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将蛋糕放在茶室中的矮几上,拆开盒子,一根一根地插上了25支细细的蜡烛,点燃。
烛光在模糊的视线中毫无规律地摇曳。宗像又数了一遍蜡烛,从1数到25。
这是周防不会到来的25岁。
宗像拔掉了一根蜡烛。
“周防,给你永远的24岁。”
话音刚落,宗像便自嘲地笑了起来,笑自己的矫情。
他吹灭了所有的蜡烛,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独自将平日并不喜爱的甜食一口一口地吃完。
(五)我可以怀疑一切,但我却不能怀疑我正在怀疑的。——笛卡尔
2012年夏。早晨。
吃完早餐,宗像告别了奥古斯特,坐上了通往萨克森州立图书馆的公交车。
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他从奥古斯特的口中听到了前所未想的猜测。细细分析,世间存在三块石板的可能性极高。
宗像有些懊恼,虽然他成为第四王权者也只有短短数年的时间,但以自身的理性和智慧,对于万事万物的获知和理解,很少有人能够望其项背。
然而,他却从未怀疑过德累斯顿石板控制下王权系统的合理性、系统性与完整性。
他再次深深地从内心敬重奥古斯特的父亲。
即便怀疑一切,否定一切,也从不放弃自己的怀疑和否定,直至无法思考的那一刻。
那是真正理性思考的人。
(六)理解按其本质乃是一个效果历史事件。——伽达默尔
公交车内没有喧哗声,坐在宗像后一排的年轻人戴着耳机听着歌,透过耳机传来模糊的摇滚乐,重低音的节奏让宗像有些分神。他凛了凛神,怀着对奥古斯特父亲的崇敬,反省起过去的几年。
错综复杂的事件,各怀心事的人物,无法预知的变故,林林总总的往事,以及……摆脱不了的宿命。
命运的话题,他也曾思索过几次。似乎自从他成为王,而知晓对立的另一面有一位赤之王时,便开始准备着面对终将会到来的审判。
周围所有的人,也都如此认为。——正因为前代赤王迦俱都玄示与前代青王羽张迅的历史,最后现实的走向不外乎人们所能想到的几种。
而结局似乎昭示着历史经验的正确性。
一个小时后,当路德维希问起“命运”,宗像确有片刻的迟疑。
终有一日,他会知道,一切背后的本质,远不止青与赤背负的所谓“宿命”那般简单。但就算得到了暂时的答案,理性如他,也无法知晓绝对客观的解。
(七)要进来,先把希望留在门外。——但丁
2012年12月21日,晴,午后。
宗像礼司走在从东京法务局通往「HOMRA」的路上。
这段路不长,即便是步行,大约也只需要20分钟左右的时间。途中会经过一条近郊的小路,再走过一段繁华的主干道,最后穿过小巷,巷口的拐角处便是目的地。
平日,他很少有直奔「HOMRA」的时候。大部分的情形下,他总能在这个属于周防的酒吧以外的地方与这位第三王权者偶遇。
这么想来,今天是难得的机会,晒着冬日的阳光,慢悠悠地散步,从自己的地盘,走向他的地盘。宗像这般想。
两天前,他遇到了新的第七王权者。一席交谈,一个抉择,足够改变一切。
事实上,真正被改变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宗像抬头望着少云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把握回到两三年前,就能改变他曾经历过的结局,尽管他向城田做了肯定的猜测。
因为回到过去,他也不会再见到当前的城田——这与当初奥古斯特的情况不同,也就无需压抑对方的期待了。
但是,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宗像走过大街上最热闹的路段,隐隐约约听到过路的人兴奋地等待着末日预言真伪的揭晓。他扶了扶眼镜,拐进了小巷。
从巷口可以径直看到前方「HOMRA」的外墙。宗像摇了摇头,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前走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按照心中的计划,一步步寻得另两块石板,将周防从王的宿命中解救出来,使王之体系变得完整。
他再向右转身,拐进「HOMRA」后更窄的巷子里,城田泉生已在那儿等了多时。
(八)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不同。 ——赫拉克利特
几乎一瞬间之后,被抽离的世界还原成了原本的模样。只是片刻的迟疑,宗像便只身走进了三年前的「HOMRA」酒吧。
2009年的「HOMRA」和2009年的草剃出云,与印象中的没有任何不同。
包括,在宗像喝完小半杯黑啤后,见到的从二楼缓步而下的周防尊。
周防看到了宗像,下意识地伸出了戴着戒指的右手端详了几秒,随后握拳。
完好无损的手心和手背,没有灼伤的痕迹,也没有刺目的暗红——事实上,他的注意力随即集中在了宗像身上。
宗像看似安然地坐在旋转了半圈的吧椅上。
这不是梦境。
周防并不知道,也无从知晓——当未来的宗像来到这个世界时,这里的所有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包括他的梦。
世间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化,下一秒便与这一秒不同。就算这一日,是宗像所度过的又一个2009年12月21日,一切也都早已改变了。
(九)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 ——黑格尔
念书的时候,城田泉生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和物理。他认为自己从思维上讲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但或许情感上,就不那么理性了。
大学的时候,他所学的专业是电子仪器。毕业后,他成了某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成为“无色之王”这样一个超出他原有的理性认知的存在的时候,一开始自然是怀疑的。但情感上的不理性却占了上风,他从怀疑,到半信半疑,到试图去理解,再到最后,被动地消极地接受了一切。
确实,宇宙中未被破解的谜团太多,即便是纯粹的理论也无法解释。既然发生了,那么便是合乎规律的。他无从反抗。
好在,宗像的一番话最终点醒了他。即便不过两日后,现在的他也即将跟随着整个世界被抹去重来,在这之前,至少他重新回归了理性,也重新认清了现实。
(十)死别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才知道了。——苏格拉底
伊佐那社独自走在通往神社的小路上。
不,他现在是阿道夫·K·威丝曼。他刚刚将邪恶的无色之王压制在体内,随即支开了夜刀神狗郎。
对于德累斯顿石板,威丝曼也不过只进行了三五年的研究。随着大轰炸和姐姐的死,研究终止了,他也未再踏足任何一块土地。
而也因此,仅有的部分知情者对石板的了解也止步于此。
体内,无色之王的灵魂乱窜,企图突破他的封印。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他创造了王,王挑起的事端,就由他来解决。
他坦然地面对着周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我去死,而你们去活。
21世纪的社会,已经不像古希腊那样落后愚昧。他很高兴,他能够选择自己的死亡,而不是被他人逼上绝路。这是最好的死法,不是吗。
赤色的火焰贯穿胸膛的灼热和痛楚依稀还残留在胸口,他迷茫地睁开眼。身体上方是透明的玻璃,肩下压住的是他熟悉的自己的银色长发。他似乎是躺在棺材中。
棺材边的人虽然已经苍老,但他毫无困难地认了出来。
“中尉。”他动了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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