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这个墓被盗了吧!哎哟真可惜,东汉墓啊,那家伙弄出来历史真是够久的,可惜,我怎么就没早生几十年呢!”
“早生几十年就为了下这个斗?那你怎么不早生两千年,古董遍地走。”我忍不住打趣胖子,胖子不理我依旧翻着这串钱,想看出花儿来。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连小哥都说看不出什么问题,我也没打算继续深究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既然是尾巴想要的东西,总会来找我们的,只是卡在我去接闷油瓶的这个时节,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但是他自己都没有看出异常…
“哎,你们说这玩意儿不会是什么钥匙吧,我觉得蛮像什么触发机关的东西,古有小李飞刀,今有胖爷飞钱,说不定飞出去的古钱敲中了哪个龙穴,开启了一座大墓呢!”胖子一向思维发散,虽然我觉得像四姑娘山和张家古楼这种设定应该是极少的。
三个人就这串钱简单讨论了几句,因为东西实在太普通了,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回了盒子里。
“对了老板,我买下这东西的时候,那老头子说必须放在这个盒子里,说这个盒子是南方来的,跟这串钱是配套的。你们刚才说盒子是民国的,一个民国时期的盒子,还产自南方,怎么会跟东汉墓里出的东西是配套的啊?”前面的大江听着我们说话,突然转头补充了一句。
这倒是个信息,不过我看看另外两人还是没什么头绪,也只好先记着,回去再查查看。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我向后靠在了座位上,有点疲惫。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疲惫感不像以前那样突然出现睡一觉就消,更多时候,这是从心里洇透出来的沧桑,永远都在那里,慢慢的渗透到每一根神经,好像怎么休息都不够,又好像不用休息也可以。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们三个人靠在后排都没有说话,闷油瓶是坐在中间的,我的手放在我和他之间的座位上。鬼使神差的,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扣住了他的五指。闷油瓶怔了怔,淡定的转头看着我,好像在认真思索着什么。最不喜欢这种没有波澜的眼神!我挑衅似的看回去,手上扣的更紧了些,闷油瓶仍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隐约闪过了一丝目光的波动。我心里暗笑,不动声色的靠在了他肩上,低低说了句“有点困”,就闭上眼没再理他。
闷油瓶挺了挺背,坐的更直了些,任我与他十指紧扣也没说话。管他娘的什么五铢钱东汉墓小尾巴!这不是应该文艺的感慨岁月静好的时候吗!我在乎的人在我身边,哪有两相依偎来的重要,其他的都回头再说。
就是有点莫名的同情胖子,他在打盹吧,我好像听到了他脑袋磕在车窗上的声音…
☆、第 4 章长沙的布局
第四章长沙的布局
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马上要到沧州西站了,这次在静海下车,一方面是为了甩掉后面的人,一方面是打算第一时间接手在静海盘来的东西(只是目前看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到了沧州直接坐高铁去长沙,索性让守着吉林—杭州线的人扑个空。
睡醒发现小哥依旧靠着后面坐的笔挺,还握着我的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咳,小哥,肩膀酸吗?我给你揉揉?”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我依然没舍得松手。
闷油瓶摇摇头说:“没事,你睡得舒服就行。”
我咧咧嘴没说话,心里直觉得要笑出声来,啧,有希望啊!
说起来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思的,可能是在青铜门前十年一瞬的再见,可能是见到墨脱石雕时心里的钝痛,也可能是听到那一句“还好没有害死你”时的鼻酸,或者早在西沙就养成对这个人的依赖,也说不准,第一次遇见背刀人,就是命定的重逢。
王盟说得对,这十年,张起灵这个词几乎成了我的心魔,但他没说完整。张起灵这个人,更是我的心结。我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在意了,但是我已经松不开了,就像胖子在云顶天宫发现我的血的功效时问得一样,“你和小哥什么关系”,我觉得是一辈子的羁绊。
对于小哥来说,守门十年就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他应该去隐居,去类似于我看中的福建雨村那种地方,远离这些喧嚣纷扰和利益纠葛。可是我任性的把他留在我身边,而我早已站在这些迷雾的漩涡中央,把他再一次拉进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我也说不准。
但是他到目前为止,都平静的接受了我的安排,还好,他终究是愿意陪着我的吧。
到沧州取了票,没什么行李要准备的,安排伙计留守静海观察动向便走了,一路顺利,下午六点多就到了长沙,过程不再赘述。
我们回了三叔原来的铺子安顿下来,又给小花发了消息,说了我们这边的进展,同时问他什么时候能来长沙或者杭州。从青铜门出来,就没再收到过他的消息,黑眼镜也不知道在哪,我揉了揉眉心,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天真,瞅那儿瞅那儿!那不是哑姐么!哎,要说你三叔就是眼光好,风韵犹存也是蛮好看的。”胖子站在铺子门口又在嚷嚷,我抬头看看,已经是晚上□□点了,外面亮着路灯,哑姐正从车上下来。
在长白山那边,哑姐是领着大部队人马走正常路线回来的,一部分回了杭州,一部分来了长沙,因为比较信任她,就让她来长沙帮我把这边的生意管着。
刚倒好四杯茶,哑姐就走了进来,白了胖子一眼,径直走到了我身边。
“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哑姐很是平静,让她帮忙盯梢还是有点大材小用啊。
“先喝杯茶,其他事明天再说吧。哑姐,我主要是想麻烦你把长沙这边的生意整个条理出来,我可能要把三叔的盘口给别人管几年。”我拉了胖子闷油瓶一并坐下来,其实是给自己找点安慰,毕竟是三叔的生意,就算是管理权给别人,也是征求一下哑姐的意见比较好。
哑姐闻言明显顿了一下,说道:“是给解家吧?”
“给解家算不上,给解雨臣而已,我连累他倾家荡产总要赔点什么。我是这么想的,杭州的生意,除了给自己留个祖产的铺面,从此改姓解,长沙终究是三叔的,就交于他几年盈利,也好帮他回笼些资金用来整顿北京那边,你觉得怎么样?”
“三爷的东西由你来继承,自然你安排就好,我听小三爷的。”哑姐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征询,任我安排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么一来,你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茶杯,搂过旁边闷油瓶的肩膀,颇有些得意的说:“我有张起灵啊!”
“是是是,你看你那小媳妇儿脸,要我给你拿大喇叭喊话不?也不知道把胖爷我往哪儿摆,哎,我命苦啊,兄弟成双都嫌弃我…”
哑姐有些愣神,可是她看看我又看看一脸淡然的闷油瓶,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最终一脸怅然若失的端着茶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许是那个回不来的人。
我有点讪讪的收回手,一时得意忘形了。
我们心里都明白,有些人不会回来了,于是他们肩上的担子由剩下的人背负了起来。这的确让一些传承性的东西得以留了下来,但也让重压一直缠绕终生。我们没办法选择更好的未来,只能在此刻更勇敢的拥抱现实。
屋里一时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胖子估计是没好意思在这时候打哈哈,闷油瓶却出人意料得突然站起来:“我出去走走。”没理我在后面喊他,就出了铺子。
嘶——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啊…我想要追出去,又注意到哑姐在这里脸色古怪的看着我,挠了挠头,胖子赶紧站起来说:“嘿嘿不早了,哑姐回去不?我送您出门。”招呼了一声,冲出铺子,远远的看到闷油瓶在街边上慢慢的踱着步,还真是“出来走走”。
我加快步伐在后面快追上他时,已经走到了附近的一条古玩街,这里白天熙熙攘攘的,晚上却冷清得很,虽然夏天的□□点还早,但是很多店铺都只留了个灯,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闷油瓶在我前面十步远,站在一个灯笼状的路灯下面,侧着头看旁边一个古玩店的牌匾。长安。
这家店近几年才开起来的,严格来说不算古玩店,更多的是现代一些大家的字画,也不乏老板自己的作品。店老板是个近五十的中年人,清瘦温润,似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在这里悠闲的守着铺子,大部分时候都在里屋喝茶看书。许是文人墨客的缘故,店名也起的讲究的很,自然不是我这个土夫子能懂得。
闷油瓶穿着T恤和长裤,安静地站在暖黄色的光晕里,留给我一个背影和隐在碎发下的侧脸。我知道他其实没有在看什么,他只是对着“长安”两个字在发呆。似是木质的楼阁矗立,廊檐飞翘,窗帷间隐约一丝氤氲的光,瘦金体的字也带着店里人的温润,矛盾却不违和,就像站着的闷油瓶,这种有些淡然冷漠的背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挥不去的厚重与孤单又莫名的融入这一方,牢牢地吸住我的视线。
☆、第 5 章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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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切,那痛苦就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加缪。”可惜我是在多年以后静下心来看书时才看到这句话,所以在痛苦没有被□□裸的剥开给我看时,我还不知道它已经腐蚀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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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挑明
我朝着他的背影走了过去,有些着魔般的放慢了脚步,其实是心里清楚,这几步迈过去,我跟闷油瓶就会有不同的开始。可能是相守到老,可能是各安一方。最好是像这牌匾上的两个字吧,长安,多好的寓意。
可惜我不知道每个人的长安都是不同的。
走到他跟前,刚要开口说话,闷油瓶先出了声,语气还带着点落寞:“我喜欢过一个女人。”
心里咯噔一声,女…人吗…这是在委婉的拒绝我这个大老爷们儿了?不过现在还会怀念,是真的很喜欢吧。我应该难过,应该愤怒,应该苦涩,但其实我满心的好奇:原来张起灵这个人真的知道“喜欢”这种东西啊。毕竟对于张家人来说,跟爱这种东西搞上关系似乎很难理解,对于小哥,我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一次都没看到他表现出任何人应该有的欲望来。
我只好很淡然的问道:“后来呢?怎么,张家不满意你看上的人?”
闷油瓶顿了很久,我看着他缓缓阖上了眼眸,眼睫毛投了一点阴影在脸上,直让我想伸手拂去。
重又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死寂的沉闷:“我忘记了。”
闷油瓶说完,轻轻一倚,靠在路灯柱上垂下了头,声音里带了难得的感伤:“我认真相处的人,最后都会从我的记忆里消失,而能够永远留在我脑海里的人,我只听到过她的心跳和呼吸。我和这个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除了你,吴邪。”
“那你——”
“联系也是有可能会被遗忘的。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夏天的晚风暖乎乎的,吹得人很舒服,就是吹不热自己左边的胸口。
我想问为什么,可是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这是每一个人张家人的宿命;我也想反驳不会的,但是字在齿间连不成句,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白玛。可是我知道他说没有意义是在说自己。
“在人生过得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否则,在意义中结实的人,在意义消失后是否还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了。”我轻轻的搂住这个人,“小哥,我愿意做你一生的意义,虽然你的一生有点长,但是至少这也是一段不会被忘却的记忆。”
闷油瓶不说话,只是抬起了胳膊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腰背,力气极大,几乎要将我折断。他的脸埋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清表情,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恨不得嘴巴咧到耳根。张起灵,这个人总会在我身边的,我在心底的喃喃自语,几乎一瞬间就被满腔的丰富情绪淹没,高兴也好,激动也罢,这么多年,我早就不认为心结是应该被解开的,是我内心的东西,就应该彻底得到,这才是解决的根本方法。
终于回过神来的闷油瓶,好像良心发现了我的腰快断了的事实,松开手带着点歉意的看着我,啧,他真的比我矮一公分啊!哈哈,难得我也能有压制他的长处!忍不住调侃了闷油瓶的身高,他竟然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的冲我笑了笑!笑了起来!
这人真好看,不是那种电视明星的好看,是直接印在你心里让你无法忘记的绝色。闷油瓶的脸很有特点,我一直知道他从来就不是扔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的那个。不过现在这种花前灯下的氛围,还真是有点让我脸发烧,是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说不定……
“吴小佛爷!”
有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含情凝望”,这么晚了,这里不应该有人路过啊,还认识我。
转过来看看,是个疤头。疤头四十多的年纪,因为剃了光头,脑壳上几个疤,大家也叫他和尚。和尚先前是三叔手底下的伙计,手底下还掌着一个马盘,在我带着面具整顿长沙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为人行事极为狠辣,并不太适合我,后来就换掉了,但是因着三叔的关系,也是好合好散。只不过换的时候,他带走了他下面的整个马盘。
“怎么,和尚这么晚来这里谈生意不成?”我问道。这人看着老实,手底下可是一点不含糊,风险最大的马盘他能稳稳当当的做这么多年,说他不是跨黑白两道谁都不信。
和尚丝毫不介意我的质疑,笑的一脸敦厚,回道:“确实是谈生意,不过可能不是吴小佛爷想的生意。这就是张家这一代的起灵吧?幸会。吴小佛爷可是厉害了,龙穴宝地随便闯,有些人就是财运亨通啊,我是比不上的了。”
好像是在羡慕,但我听着阴阳怪气的,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方便问,只是不在意的笑笑没说话。
“我还要找长安居的老板谈生意,就不打扰吴小佛爷和张家小哥了。”和尚依旧不介意,笑笑拱了拱手便兀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皱了皱眉,把长安居说给闷油瓶听,闷油瓶只评价了一句“老板不是普通人”。往回走的路上我有点无奈,刚甩掉一屁股尾巴,被黑心老头子坑了一把淘回来个五铢钱,这又遇上不对劲的人了。但是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胖子虽然不着调,但有时候的无心之语反而贴近了事实真相,五铢钱肯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特殊用途。而和尚,听说他还是掌着马盘的,虽说马盘灵活性好,分销的盘口不守着哪一家过活,但是能让他亲自谈的生意并不多,更何况现在这么晚了来长安居这个地方,谈的生意也不会跟出货有关。加上一路跟我们的人肯定已经发现了真正的行踪,如果不需要他们亲自来这里呢……就是不知道长安居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把分析说给闷油瓶听,他摇了摇头,说:“不,他们会亲自来的。”一把拉着我靠近他,“这条街的另一端街角有辆越野车停在那,是跟刚才的和尚一起来的。”
我走出这条街前隐晦的看了眼后面,街角确实有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