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清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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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老张头,擦着迷糊的眼珠子,仔细一看,这位爷有些眼熟,细一看,想了起来,上个月也是这位爷,一大早儿要出城,忙催促身旁的守卫把门栓搬开,吱呀一声笨重的城门推了开,老张头正想搭讪,那想,一阵尘土扬起,眯着眼看着两匹马扬长而去;顿时心中怒火中烧,嘴里满是尘土,啐了一口出去,拿出别在腰间的油嘴儿猛的吸了两口,迈着步子回到岗位耷拉脑袋,忽而一波人马往城门这边驶来,老张头登时暗道不好,忙招呼家伙事儿拦着,一群人慢慢使进,领头人身穿深蓝色长袍,腰间系着细带,很是精神,安老张头的来说,此人定是行伍出身,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咯嘚,咯嘚,马儿停在老张头跟前,领头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金闪闪的,老张头登时跪地,旁边的守卫见老张头那模样,不敢迟疑纷纷跪地,领头人一脸严肃喊道:“开路——”

    老张头忙起身招呼大家伙儿让道儿,又是一阵尘土随风扬起,用手挥了挥,心想,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大早出现这皇家侍卫,暗道,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了,使劲扇嘴巴子,嘴里呸了一口尘土出来,自言自语道:“老张头你真是活腻味了,小心祸从口出”

    一大早儿,魏东亭便守在门外来回度着步子,等着玄烨起床,心想日头已上了三杆,怎么万岁爷还不起,想到昨晚万岁爷说的那番话,魏东亭嘴角微微扬起,嘿嘿的笑了两声,心道也许昨晚太累了。

    辰时已过,如今已到巳时,魏东亭望着紧闭的房门犹豫,这要不要拍下去,抿了抿嘴唇,轻轻的敲打房门“叩叩叩!”魏东亭头靠在房门上仔细听里边的动静,心道不会睡的这般熟吧,素清可是明白人啊!提起手加大力道敲了敲,半饷还是没有动静,这下魏东亭暗道不好,猛的把门撞开,入眼的是,整整齐齐的被褥,看那摆设,昨晚他们没睡在这儿,心凉了半截,走出房门吹了一记口哨,几人出现,魏东亭指着空荡荡房间,低声喝道:“知道爷去哪儿了吗?”

    青色衣袍男子相互之间对视,埋头跪地:“大人,小的等人一直盯着这屋子,从未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不过,昨晚半夜店家掌柜的与小二从客栈出去,至今未回”

    魏东亭一个转身下楼,见楼下掌柜的依旧站在柜台上算账,怒火瞪着青衣侍卫喝道:“要是找不到爷,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说完怒气冲冲的走出客栈,吩咐身边的便衣侍卫分头寻找。

    在这清苑县寻了大半晌午了,不敢贸然打听,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那不得天下大乱,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魏东亭要哭了,万岁爷肯定乔装成掌柜的与素清一同躲开他们,要是万岁爷出个好歹,他魏东亭可是要灭九族啊,想到这儿,魏东亭一阵凉气冒上心头暗自发誓,要是寻不回万岁爷,那他魏东亭也死在这外头;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魏东亭被人用麻布袋套走了。

    一阵凉意把魏东亭惊了个醒,摇晃发痛的脑袋,魏东亭睁开眼,眼前之人不就是慈宁宫当差的侍卫长,铪那珠,顾不上身上湿透,忙起身拱手行礼:“铪大人”

    铪那珠打量着魏东亭,轻声问道:“魏老弟,别怪为兄这般把你绑来,我也是奉旨行事”

    魏东亭暗叫不好,想必太皇太后知晓了,心中忐忑不已,该怎么办?

    铪那珠见魏东亭久久不语,不悦喝道:“魏东亭,识相些,我等奉太皇太后旨意带皇上回宫,劳烦前头带路,可不要误了旨意”

    经过思量一番,魏东亭无法,狠心道:“不瞒,铪大人,皇上不见了”

    铪那珠大惊失色,提起魏东亭的衣领,怒视问道:“快说,皇上怎么会不见”

    魏东亭哭丧着把前因后果说给铪那珠听,铪那珠能在慈宁宫当差也是有些底子,经过一番沉着,招手示意便衣侍卫分头行事,城内一撮人搜索,城外也安排搜索,同时找了画师根据魏东亭的描述把两人的相貌给描绘出来,方便寻人打听。

    “吁——”玄烨身穿青色长袍、外夹蓝色马褂,带着黑色瓜皮帽,颇有些有些买卖生意人模样,把马车停下,掀开帘子瞧着还在熟睡的素清,嘴角微微扬起,钻了进去。感觉到身旁有人,一身小二行头的素清睁开眼,擦着眼角,懒散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玄烨从包裹里拿出干粮递交到素清手里,拧开开水袋喝了大口,嗓子润了润,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一直往南走,挠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对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这身行头打扮吧”

    嚼着发硬的大饼,素清想到昨晚半夜被这死小子给挖起,还帮他一起躲避魏东亭,说是要微服出巡,当时素清自是极力反对,奈何玄烨的性子她是知道,如果硬坳着,也不是办法,只得从了他意见,也好让他见识一下外头的世界是多么的残酷。听他说不知道,顿时嗔怒道:“不知道,那我们是要去何处?”

    放下水袋,玄烨吸了口气,摁住素清认真道:“我们去江南”

    素清诧异了,怎么会突然想去江南,问道:“去江南作何,咱们这样撇开东亭已是不对”

    突然玄烨一把拥紧素清,沉声:“我要带你离开,去江南,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素清大惊失色,猛地推开他,瞪眼喝道:“玄烨,你我不是三岁孩童了,怎会起这等心思,你要弃万民不顾吗,你知道你这番做法会带来何种后果”

    想起以前的种种,顿时泪光闪闪:“素清,你是知道,我这皇上当的有多辛苦,很多时候我就像是一具尸体,任人摆布,从小我就不愿当这皇帝,可是他们硬要选中我,我又什么错,为何要我承担这些,最后我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想到年幼时的玄烨,素清知道,他那时是多么抵触皇位,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注定了会是大清的康熙帝,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改变历史,那她就是罪人,天下罪人;抚摸着玄烨泪光闪闪的脸颊,心疼道:“玄烨,我知道,你有多苦,多难受,可是每个人的命运不是能随意更改的,你是大清的康熙帝,这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的,如果你真要离开,你随我去个地方,如果你还是坚持,那我随你一起去江南”

    开封府,城外一片凄凉,随处可见瘫倒在地的灾民,褴褛袄子披着,有些已经没了呼吸,脸色煞白直挺挺的躺在干枯发黄的草地上,见玄烨与素清出现,旁边的灾民无力的挪动身子往这边靠近,远处一妇人怀里抱着一孩子,距离实在太远,她没力气爬过来,绝望的眼神看着玄烨,也许这眼神过于异样,玄烨与她对视一眼,心中一颤,转身牵着素清,略过人群,径直走到妇人跟前,素清看她样子,应该是饿成这样的,赶忙从包裹里拿出干粮,递交妇人,那妇人许是饿过头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紧紧抓着素清的手臂,无力的摇头张着干枯裂开一道道口子的嘴皮,不舍得看着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他——”话未完,人已经没了气息;旁边的灾民见素清手中的干粮,猛的一把抢了过去,玄烨以为他们要攻击素清,想拦着,但已来不及,连带包裹一同被他们抢了去。看着遍地饿殍,素清别过身子,瑟瑟发抖哭咽着,为何老天老是不会眷顾这些可怜之人,为何要这么狠心,玄烨小心的从妇人怀里抱出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牵着哭咽的素清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紧闭着,守卫肃然站在城墙上观察四周,城外贴着一张告示,开封府城内出现瘟疫,来者只进不出,意思是只准进不准出。看到这一幕,玄烨知晓了素清为何要他来这里,朝廷的无能使得百姓如此,这一切跟他有直接责任,眼中怒火中烧,一记拳头重重砸在马车框上,本已略显破旧的马车,登时摇摇晃晃有些不稳,要是力道再大些,恐怕要散架不成。转身朝城墙上的守卫,喊道:“为何不开城门”

    守卫手里拿着长缨枪,往下瞧着玄烨与素清,他们还抱着一孩子,想必是回开封探亲的,高声喝道“这位爷,你没看告示吗,只进不出,你可要想好了”

    玄烨不悦喝道:“你只管开便是,何来那么些废话”

    守卫一边下了城楼一边摇摇头,自语道:“得,开,还真有不要命的主儿”

    吱呀一声,城门开的那一瞬间掉落一层层灰尘,看那样子,有些日子没有开过这扇大门,守卫挥了挥眼前的灰尘,眯眼道:“说好了,你这进去了,可是不能出来了,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映入眼中得情景,让玄烨步子有些筹措,城中一片凋零,毫无人气可言,扫视周围,大街上更无一方摆卖,东西东倒西歪立着,酒肆的锦旗掉落在地,铺子都被关的严严实实,整条大街只有马轱辘转动的声音;来到城尾一医馆,马车停落,隐约听见里面有声响,掀开帘子,见素清怀里的孩子吃了些干粮兑水已经熟睡,轻声道:“你先在马车里等我,前面有家医馆,可能有人,我去看看”

    其实从进城那一刻,素清后悔了,要是他们困在这里出不去,到时那该怎么,当初只知道让他看看这开封城的情况有多严重,没想到把他逼入了绝境,虽然知道玄烨会安然无事,但她内心还是害怕,见素清面色有些不对,想必是受到惊吓了,拍了拍素亲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我马上出来,不会有事的”

    仁心堂,三个大字赫然出现玄烨眼前,迈着疑惑的步子,小心推开那扇门,只见医馆大堂内,尽是面目全非之人,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玄烨,顿时傻了眼,张着嘴巴久久未出声,还是一位衣物单薄,只穿了一件打满补丁蓝色粗布夹袍,头顶着瓜皮小帽,脸上的胡子拉碴的男子,见玄烨的突然来访,站在外头久久不出声,放下手中的药,拱手道:“公子寻人吗?”

    玄烨这才反应过来,吞吐道:“是,只是寻的人恐怕已经出城了”

    男子蹲下拿起那碗药,小心喂到身患重疾之人口中,一边喂着,一边说道:“公子,是刚进城吧?”

    “不才,刚刚进的城,敢问这医馆可是先生开的”玄烨问道

    男子罢手,笑道:“我哪有这等本事啊,我也只是路过这里,那成想,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这不困在这里了,闲来也无事,就帮衬着医馆照顾这些病人”

    见这男子困在这儿了,还这般坦然,不由得心中敬佩,拱手:“先生这般大义,真是惭愧,小弟姓华,字三烨,敢问先生贵姓,台甫?”

    男子上下打量着玄烨,见他无其他恶意,想必也是同道中人,未有忌讳,起身面带笑容:“不敢,在下姓周,名昌,字培公 ,荆州人士,入京赶考,那知盘缠用尽,误了时辰,没赶上春闱,至今到处沦落着”

    惊讶之声从玄烨身后响起:“先生可是周培公?”

    玄烨回头一看,素清什么时候出来了,不由得嗔道:“不是叫你在里头待着吗?”

    男子看向玄烨身后的素清,抬手道:“这位是?”

    玄烨有些不好意思,忙介绍:“这是内子,方才失礼了”

    瞧着素清的年龄,男子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们之间可是有些年龄差距,那女子明显大了这华公子好几岁,但看到素清怀里抱着的孩子,心中了然,怕是家里养着的童养媳,拱手笑道:“倒是小生失礼了,眼拙未看出是华夫人,只是我与夫人素未谋面,夫人怎知周培公”

    素清心里一阵惊喜,此人正是清朝赫赫有名的周培公;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相识竟会是这样一个场合。只是这一声华夫人,听着有些别扭,腾出一只手暗地里拧了玄烨腰间一把,顿时玄烨感到腰间一阵刺痛,闷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这清苑县真是说大也不大,要说小也不小,这福全与哥得儿刚进城便被魏东亭瞧见了,被人撞见了,福全自是不好闪躲,掩面而上问了玄烨的下落,至于素清只字未提;魏东亭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福全此番出京的目的,双方心知肚明,倒是铪那珠一脸疑惑的看着福全,心想怎地裕亲王也出京了,莫不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了,看出了铪那珠的疑虑魏东亭低语道:“铪大人,还是先安置好王爷,我与你细说”

    铪那珠,看了看周围,人群挨着走,的确不是个说话地儿,转际,微微倾身,恭敬道:“二爷,一路辛苦,小的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还望二爷莫嫌弃”

    魏东亭使了一眼,福全随即明白了过来,这位铪那珠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是不好得罪,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勉强笑道:“铪大人有心了,前头带路吧”说完,一个翻腿上了马座,两腿微微使劲促使马儿小走,哥得儿不敢拉后,利索上了马背上,跟在后头。

    众人随铪那珠下了马匹,哥得儿牵着马儿,走在福全后头低语念叨:“贤泊客栈——”想了起来,暗道这不是上次来过吗,巧了又是这家,正在此时,掌柜的站在柜台上,见几位爷停在门口,招手示意跑堂的过来,脸色有些不对,低声道:“随我出去迎客”

    掌柜的毕竟是生意人,十分殷勤笑呵呵道:“几位爷,止步!”

    铪那珠有些不悦的看着眼前略显臃肿的店家,魏东亭一个闪身出来,笑道:“掌柜的,这才出去多久,就把我忘了”

    掌柜瞧见魏东亭,遂一拍后脑勺儿,略显尴尬,拱手:“哟,爷,小的方才未瞧见,真是眼睛不好使了,恕罪恕罪”

    魏东亭直了直身子,笑道:“掌柜的,给我安排三间房”

    “哎呦”掌柜的跺脚叹道:“爷,不瞒你说,我这小店啊,被一小爷包了下来,如今即使有空房我也不敢往外推啊”

    魏东亭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脸色沉了下来,微怒道:“掌柜的,我那房可是还未退,你怎地办这事儿,我之前可是还有两间房,我家二爷与铪爷可是奔碌了一天了,如今连个安置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交差”

    铪那珠沉着脸,俨然道:“店家,那小爷给了你多少钱财,我们出双倍,腾出三间房来吧”

    掌柜的哭丧着脸:“难为几位爷,赶路这般辛苦,原以为这位爷不回来了,我这已经收了那位小爷的定金了,失了约怕是日后也无法在这清苑县待下去”

    顿时魏东亭气不打一出来,大声喝道:“你这店家怎么这般不识抬举,不是还有空房吗,他这般霸道,纵是无礼——”

    话未完魏东亭等人只见一年轻挨个儿的公子摇着折扇好不自在“这位爷,何必动怒,出来都是朋友,掌柜的——”年轻小爷眼色不对瞧着福全,脸色发红,收了折扇,指着福全吞吐道:“你,你你——”铪那珠肴有意味看着这两人的对视。

    福全打量一番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年轻小爷不是那日在街上无理取闹之人吗,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铪那珠与魏东亭见这两人的表情似是认识,铪那珠,插话道:“这位小爷儿,可是认识我家二爷?”

    年轻小爷,猛地的摇头,支吾道:“不,不不认识,本少爷与他素未谋面,何来认识之说”

    哥得儿指着那年轻小爷,急道:“你你不是——”话未说出口,福全截道:“是,我与这位小爷未曾见过,自然是不相识”

    铪那珠心道,他们肯定相识,其中缘由他不想去理会,现如今最要紧的早些把皇上找到,好交太皇太后那边的差事,不然他也是人头难保;抬手笑道:“可否请小爷行个方便,腾三间房与我们住上一晚”

    魏东亭见铪那珠出面了,不再言语,立在一旁,掌柜的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那位年轻小爷,哥得儿更是着急,只见少年小爷,度着步子摇头晃脑不紧不慢说道:“可以给你们房间,别说三间,即使十间也有,只是”停顿了一下,走到福全跟前,用折扇抵着福全的胸膛,一丝玩意轻笑道:“只是,不能让这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