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华伶曲

分卷阅读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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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子伶很少为了什麽事情这麽不安,他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忐忑,虽然在他习惯性温和的微笑下并没有表现出来。

    回家。

    这麽简单的两个字,第一次让他这麽忐忑不安。

    草生露出一点笑,微微倾身看著他,用眼神询问,纪子伶露出苦笑:「哥哥一直没有来消息,我有点担心。」

    苏安眨眨眼,微笑温声说:「二爷难得会有这种表情呢。」

    纪子伶看了二人一眼,表情有点古怪:「取笑我呢,我都有点怕了。」

    车子是宋品提供的,纯手工打造,以品质来说,倒还比不上皇宫里专门打造、最高档的舒适,但是外型古朴简单,人坐在里头并不会有太多摇晃颠簸的感觉,加上是特意订做的,头还设计了一些精巧的机关,肉眼看不出来,在另一层意义上给纪子伶提供了很多方便。

    纪子伶想,这辆车子或许是宋品自己在用的,不过既然人家都这麽说了,他也就大方接受,比较让他後怕的反而是纪言星的态度。

    草生笑了出来,以手势说道:二爷是在担心主子说话吗?

    「哪有,」

    纪子伶靠在软垫上,有些懒洋洋的:「哥要是说话,还比较好些,他什麽都没说,只是让人注意我的情况,真的很奇怪,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主子或许是不想多说什麽,等二爷回去再说呢。」

    苏安递过一块点心,但纪子伶摇头表示不用:「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哥不晓得怎麽了,不要是发生什麽事却压著没让我知道就好。」

    「不会的,二爷。」

    苏安低声平稳的微笑:「以往真有事,主子都会调人,现在什麽动静都没有,兴许不是什麽太严重的事情,二爷别想太多,再过几天就到了,二爷不是说,要带点东西回去给主子吗?」

    「嗯,我有带啊。」

    纪子伶晓得苏安是想说点其它事让自己分心,笑睇他一眼:「好啦,你们一左一右是想监视我啊?难得清静,让我睡一下吧。」

    「好的,二爷。」

    苏安笑笑问:「您要点些安息香吗?那日去茶坊,我从阿云那顺了一些。」

    「你就会拿他寻开心,小唐的事情也是你跟他说的吧。」

    纪子伶的语气有些好笑,注意到他的自称从平时「小的」变成了「我」:「我看小唐隔天不知怎地心神不宁的来找我请假,就知道肯定有人说了什麽。」

    苏安一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表情,若无其事的说:「小的什麽都没做,就说了几句臆测。」

    几句臆测,但是却是会让人家惊慌失措的臆测是吧?

    纪子伶也不点破,算来算去都是自己人,苏安就是有什麽算计,向来也很知道分寸,他乐的看热闹。

    反正自己的热闹别人看完了,总该换自己看看别人的了。

    纪子伶倒是没想到此刻他只是随心想想的想法,就一如当初根本没想到他会跑去玛其一样,不觉中又是一语成谶。

    只是这个「热闹」,跟他想的可是很不一样……此时的他,只是生平第一次,无比地关心起朝政上的风波。

    就在几天之後,毫无预警的,皇上,驾崩了。

    ×  ×  ×

    纪子伶回到纪府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同,府里的人都很高兴他回来了,虽然这样也不是不好,但他就是觉得似乎……有些怪异。

    「二爷,你回来了!」

    「二爷,您终於回来了!」

    「二爷,奴婢好想你啊!」

    「二爷……」

    「……」

    纪府人不少,下人多,但没有真正的下人,这些人多半出身於社会下层,现在则替纪府做事,说正确一点,是替茶坊的真正幕後人,纪言星跟纪子伶做事,这些能做杀手、探子,同时又被训练、教导其他技能的「仆佣」,虽然是这麽说,不过在纪府,倒更像是家人,因为这些人就跟茶坊泰半的人手一样,都是无家可归或因其他原因被捡回来的。

    纪子伶一边走,一边听著朱流、蓝捷跟在身边说话,绕著府里跟每个人都打过招呼後,才侧头很奇怪的询问:「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麽事?」

    纪子伶的话很明显,他不是在问方才那些二人向他汇报的事,而是在问府里大家那种态度的理由。

    朱流脸色微微一红,不过表情很正常,他「很正常」的斜睨了蓝捷一眼,蓝捷不慌不忙的开口说:「二爷,您不在的时候,主子跟容先生似乎发生了什麽事的样子。」

    纪子伶的表情很平静,也不晓得信不信,他缓缓接口说:「还有你跟朱流吧,说,怎麽了?」

    「没、没什麽……」朱流有些心虚地说。

    「真没什麽?万一我问红儿她说有呢?不说我就去厨房问她,反正刚刚才说过话。」纪子伶板著脸,果然下一秒蓝捷就开口说话了,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温大人那里,温定公子出事了,温欣姑娘五天前为著这件事回老家白樱了。」

    纪子伶一怔,温定是他好友,也算是兄弟,但那人性子实在说不上好,他晓得纪府跟慕容家的关系,也知道茶坊的事,但温家几乎每个孩子都是捕头出身,虽然说是好朋友,平时却很少往来,但温定若是出事,他也不可能不管。

    温欣是温老爷年轻时买回来的ㄚ环,至少温老爷一直以为是这样。

    什麽事能让温欣回白樱?

    纪子伶皱起他好看的眉,语气有些恼:「怎麽一开始不说?尽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这回蓝捷还没说话,朱流就低声有些委屈的说:「二爷,你不知道,那几天容先生不晓得跟主子赌什麽气,主子脸色真的很难看,谁也不敢问他发生什麽事,就算是小五也不敢去偷……去保护主子,那时候主子把平时的事务都丢给庄爷跟纪蕴处理了,他就忙皇上的事儿,慕容府那边……」

    他说到慕容府顿时沉默下来,纪子伶遂看著蓝捷。

    「二爷,慕容纯的个性您也晓得,除了慕容青疏跟温定,哪有人能跟她讨价还价……其实我们也没有不告诉您,就是不晓得从哪儿说起。」

    蓝捷想了想,补上一句,还不忘帮朱流说句话。

    纪子伶一时之间没有继续逼问下去,他点点头,没有继续为难他们,「大哥呢?」

    「在容先生那儿,刚刚也忘记跟您说了。」

    纪子伶不跟他计较是真忘了还假忘了,吁了一口气说:「我晓得了,是大哥把事情压著不让我知道就对了。」他说著想了想又吩咐:「去跟回来的其他人去说一下,就说我放他们两天假,若是要去哪儿或是要去见谁,就去吧,我不管,然後朱流你跟著我去容先生那儿,蓝捷你去把小五给我叫回来,我出门五步以内就要看见他。」

    看著纪子伶的脸色,蓝捷也没敢再说什麽,纪府大名鼎鼎的蓝大总管,飞也似地施起轻功就跑了,速度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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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安定(中)

    小五一看见是蓝捷亲自来叫人,就知道不好,这会儿纪子伶坐在前院的凉亭中,桌上已经有人早一步备下了茶,他一手搁在石桌上,轻轻敲击著节拍,一手支著下颔,小五是纪言星跟纪子伶手下在临天这儿所有情报探子的头,这时根本不敢都出半点平时待人的严苛,很乖的垂著手,低著头,完全就是一只小绵羊的模样。

    「来啦?」

    纪子伶听见轻功的落地无声,也不回头,开口淡淡说:「比想像中快嘛,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你轻功原来这麽好,看来很勤练啊。」

    「呃,我怎麽敢呢,二爷,您知道,我这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的。」

    小五冷汗都要冒下来了,陪笑著说:「不知道二爷这麽急著找我……是为的什麽事?」

    纪子伶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解释:「也没什麽,想到好久没见著你了,刚好我要去容先生那儿,顺便找你一起去逛逛。」说著他就真的站起身,慢慢地往外走。

    容均那儿是说逛就能逛的吗!

    好吧,也许一般百姓有病就去治病抓药很正常,可是他……其实不太想淌这种浑水,因为纪言星就只有遇见容均时,才会那麽……咳咳。

    朱流看著他,小五一脸有苦说不出,只好用唇语在纪子伶身後对朱流问:二爷心情不是这麽糟吧?难道他被抛弃了?

    朱流皱眉:别乱猜,他是刚刚回来知道主子跟温定的事情才那样的,你小心你的嘴巴。

    车子一路到容氏医馆,纪子伶一下车,就看见一个男人徘徊在容均医馆门口,陌生的面孔,一看就晓得是外来的人,看他服装打扮,家境应当不错,不过面容焦躁不安,一直在大门口走来走去,纪子伶一下车,就见著此人,偏头去看著小五。

    小五反应很快,这人他没细查,但既然在临天,他当然知道,马上凑到纪子伶耳边轻声解释。

    纪子伶想了想,上前露出温和的笑意开口:「这位兄台,您若是有什麽症状,怎麽不进去看病,停留在门口,让人怎麽走呢?」

    那男人神色焦虑,此时才发现後面有人要进去,问话的是一名面容称得上隽秀姣好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男子,他慌忙间说道:「真是抱歉抱歉,陈某带著妻子道出求医问药,好不容易听说这儿有位神医可比妙手回春,可是、可是那位大夫却不愿意诊治啊,这可怎麽办呢……」

    他说到最後几乎是自言自语,纪子伶停在门口,看著想了想开口问:「这位……阁下,这间医馆的容先生可有说,为什麽不愿意为你妻子诊治?」

    陈富桐闻言,看了纪子伶一眼,纪子伶刚回到临天,身上衣服还没换下,依旧是一身朴素,不过他身边跟著小五跟朱流,陈富桐看著纪子玲身上流露出的神情,本来似乎没有想见会被问到,此时他忧心忡忡的说:「我、我前几日来时,大夫什麽都没说就把我赶出来了……後来大夫不愿意到我投宿的客栈,拒绝帮我妻子看病!」

    纪子伶闻言也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容先生不是这种人,可否说的详细些,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陈富桐闻言,这才真的认真地稍稍打量著纪子伶,似乎有些怀疑,但他带著老婆到处跑了几个月也没见个人能治好,这时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也记不清楚,那天来时,隐约头传出好大的声响,然後我才刚进去,大夫就叫人把客人都赶出来,然後就关门了。」

    纪子伶听了之後抿抿唇,回头看了朱流跟小五一眼,朱流低声似是想说什麽,不过碍於别人在场,只低低唤了一声:「二爷……」

    「我知道,有我在,别怕。」

    纪子伶回头笑著拍拍他跟小五安慰了一句,然後才对陈富桐说:「兄台,这两天不平静,我劝你别打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坐,至於你妻子的病,我帮你问问容先生,容先生在这儿开医馆很多年了,医术很好,就是脾气古怪,实在不行,我帮你介绍其他大夫,不让你耽误了你妻子的病。」

    陈富桐带著老婆到处看病好几个月,碰壁不知多少次,也多少学会看人,自是从纪子伶方才那句对下人淡淡的安慰中听出了其他意味,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对纪子伶交代了自己的去处及投宿的客栈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