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雪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阵,才突然回神般地坐下来:“说实话,茗箜还真是个痴情人,只可惜……”
“要是换做我,大概也会被感动吧。”尹秋难得多了些伤怀,却听云虚蓝轻声道:“凌雪他的眼里,看不到别人。”
“哼,跟轮尔一模一样,只可惜,老天让他俩萍水相逢,中途却发现红线牵错了方向。无论是茗箜还是轮尔,我看着他们都觉得可怜。”云映雪突然说道,他多喝了几杯酒,也有些飘飘然,肃霜意识到,虽然映雪已经尝试着把心移到自己的身上,但是正像他说的,他曾经很可怜地、全心全意地看着轮尔,这种感情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转回来的。
他微微垂眸,面前却凑过一张精致的脸来,修长的十指扣住他的脸颊,映雪娇艳的美唇扬起欢乐的弧度:“还是我聪明,及时回头了。”
他心里一动,突然就神思荡漾起来:“陛下,臣等也先行告退了。”说着也不待清雪答应,伸手拉着映雪就走出了凉亭。
大家都四散,尹秋和虚蓝也离开了,凉亭里又只剩下云清雪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陛下,天气凉了,您可要沐浴,早些儿歇着才好。”
“无妨,我再喝上几杯。”
…………身体好像在一汪泉水里晃荡着,左摇右摆地很是舒服。暖暖的,尤其是心口的位置。
我动了动脸,蹭到了温热的肌肤,清爽的味道传入鼻中,混合着浓郁的酒香,带着迷乱的慵懒。
茗箜一僵,猫儿般的吐息挠得他的脖颈发痒,轻柔地好像羽毛的轻拂,在夜风里乱了他的呼吸。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却听见背上的人不满地嘟囔一声,将柔滑的脸蹭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突然想起一个绮丽无比的词来……鸳鸯交颈。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轻柔地帮我解开了衣带,然后这次,是真的有温暖的水围聚在我的身旁。真是醉得很,我看不清眼前人,但是还是猜得到的,会这么温柔地、这么亲近地对我的人,只有他了。
“落雪,你也下来。”伸手一拽,听得噗通一声,溅了一脸水花,我却乐呵了,死死拉住他的衣襟,凑上去抱住,“真好……落雪,好喜欢你抱着我,现在都不能抱了……”
茗箜已经失去了他的思考能力,聪明的脑袋完全当机,以往都是他投怀送抱,现在这个状况,他从来没有,也根本不敢想象。近在咫尺的玉白躯体,灿烂的、稚气娇憨的笑脸,迷离惹人疼爱的眼神,沾着水滴的嘴唇。茗箜能够听到心脏在叫嚣,与水声混成轰隆的一片。
“亲亲……亲亲也没事。”我突然发现,没有出现可怕的情绪,没有空白的头脑,没有想要杀人的欲望。欢喜地靠着落雪,双手不受控制地去扯他的衣襟,触及柔软的肤质,头脑中竟无厘头地浮现出黏黏的新打的年糕模样,忍不住一口啃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洛洛玩游戏到现在…………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饿了
☆、撞破
早晨醒来的时候,凉风吹拂帘子,周围很安静。头因为宿醉痛得很,却不知为什么异常清醒,抬起手来,呆呆看着,我这只手昨天分明抓到了落雪,在水里,扯了落雪的衣服,然后,然后……
揉了揉脑袋,后面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除了头疼,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按照记忆里的情节发展下去,应该会发生那件事情才对啊,难道我把落雪……不,不会吧……
我一阵脸热,却听见外间落雪的声音:“醒了么?我去叫人给你熬些解酒汤来,你昨天喝的可真不算少。觉得哪里难受么?”
“头疼,没事,休息会儿就会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门咯吱作响,想来是他开了门。
我忍不住出声叫住他:“落,落雪!”
“怎么了?”
“昨天,昨天我们……有没有,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外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失笑:“我倒以为会有些什么,只是给你沐浴的时候,你没一会儿就在池子里睡着了。”
“睡着了啊。”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占到了便宜呢。
茗箜见里面人不再问什么,这才走出了房门,下意识地伸手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却仍旧遮不住留在身体上的痕迹。纵使天气渐凉,可以穿上领子高些的衣衫,也不能挡住白皙的颌骨下两排漂亮的牙印。
他分不清是高兴还是痛苦,似乎很痛,却很麻木,就像是他看着凌雪的心情,也不知道是幸福或是疼痛,或许二者皆有,混杂在一处,百感交集。
之前就早早熬在锅上的醒酒汤只需要简单地热一热,这世上会劳他医圣亲自动手细心照顾的人,大概只有凌雪一个了。
轻轻用小扇控制着火候,让汤的效果达到最好的状态,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地方,他都用上了绝学来调配。最后他派人端着这碗爱心熬制的醒酒汤给凌雪送去时,那人却回说凌雪不在屋里。
“王爷去哪儿了?”
“回大人话,方才来了个女子,和王爷说了几句话以后,他们便一块儿急匆匆地出去了。咱们留意听了一下,只依稀听到什么孩子、山寨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五他们几个追过去……”
“报告大人,我们把王爷跟丢了。”
小五从门外跑进来,匆匆道,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茗箜的面色微微阴沉下来,但是却没有发火:“再多派上几个人去找找,那女子应该是认识凌雪的,想来不会害他,咱们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这样吧,你们留一些人在府里,其他的都悄悄出去找,我去一趟宫里。”
“是。”
猝不及防的离开让茗箜不由自主地紧张,纵使安慰自己,来的女子不会做出伤害凌雪的事情,凌雪不是个弱小的人,但是他突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却好像在他心上取掉了一大块。会疼的人,会受伤的人,不是凌雪,而是他。
文弱的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皇宫,清寂的脚步声乱了节奏,在安静的晨曦里,在冗长的巷子里回响着。
…………我并没有见过面前的女子,但是从落雪那儿听说过她的事情,好像是他在西关督军时部下的女将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来找我而不是落雪,而且,她也没有解释理由,只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并不是一点都不怀疑,但是看见她的眼神,我知道她并不会骗我,便跟她走了。
走了挺长的一段路,她却是带着我来到了一家客栈,然后辗转进了后厢房一个安静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哭声。灵雨立刻快步跑了进去:“孩子怎么哭了?你是怎么照顾的?!”
我跟着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灵雨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却有些手足无措地摇晃着:“不哭不哭。”
“姑娘,还是我来吧,孩子这是尿了,姑娘这么个抱法儿,孩子受不了的。”对面站着刚刚被训斥一番的妇人看得眉头微皱,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
“你先把孩子抱到外间去换尿布,好生照料着。”
“是。”
待妇人出去了,灵雨才叹了口气,脸色看起来却并不好。
我一头雾水,这时才得了机会问:“这孩子是……和你找我来有关系么?”
“这个孩子,我只跟你说是从山寨带回来的,但是,却没跟你说是谁的孩子。”她顿了顿,然后压低了声音,“这是灵月……也就是白素素的孩子,我本来以为孩子是那个救了她的山大王的,却没想,她在坠崖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坠崖之后,她双腿残废,体内也积累了很多寒气,孩子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至于她自己,已经因为难产而死。”
“等等,你说这孩子是白素素的,还是她坠崖之前……那孩子是皇上的吗?”
“正是。我本想直接带小皇子进宫去找皇上,但是素素不希望这么做,她留话下来,说是不想让任何跟她有关的事情扰乱皇上的心,包括这个孩子。她托我照顾,可是我身为将军,虽是个女子,却也照顾不来孩子。左思右想,竟是觉得王爷最合适带这个孩子。”
“我?”我一愣,忍不住指着自己的脸问。
她点点头:“王爷个性温和,想来也是有耐心的,加上离皇上近,将来孩子虽然不能与皇上相认,却也可以经常见到自己的父亲。”
“要真是你说的这般,我以为你会找落雪。”
“我本是打算找督军,只是督军他已经去世了啊……”灵雨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再看向凌雪的时候,发现他一脸猝不及防的惊愕,“怎么王爷还不知道吗?”
“你说的督军是落雪,督军已经去世了,那么你的意思是……落雪他已经死了吗?”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像过了很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呢?落雪今天早上还在我身边,还让人给我熬汤,你说的一定是别人,对吗?”
灵雨之前一直在西关,战争一结束,尹秋他们往回赶时候,她便已经离开西关回京找灵月,这一来一往竟是错过了要保密这件事情,只知道一开始的确传回了督军去世的消息,还派遣了新的督军。“我说的的确是洛王,云落雪啊。这么大的事应该是错不了的吧。”
“那我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我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陌生的情绪从四面八方漏出,渐渐堵满了心里,说不清是恐惧、痛苦、疑惑或者是别的什么。
“王爷,您真的不知道吗?”灵雨见到凌雪苍白的脸色,也大概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想来京中都在瞒着他,甚至可能还找了人假冒成洛王,毕竟精通易容的人,光是他们紫澜教就有不少。她下意识地反口,“可能是传错了消息,或许洛王并没有……”
“够了灵雨,不要再做徒劳的事情了,已经迟了。”门外应声走进两个人来,说话的人是云映雪,他身后跟着的人,正是易了容的茗箜。灵雨看着茗箜,因为太吃惊,微微张大了嘴巴:“督,督军?!”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跟落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盯着他脖颈下的牙印,我依稀记得,那是我昨天留下来的。难怪我意识到他的存在,却没有杀他的欲望,难怪大家对他的态度都那样生疏奇怪。他同样看着我,向我面前走进一步:“凌雪。”
熟悉的声音,却不是落雪的。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茗箜?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也要骗我?”
声音不响,话语亦不算咄咄逼人,茗箜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失去了话语的力量。凌雪也没有要求回答,他只是这样问了,然后自嘲地笑着,一步一步越过茗箜的身边,茗箜转身拉住他,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轻轻地、执拗地将它掰离,继续一步一步,直至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托付
茗箜只愣了一瞬,随即追了上去,却发现路上人来人往,就是看不到凌雪的身影。男男女女都在盯着他,盯着他顶着的那张落雪的脸,为那样的容颜而惊艳。他突然失落地想,自己的存在难道除了成为落雪,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回过身来,却惊愕地看见凌雪面无表情地蹲在客栈门口的马车边,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茗箜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马车刚好将两人挡住,形成了一个安全的三角。凌雪就在眼前,茗箜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他,却还是停住了:“凌雪,你怎么蹲在这儿?”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怎么会呢?你可以去王府,可以去灵医谷,可以去苏家,也可以回芜镇,不是吗?”
凌雪摇头:“哪里都没有落雪……我哪儿也去不了。”他这样说着,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一丁点的快乐。就好像是一个失了心的娃娃,外面的人怎么逗都不会有第二种表情。
茗箜终于还是将他揽进怀里,却没有了以前的温暖,不管是接纳的心,还是拒绝的心,都已经消失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茗箜很想告诉凌雪,落雪他还能够回来,却突然想起那天云凝雪嘱咐的话,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让死人复活,不管是不是云凝雪夸大其实,总归是违背天道的。看着眼前了无生机的凌雪,茗箜也只能够狠下心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