤里自把自玩。白色的内裤边缘,昂昂地冒出个黑红的小脑袋。小脑袋生得丑,却自信满满地探在裤边外,弯弯地张望,对这突然见了光的人生颇感兴味。而其主人又显然对他分外纵溺,一刻无事便两厢逗乐,摸捏揉抹之间,飘飘然如踩云梯。一个人就可攀爬的云梯。

    李沉舟将被子撩回去,把那粗丑的蘑菇脑袋送回黑暗中,转身又抓着奶瓶和维他命,“吃罢,趁着热!”

    可是柳五只是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就又埋手投入地侍弄起那宝贝撅子,咳嗽着也无碍。

    李沉舟在床边坐下。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当人独自在床上又闲来无事,似乎就很容易转向那最原始的器官。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