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鲁夫拉姆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抬起手臂搂住有利的脖子。
高傲的小王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浴血的姿态,也不想让别人发觉他因为失望等各种复杂情绪而产生的脆弱。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被自己说迟钝的魔王陛下会发现这一点。
有利低头看着怀里人,微微一笑,继而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在不算长的距离里,魔王陛下坦然地接受着士兵们的注目,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怀抱婚约者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有利走到了位于马车附近的孔拉德身后,“孔拉德。”
孔拉德转过身,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随即便露出了了然的欣慰笑容。
“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先带保鲁夫拉姆回去了。”
“是,我明白了。”孔拉德温柔地应答。
有利点点头,叫来了一个士兵让他做马夫,就抱着人登上了停在旁边的马车。
有利让保鲁夫拉姆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把毯子裹在了他的身上,又伸手搂住保鲁夫拉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得以休息。做完这一切之后,有利才敲了两下木板。
马车开始行驶。
一路无话,保鲁夫拉姆靠在有利的肩上,双眼却未曾阖上。过了许久,马车就将魔王与其婚约者送到了由冯·卡贝尼可夫卿·达恩夏姆准备好的旅馆之中,先行到达的阿尼西娜和古蕾塔已经就寝。
经过彻底检查的旅馆正由大量的士兵严加把手,即便已是深夜却仍旧灯火通明。原本在住的客人也被分散至了附近的其他旅馆并给予了相应的补偿。
有利牵着保鲁夫拉姆的手将他带下了马车,带进了旅馆。再在旅馆老板的引路之下,进入了专门准备的房间。
旅馆老板在告知了如何使用热水和如何叫唤侍者之后就退了出去。而有利牵着保鲁夫拉姆的手并未松开,他与保鲁夫拉姆一起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洗澡吗?”过了片刻,有利问。
“嗯。”
有利听了之后就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浴巾和浴袍。然后,他又走过来,朝着保鲁夫拉姆伸出手。
保鲁夫拉姆犹豫了片刻才握住了有利的手。
有利一手拿着浴巾和浴袍,一手牵着自己的婚约者,就这样走入了浴室之中。他先让保鲁夫拉姆抱着东西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随后就熟稔地卷起袖子,走到浴缸边打开水龙头,开始准备洗澡水。
“我在家里一直做的。”有利转过脸笑着对身后人解释,怕他不让自己干活似的。
保鲁夫拉姆笑笑,神色柔和。
保鲁夫拉姆从后面注视着有利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保鲁夫拉姆觉得自己仿佛感受到了有利曾经同自己在睡前千百遍描摹的,属于地球家庭的幸福与美好。身为贵族的保鲁夫拉姆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约者会是一个能够为了自己卷起袖子准备洗澡水的人,也从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能够给人带来如此别样的幸福感。在有利的口中,所谓的幸福就是能够平淡地度过每一天,就是能够共同扶持愿意为对方卸下所有光彩。
“保鲁夫拉姆?”有利轻唤着陷入沉思的人。
保鲁夫拉姆回过神,有些呆呆地抬头看着有利。
有利无奈地笑笑,用毛巾擦干手掌之后,就伸手将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不等保鲁夫拉姆有所反应,有利就自顾自地开始为保鲁夫拉姆解衣服的扣子。
有利的动作不急不缓,也没有夹杂着任何不纯的想法。他替保鲁夫拉姆脱下了军装,又看着保鲁夫拉姆解开皮带脱下裤子,随后就将衣服裤子放入了水盆之中。
“这要快点洗才可以洗得干净。”有利说得理所当然,同时放了水,大有开始洗衣服的架势。
听了他的话,保鲁夫拉姆一愣。高贵的双黑魔王竟然十分自然地准备为自己洗衣服,这真是......
“你快点去洗澡吧。”有利转过脸看向保鲁夫拉姆,然后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红着脸喊道,“都说了不要突然脱衣服!”
原来是保鲁夫拉姆再度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了,而且还是那件仅剩下的白色衬衣。
恶作剧得逞而心情转好的保鲁夫拉姆进入了浴缸之中。魔王陛下叹了口气感叹着婚约者的不拘小节,便背对着保鲁夫拉姆开始为他清洗着衣服。
保鲁夫拉姆坐在浴缸里,鞠了一把水清洗着自己的脸。温热的水退散去了所有的疲惫,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雾气氤氲之中,他将手肘撑在浴缸壁上,托着腮看着有利手沾肥皂泡洗衣服的姿态,心中的不安似乎也瞬间烟消云散。
保鲁夫拉姆终于明白,他不该表露出那副模样让有利担心。所有的不安、彷徨与绝望都该在见到有利之后被打消干净,或者说被好好地掩藏起来。他差点忘了,作为臣子来说,这样让魔王担心是多么失职的行为。
“没关系哦,”有利突然开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像这样失落的话也没关系哦。”
“诶?”
“因为保鲁夫拉姆并不仅是臣子啊。”有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镜子中所倒映的保鲁夫拉姆的脸,“所以就算变得没有握着剑的时候那样强大也没有关系。”
“有利......”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保鲁夫拉姆下意识地屏息凝视着有利,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呐,保鲁夫拉姆,要我给你洗头发吗?”有利突然改变了话题,完美地打破了原本的气氛。
保鲁夫拉姆一愣,随即释然,无奈的笑容包含着淡淡的甜蜜。这才是有利啊,就算说了让人感动得不得了的话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该说是迟钝还是愚蠢呢。
“笨蛋。”保鲁夫拉姆小声嗔怪,嘴角噙着笑意。
“什么?”
“哼,没什么。”高傲的小王子扭头并不打算回答婚约者的提问。
“什么嘛!”有利嘴上抗议,心里却因保鲁夫拉姆终于恢复过来了这一情况而终于安心下来。
Part 2
等到保鲁夫拉姆洗完澡之后,孔拉德一行人也带着大部队赶了回来。旅馆的最上层被用来羁押犯人,同时开辟了专门的房间用以收押十贵族冯·波尔特尔卿·阿奇伯德。
“有利。”三下敲门声之后,门外传来孔拉德的声音。
“请进。”
孔拉德开门走了进来,入眼看到的便是魔王陛下正站着用毛巾为坐在椅子上的婚约者擦拭头发。洗完澡的保鲁夫拉姆显得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所穿的白色浴袍也终于将方才弥漫在身周的戾气消磨殆尽。
“有什么事情吗?”有利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这么问道。
“所有的偷袭者都已经安排在了旅馆四楼,将陆续接受审讯。而阿奇伯德,”孔拉德顿了顿,下意识地去瞄保鲁夫拉姆,发觉他并无异样的反应才继续说,“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现在古音达鲁正在审问,只是他似乎不肯开口的样子。”
“是吗?”有利表现得并不意外,“让我去吧。”
“诶?”孔拉德没有预料到有利会是这么打算的。
“让我去和那家伙谈吧,”有利转过脸看向孔拉德,微笑,“没问题的。”
“保鲁夫拉姆你认为呢?”孔拉德直接去征询保鲁夫拉姆的意见。
“我认为可以这么做。”保鲁夫拉姆从有利手中接下了毛巾继续擦拭着头发,“如果连魔王陛下都无法让他开口的话,那么这家伙也没有什么被审问的价值了。”
孔拉德沉默。
他再也难以从保鲁夫拉姆的眼中看到一丝因为想要将阿奇伯德区别对待而产生的动摇,他甚至都会觉得保鲁夫拉姆口中谈论的只不过是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普通犯人。当然,孔拉德不会将这种态度定义为“冷血”,因为对于臣子来说,只要是背叛君主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密家人或者友人也必须大公无私地去对待。令他欣慰的是,现如今,一直以来被认为是“任性鬼”的保鲁夫拉姆也终于真的做到了。
“孔拉德?”有利试探性地发问,“你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抱歉。”孔拉德摇头笑道,“那么我们快点过去吧。”
“好。”有利点头,随后转向保鲁夫拉姆,“保鲁夫拉姆就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诶?......我明白了。”与有利双眼交汇,保鲁夫拉姆便将所有的疑问都吞了下去,“我会等你回来的。”
“嗯。”有利笑着点头应允,“我很快就会回来。”
审讯室。
所谓的审讯室也不过是找了一间相对易于守卫的单人客房来临时充当的。阿奇伯德正被绑着双手坐在椅子上,他面无表情又状似坦然地同对面的古音达鲁对视,眼神中亦毫无惧色。古音达鲁眉头紧锁地盯着他,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开口。而浚达则是扶着额头坐在一边,十分伤脑筋的样子。
“还不准备开口吗?”古音达鲁忍着怒火。
“......”依旧得不到回应,甚至连对方的面部表情都捕捉不到。
这时,房门被打了开来,走进来的正是魔王陛下涉谷有利和他的近卫孔拉德。
听到有人进来,阿奇伯德立马转过脸去看,显然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保鲁夫拉姆没有来哦。”有利平静地说。
阿奇伯德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也没有让他见你的意思。”有利不急不徐地继续说道。
阿奇伯德低下头,咬牙不语。
“如果你还不准备说的话,”有利坐到古音达鲁让出来的位子上,“那么我就直接将你交给古音达鲁,让他按照冯·波尔特尔家的族规处置。”
阿奇伯德愕然抬头。
“我不想逼迫你,”有利依旧看着他,“所以就算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做什么。”
“只是,我也没有陪你耗下去的时间和精力。”
“有利......”一旁的孔拉德对于神情格外认真的有利感到了些许惊讶。
“的确,我不喜欢战争和杀戮,也不喜欢刑狱和惩罚。”有利说,“但是这一次的事件明显是对真魔国不怀好意、想要挑起事端的人做的,所以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果然如同传闻一样,”阿奇伯德半仰起头,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有利陛下是一个仁慈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