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死难者的遗体也陆续被找出,但由于曾经遭遇过暴风雪,因此还有些尸体下落不明。随后被家属认领的遗体开始火化,连续几天,火葬场哭声不断。
在家属的炮轰下,对于事故原因,相关部门只表明“由于此次事件史无前例,无参照对象,所以也无处理经验,因此无可奉告。”
当天晚上,一个名为“人命就是处理经验”的帖子被顶入热门,一个小时内转载过百。
尽管此事非常严重,但果真如女神所说,不等事故进一步调查,一月中旬,法院就对该案的十二名主要负责人进行了判决,干脆利落结束了这个案子,一点火都没烧到应家。
而先前对死难者和伤残者的赔偿问题,因为法律对索道事故的赔偿问题无相关规定,参考方案不同,各方面意见不统一,一直拖延到结案。
应家快刀斩乱麻,否决了僵持不下的“地方政府一次性赔偿5万元,以及一个1000元以内的骨灰盒”的笑话补偿费,主动出资六千万,办了基金会,将这场风波尽数压下。
截至到二月中旬,“南迦巴瓦天险缆车坠落惨剧”彻底告一段落。
… …
二月十四日,孟婆亭人马乘驾私人飞机落点拉萨。
前来接驾的是核层四人之一的高爷,高戴约不言不语地向女神行礼,身后飞机扬起一片尘埃,肃穆的黑底红纹制服们立刻守卫四面八方。
“将这个交给大昭寺的拉则赤巴,让他按照上面的人名唱一遍往生咒。”女神身上搭着两层绒毯,靠在轮椅上,抬手将一卷牛皮纸递给了高戴约。
“是,妆爷。”
“态度记得放恭敬点。”
“是。”
高戴约并未随我们进入飞机,机舱里倒是有小己护驾,摆动着一堆医学仪器给女神进行测量。在飞机轰隆隆升起后,我忽然听见下方一阵密集的枪声,刚想伸头去看,结果砰一声撞在了飞机玻璃窗上。
女神正在测血压,听见响声看了我一眼:“清扫内鬼而已,你别激动得把飞机都撞斜了。”
我揉着头:“我听着那枪声跟二战似的……”
“嗯,无差别屠杀。”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内鬼……不是少数么?”
“比起花心思去猜谁是小鬼,不如让拉则念几遍经去超度。”女神将脸贴在了轮椅的背靠上,疲倦要睡的模样,“况且我脚疼,懒得猜。”
“……”
作者有话要说: 缆车事故来源真实事件
☆、年夜饭
二月二十一,新年大吉。
从西藏归来已有几日,局势算是稳固,很快就要迎接新年。
这年的冬天一天冷过一天,明明是处于南北之间的好位置,偏偏连续落了好几场雪,过了夜后就冻成冰,清晨都能听到路边传来铲雪的吭吭咔咔声。
年三十的中午,仵官王驾临柴家“一念玳筵收”。
虽然孟婆亭与柴家也算得上是个亲家关系,这番也是美名其曰“增进感情”,但柴家上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如临大敌,这顿年夜饭也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备下,流水的宴席从城南排到城北,范婧岚还亲自操办。
我回院瞧了瞧,也是深觉浪费:“范大主事,我们这是搭棚子施粥呐?”
范婧岚面不改色:“总不能让妆爷觉得柴家不敬。”
我宽慰道:“他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范婧岚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和妆爷的订婚仪式就在后一天,也恰巧是你生日,流程都给妆爷看过了,应该没有问题。”
我甚是纠结:“你们定的这个日子……”
“怎么?”
“没怎么,是我生的日子不好。”我叹了口气,“二月二十二,听起来也是怪二的。”
在柴家吃的这顿年夜饭,说实话跟吃牢饭一样。
我是早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仵官王不经常出现在人前,而外头关于他的传说基本也是“比止小儿啼哭更有效之灵丹妙药”,这灵丹妙药在场,宴席上只传来压抑的碗筷敲击声,每一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个个儿都睁着铜铃大眼瞄着仵官王的一举一动。
而一旦敬酒,作为低一辈的女婿,滴尽妆必定是要站起来向我老爹和范婧岚敬的,可看我老爹的样子就知道了——他敢不站?不站就得跪!
得,柴五爷和范大主事都站起来了,下面人肯定不能坐……这个后果就是所有人都跟屁股长刺一样接连站起,笑呵呵互相敬酒。
吃到最后,我陪站得腿酸,也是觉得待不下去,提早退场。
然而晚上还有一场年夜饭,是孟婆亭的年夜饭。
自从南迦巴瓦峰回来,女神的身体状况就不太理想,然而这仵官王的位置坐得依旧稳当,这孟婆亭的年夜饭,阎罗殿和忘川河都是来了人,都聚集在宿妆残古楼。
因为脚掌伤势未愈,此刻是由小己充当司机,车轮压过路上未化的积雪冰阬,因为怕缓冲不到位,在十米开外,小己就一直断断续续踩着刹车,最终平稳停在宿妆残的门槛边。
宿妆残古楼门口早站了几排人,高戴约等车停稳后,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随后就侧身到一边:“妆爷,恕夫人。”
我头一次听这个称呼,条件反射皱了皱眉,然后就听见女神淡淡道:“叫恕爷。”
高戴约一愣,还是从善如流道:“是,恕爷请。”
我:“……好。”
女神此刻已经被扶着下车,外面的深色大氅滚落着绒毛边,衬得那张黑底红纹的面具越发幽深,然而她斜斜一靠在车身上,却又显得身姿绰约。
我也走了下去,过去挽起她一条手臂,低声道:“我说你让他们都管我们叫爷……”
女神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怎么?”
我实话实说:“听起来怪基情的。”
女神接过高戴约递来的手杖,跺了跺脚下的雪:“我们不基?”
我一愣,反应过来:“别说,真挺基的,百年好合嘛。”
女神笑了一声,走上古楼的台阶,旁边的孟婆亭高层们依次行礼后再跟着走。直到进入里厅,一楼全是不同势力派来的人,等女神跨入大厅,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随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仵官王大人安好!新年如意!”
女神由小己帮忙解开大氅,里面是厚绒的黑色风衣,语气倒是温和:“都好。”
很少听到仵官王态度这么平易近人,一楼瞬间热闹许多,然而女神半分没理,带着人马就奔上二楼——年夜饭还是要在本家人之间吃的。
能够得上和仵官王吃年夜饭的人不多,所有高层都到齐了,以及中层里成绩特别突出的——也不能说是青年才俊,大概算是——混得不错的刽子手。
女神并未吃多少,喝了半杯纯酒精后,看向我,却指了一下左边第一位的高戴约:“孟婆亭核层首领,戴约。”随后指了指左边第二位的粗犷汉子,“核层二爷霍砾,如今暗中掌控阎罗殿。”之后又是右边第一位,“核层三爷李坝,如今掌控闻人家。”
当我反应过来女神这是在介绍她的旧部给我时,就听见女神说:“,这三个是孟婆亭知道秘密最多的人。这种人,如果有一天不用他们了,斩草除根。
正竖着耳朵的三人:“……”
我:“……”
女神,年三十儿的晚上,咱能不吓人么?
我打过招呼后,忽然问了一句:“核层不是有四人么?”
女神偏过头看向正在倒酒的小己:“他是第四人。”
我看向小己,小己一副乖乖少年的模样,微微一笑色如春花:“恕爷猜不到?”
我顿了一下:“没猜到。”
小己笑道:“那也正常,我本质也只是一个私人医生。”
我又顿了一下:“我也没猜到是私人医生。”
小己感兴趣道:“那恕爷难道就以为我是跟班?”
“不,我以为你是陪睡的。”
“……”
半晌,小己有气无力地对女神道:“妆爷,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恕爷看我,目光都如此如狼似虎了,原来我是假想情敌。”
我刚想辩解我目光怎么着就如狼似虎了,女神就说道:“她妒性是重。”
我:“……!!”
女神,家丑不可外扬!!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倒是比柴家那顿好,推杯换盏也做得顺畅,吃完了宴席后,女神再度上楼,这次只带了核层四人和我。
一直到了宿妆残九楼,我们一行六人才止住步子,小己去调了灯光和炉子,古旧的光铺洒下来,这散发着带胭脂粉气息的秘密楼层,仿佛活在了几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