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痛心地望着床面上一迹迹脏污,怒不可遏,又听到他的笑,双臂一探,将他直直拎起。揪着他衣领,他强忍震怒,压着喉咙,“你把阿秦阿柳弄到哪儿去了?还有我的马,我的驴,都被你弄到哪儿去了?说!”摇晃着他。
柳五的鼻血还在细细地流,留到嘴边,被他舌头一舔,舔了去。嗯,还是那么腥甜。他目光在李沉舟脸上飘来飘去,从眉到眼,从眼到鼻,飘了一会儿,他笑了,“他们呀……”
然后他双手一拽,猛地吻住李沉舟。同时手在李沉舟身上搓抹,隔着薄薄的夏衫搓抹。
李沉舟大惊。他只愣了一下,柳五的牙齿便咬上来,逮住他的舌,勾住猎物也似,吸吮出声音。手抓到胸腹上,扯着衫褂,要将这碍事的衫褂扯去。
李沉舟的脑子空白了那么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把他狠狠一推。两人骤然分开,隔着些距离,彼此都在轻喘。四目里情绪翻滚,复杂地紧盯着对方。
片时,李沉舟不挠地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调里透着颓势。
柳随风拿指节摩着鼻下,眼睫一扇一掀,嘴角仍旧噙着笑,“没怎么样吧……大哥想让他们怎么样?”
李沉舟沉默下来。阳光大盛,太阳高坐中天。金光泄进格窗,笼耀着窗下的花梨木桌和桌上的书,头一本就是《秋海棠》,封皮半是人面半是花束的《秋海棠》。
柳五的靴声响起,他走到李沉舟跟前,走到跟李沉舟面贴面的地方。单手打绕,他掌心覆住李沉舟厚实的臀,一声缓而深深的叹音。
他说话的吹气拂在李沉舟面上,“大哥,我想干你。”
李沉舟僵住。
“我想干你,”柳五侧歪了头,仿佛亲吻似地接着对他游移吹气,“我很早的时候就想干你了,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干你了。”
李沉舟眉头一耸,似是半惊,似是要去开启记忆的闸门。
“你一直都知道的罢?”柳五低低地嗤笑,“你这个骚货,骚到骨子里,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的罢?每次开会,你都知道我在看你的罢?那么多次在庭院,在浴室,你都知道我在盯着你瞧罢?你每次都装的漫不经意,随便打个招呼,随便一个对眼,便把我绕过去了,其实你心里都知道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勾引我,你敢说你心里没这么想过?……每次一碰面,那么慌慌忙忙地将目光移开……你在怕什么,嗯?”
柳随风五指掐捏着李沉舟的屁股,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轻轻重重,把玩不尽,流连不已。
李沉舟眼神虚落地望着花梨木桌上的书,呼吸渐粗。
柳五脖子垂下,脸靠在李沉舟肩上。他的鼻又酸又疼,鼻骨要往外胀。挨了李沉舟一拳还没倒下,这不是他多么抗打的缘故,乃是李沉舟未尽全力。李沉舟为何不尽全力?这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柳随风思考着这个问题,又想吃吃地笑。
李沉舟还是只望着窗下的阳光,阳光下的桌和书。他的眼里显出厌弃一切的意味,也许——最厌弃他自己。这一点柳五没有看到。
最后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臀肉,柳五满意地收了手。整整军装,他向门口走去,又在堂屋停下。
“李沉舟,我这辈子就标上你了。”柳随风缓缓地道,望着满院夏阳,眼里却尽是秋意,“你让我痛快,我便让他们痛快,你让我不痛快,我便让他们不痛快……”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顿了片刻,似乎又决意不说了。他的眼睑垂下去,过时又抬起。
然后他踏着军靴,穿过院子走出去。身姿极挺,像征服者走向下一个征服之地。
柳五回到吉普车上,对小丁道:“你下去,到湖边逛一会儿,听到我鸣笛再回来。”直直地靠在后座上,眼睛只盯着小吉坡的院门。
小丁应了,麻利地下了车。站在地上,他左右望望,似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但他是听话的,听话的人不会长时得不知所措下去,所以他只踌躇了一下,就颠着步子顺着坡道一路而下,下往翠湖去了。
柳随风面向小吉坡的院门坐着,半晌不动。车外青枝碧树,合抱环绕,群雀噪晴,远近不绝,跟很多很多年前的夏天一个样。那一年他十五岁,那一年他怀揣着尚只有雏形的目标,那一年他走在街上,四处寻索,他在找一个人,一个可以奔向的地方……阳光洒落下来,射进车窗,照到他的手背上。他对手背上的阳光睇视着,他在等他真正的太阳。
小吉坡的门无声息地开了,李沉舟走出院来。他仔细地关上门扇,关紧了,对这院外的天地近乎茫然地望了望,然后他向吉普车这边走来。
柳随风抬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沉舟向他走来。李沉舟的步态滞重,像往常一般地微微扛着肩膀,这已经不是他十五岁上见到的那轮太阳了,柳五心想。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注视着他,已经习惯了的注视着他,这个习惯改不了了。
柳随风给李沉舟打开车门,他在车里坐着,李沉舟在车边站着。车里的猎豹幽幽地望着车外的狮子。
数秒之后,李沉舟一个跨步上车,车门“砰”地带上。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都没说话。
空气渐渐变的静昧,李沉舟发梢一晃,刚说了声“五弟”,柳随风一个转身,抱扑而上,那个“弟”字便被压回嘴里。柳五自下而上地撩起他的衫褂,把他按到车门上,身下某一处坚硬地顶出来,死死地抵着他。
隔着层层衣裤,李沉舟都感受到那一处的热量。柳五两手各抓他一处胸肉,大指由他的奶上缓缓摩过。李沉舟的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柳五的脸在他眼里迅速放大——
他们开始接吻。柳随风攀伏着李沉舟的胸肌,一刻不停地向上,手里揉着两块胸肉,揉出各类形状。李沉舟起初略略地回避,后来就不动了,被柳五的唇舌迫着,逐渐地回应。下面,柳五那一处东西在清晰地跃动。
接吻是一切的开始。柳五的手往下滑去,滑进李沉舟的内裤,一下就攫住了他想要攫住的,在一丛密毛之间,半软不硬。他将那东西合于两手,加了力道地把玩,握住了撸,轻掐它的身与头,每掐一下,身下的李沉舟就明显的一震。丢开那东西,来到后面,一手一瓣臀,发力挤捏。手搁在李沉舟的内裤里,前前后后地忙活,两人的喘息喷在彼此的颈上,就要到时候了。
“叮啷”轻响,那是柳五解开皮带扣,接着李沉舟越发地向后仰去,他看见向里凹陷的车顶,他看见搭在靠背上的自己的腿脚——腿毛在阳光里绒绒的变成浅色。他的脑袋忽然向后猛撞,撞在车门上,柳五攥着他的腰,正仔细地把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往他身里嵌。嵌的不怎么顺利,认定了是李沉舟不合作,十分之孩子气地撒了火,乱打李沉舟的胸肌几下,然后重重一突!
李沉舟就感到一个温暖强硬的东西进来了,随着呕呕的闷哼,得意的助威的样儿。完全进去以后,柳五脸上的表情显得很高兴,眼睛里亮亮的,像是又回到了昔日的乐园。李沉舟盯着他眼里的亮光,些微失神。柳五却已经试探地律动起来,一下,两下,一下比一下更执着,一下比一下都钉得准确而有力。李沉舟的头也一下一下地撞在车门上,身子屈在车座上,肚里乎乎地发热,后背的衫褂已然汗湿。柳五比他更加湿涔涔,一股细密的汗的味道在车厢里弥漫,汗里裹挟着款款的情/欲。柳五两手抓着他胸脯,张口咬住李沉舟颈上的肉,随着每一下抽/送而升起的柔雾让他不顾一切。雾里不仅有情/欲,还有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格外渴望的东西,也是他看着老师傅雕镂床板时渴望的东西,也是他望着杂院的小孩子玩竹马时渴望的东西。那种东西跟雾一般柔软,也跟雾一般飘渺无虚。他要回家,他要回家,家里有光亮、有食物、有伴侣;他在雾里狂奔。雾中出现一座房子,跟太阳一样闪着金色的光,那么远又那么近。他向那座房子奔去。他会到达那里,他必到达那里,只要他跑得快些,只要他一鼓作气。
一鼓作气——车座咯吱咯吱的响,柳五动作的幅度愈大,他知道他快要接近那里了;他眼前晃着李沉舟因为情/欲而硬起来的奶/头,他多么想咬下去啊!他听见李沉舟喉咙里咯咯的声音,知道那团雾也将李沉舟给笼罩了。雾里只有愉悦的肉体,相互拥抱磨合的肉体;在雾里他忘掉了枪炮、毒气、日本兵、一具具牛马般的尸体,他忘掉了他在归义想把最后一颗青芒弹留给自己。那时他坐在街垒里,望着外面的天,丢掉了最后一丝幻想,啊!……
他深深地抓着李沉舟,伏在李沉舟身上颤抖,释放着极尽快意后的暖流。片刻,他觉得腹部粘乎乎,低头去瞧,李沉舟的那家伙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瘫软模样。柔雾没有散去,他被雾托着飘飞;李沉舟的奶/头就在他脸边上,他得空去吸吮李沉舟的奶/头了,他马上就这么做了。
世界终于平静下来。
☆、情火熬煎
北教场的榴花进入了全盛期。这树落尽,那树续开,碧树丽葩,相映增辉。树和花皆不名贵,却重在色浓香烈,重在花期过后,甜果累累。每日早膳前后,巡逻队轮值换防,歇空下来的士兵们便结伴拖着长竹竿,一颗颗榴树挨着过去打果子。一杆子哗啦啦地,裂嘴的红果和着未熟的青果一起坠地,惹得旁人一阵哄抢;青果子无人问津,红石榴倾刻就光。
这里动静一大,那边康出渔便卷着袖子跑来训斥:“怎么吵成这样?不知道团座还在睡觉?想把他吵醒了让你们去灭虱站义务劳动?一群呆子,都给我回去,悄悄地回去!回去,走!”手里也提着竹竿,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个撅嘴的柳横波。
士兵们不怕康出渔——尽管他名号上是团级别的军需官,却对“团座”二字有着挥之不去的栗栗。他们冲康出渔咧咧嘴,便掂着到手的好石榴,压低了声音逐渐散开去。走在后头的一两个偏要耍耍贫嘴,“我说康叔,自从那位大哥来了后,团座就没在正午前露过脸啊!”
听见的士兵就都不由自主地谑笑。有些事最容易令人好奇,也最容易令人心照不宣,这事儿就是其中之一。
另一个兵估计已经私底下评价过很多次了,这时摇头晃脑地接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此句一出,谑笑变为哗笑,音量一高,头上直接挨了康出渔竹竿的一劈,“好!好!你们是铁了心要去灭虱站了,我非把这话转告团座不可,叫你们嘴舌尖利!”
士兵们便落荒而逃,带着零星的嬉笑;他们很笃定,康出渔不会真的前去告状,就跟对春天后面紧跟着夏天那般笃定。再怎么艰辛的生活里,似乎都不会少了这么一层笃定,笃定中有炊烟的味道。
一直撅嘴站着的柳横波,听了士兵们的笑言,开始一下一下地认真地翻白眼。他翻得很慢、很忿忿,不知道是对谁而翻,又是翻给谁看。
把人轰走,康出渔转身,拍着他的肩,“来,康爷爷给你打石榴吃。”
柳横波的嘴撅得更高。
康出渔嘿嘿地笑,笑得合不拢嘴。他卖力地扬着竹竿,专挑高处硕大难得的石榴下手,噼啪一个,噼啪又一个,“瞧!多大的石榴,阿柳见过这么大的石榴没?不用花钱买,康爷爷打给你的!”讨好地邀功,哄自家亲孙女似地。
柳横波跟着弯腰去捡,用花衫子的前襟兜着,捡了四五个,再也装不下,捧抱着一肚兜的大石榴就往洋房走。
康出渔举着竹竿,“阿柳这就走了?剩下的不要了?”
小妮子停下来,仍旧撅着嘴,“不要了,够了。”吧哒吧哒地接着走。
康出渔持着竹竿追上,看看他怀里的石榴,“呐,阿柳哇,都是很大的石榴罢!这一个最大,这个最大的阿柳想给谁呢?”
柳横波头也不抬地道:“给李大哥。”
意料之中的回答,康出渔摸着他的头,“李大哥还在五爷房里睡觉啊!等下午他们起来了,阿柳再去给你李大哥吧!”逗着小妮子说话。
柳横波却道:“不,我坐李大哥房门前等他!”
说完小蹄子一撒,飞快地经正门跑进洋房,步子哒哒地响起在走道里,康出渔连连在后头叫他也不听。一气跑到尽头的正屋门前,耳朵贴在门上谛听。
康出渔拖着竹竿追来,经过正门时,俩警卫都冲他笑,“康叔又在追孙女哪?”晨光闪在两口白牙上,乐不可支。
康出渔竿尾一摆,各打一棍,“贫嘴!”
警卫挨了打,反而更乐了。
竹竿由楼梯旁的侧门扔进花园,康出渔提着手脚走过来。柳横波的脑袋斜过来、斜过去,正扒拉着门上的钥匙眼儿,仿佛希图能从那崎岖的孔道里看出内里的绮状。
“嘘……”康出渔老猫蹑步似地走近,一根食指竖在嘴前边,嗓里送着气,“阿柳别站这儿哇!一会儿把五爷吵醒了,又要发脾气。”轻轻地掰着小妮子的肩膀,想把人给带开。
小妮子捧着一兜大石榴,梗着身子跟他拗劲,拧眉撅嘴,赖在门边,口里哝哝嘤嘤地,“我等李大哥,我要给他请安,我每天都给李大哥请安的。李大哥是我爸爸,我给爸爸请安,关五爷什么事儿?李大哥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康出渔心里一跳,嘿,这妮子胆儿够大!这话都敢往外说。那根食指便对着柳横波舞来舞去,“哎呀,阿柳哇,这话可千万别在五爷跟前说呀!五爷这些日子不大整治人了,这可都是你李大哥的功劳,咱们所有人可都得感谢你李大哥!”
揽着小妮子,苦口婆心地,“阿柳,咱们先去找你师哥,跟阿秦一起做饭,等一会儿五爷和帮主约莫要吃饭了,由阿柳来送饭给他们,好不好?”慢声细语地解劝,非常地享受。
奈何柳横波是个越被慰劝越会翘尾巴的,一只小脚跺了一下,“我只给李大哥送饭,不给五爷送饭!坏蛋五爷!”
调子高了,被康出渔一把捂住嘴,没来得及挣扎,侧门的天光里,出现冷着眉眼的师哥了,“阿柳还不过来。”
声音不大,甚至挺朗润,但那张面上却封着很厚的愠郁。秦楼月一手捶着剪子,一手拈着刚剪来的葱,身形消瘦地站在满廊的夏光里;腰身瘦而挺拔,努力地顶撑着什么,隐约有秋的肃杀风情。
小妮子平白地就感觉到某种压力。师哥不是康爷爷,师哥一生气,十个康爷爷也赶不上,而师哥近来又总是那么蕴着怒气。柳横波低下了头,好像见了大巫的小小巫,半点抗拒都没有地,吧哒吧哒朝师哥那边走。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他隐隐觉得在师哥那里不会有安慰。
他还记得那个昏惨惨的凌晨马嘶驴叫,他跟师哥被个凶恶的营长押回北教场时的情景:他们三个挤在汽车后座上,师哥为护着他,自己坐在中间。尽管一片昏昧,他还是看见了那个营长紧搂着师哥,手不停地在师哥身上乱摸,一边摸还一边咒骂:“妈的,可惜不能干……”偶尔路灯光打过来,映出师哥异常惨白的脸,那一刻孟东来的胯部正紧贴着他的,卡着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撞。小妮子被吓得直哭,又不敢哭得太大声,车厢里孟东来犹自懊丧而亢奋地骂着:“妈的,我早晚非好好弄你一次不可!被团座毙了也值……”
不知道如何挨到的北教场,三人下车的时候孟东来还在扯着裤带,攥着秦楼月的手按他的裆部,“来,寡娘儿们,你摸摸,我裤头可都全湿了!”
秦楼月自始至终地垂着眼,不反抗也不言语,只是紧搂着柳横波。眼看车外守营的士兵们过来了,孟东来突然掰住秦楼月的肩,狠狠地啃进他的嘴里,舌头一阵翻搅,响亮地亲了一口,才分开。车门边,孟营长眼里雪亮地盯着他,“我死之前非弄你一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