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苹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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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4日星期一

    上午去拍广告,是一家大型洗衣粉厂约我们全校师生去拍的,到上次我们照相的旧机场。

    来了二十一个学生,风很凉爽,太阳还低低的在大草地的那边,我们坐在草地上谈笑。

    因很多事情要忙,很久都没彩排,吃午饭时下了大雨,为抢救那几支矿泉水,我浑身湿透了,头发也湿了,吃饭的时候不住地打寒颤。

    下午开始排练,草地上很多蚂蚁、毛毛虫。后因不够人,我们老师也上场了,中间又下了一场大雨,我们几个人挤到一块避雨。五点才走了,后被通知过几天再继续拍,因台风。

    回校开晚饭。

    7月5日星期二

    写总结,到中午的时候已基本全搞妥了,不禁自喜,办事还不慢。

    打电话给我们班的科任老师,因明天要补考。

    听说下学期工作有变动,我要跨级,教服装班和一个新招的财会班。

    晚上正在洗衣服,爸爸来了,给了我五百块,要我帮姐姐和妹妹买衣服。

    7月6日星期三

    拍广告。改补考卷。登分。

    下午帮晟算分,排名等,一直很累,但又不想一个人呆着。

    下午回去因为太疲倦了,我的精神很差。这两天又感到了要全线崩溃的脆弱。

    晚上听音乐台的“音乐与诗”,心情稍微回复了点,发现有几首诗很好。

    7月7日星期四

    上午散学典礼,搞清洁,交一切表格,发拍广告的钱,发手册。

    教工会议,一直开到十二点多,吃了饭后觉得很累,但太晒,不想回宿舍。

    后一个同事让我回宿舍拿昨天帮她领的钱,走前向晟要单车钥匙,因为他的漂亮单车被人偷了,昨天借了我的,陈纪便又阴阳怪气地说:“哎哟,现在连钥匙都给管住喽!”我讨厌得发疯,但又说不出话。校门外车塞得死死的,当我一身大汗终于绕过了十字路口,才发现忘了带宿舍钥匙了,于是又兜回去,恨得咬牙切齿,这个鬼地方!

    下午领了三百块旅游费,还钱给梅。

    7月8日星期五

    上午整理办公室杂物,下午整理宿舍。

    又拿出韩襄的最后一封信来看,这是她在收到我的“分手”信之前写的:

    ……

    下午,级里头由于男篮比赛得了冠军,奖了250元,要到外面去贺一贺。席间,突然说起从手纹看出有几个儿子来,级长一见我二条,马上就笑着说:你有两个儿子。很不怀好意的样,我真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

    下午第二节又是拔草,学生又是很不情愿,劳动观念这么淡泊。不过,那个最可爱的男生却令我很感动,他不会不干,也不会取观望态度,一直都在拔,很懂事,很体贴,虽然有时候没大没小,令人讨厌,但实实在在的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可信赖的,又可以使别人开心。他相貌也很好,以后一定会走好运。还有那个很讲义气的,也显出了他的动人处,我想以后他也会找到一个好归宿的。近来这两个家伙很亲密,我相信他们这是如鱼得水吧。在这一点上,我是多么羡慕他们呀。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拿出眼光,真意去找到最好,好好珍惜,直到永远的。

    我无法生气,只有心痛,想到她的张皇失措,她的伤心消沉,想到她的痛极无语,甚至心死,我就想把自己杀死,让我死掉千千万万次。但每次读这封信,心就会安静下来,是呀,我那么坏,不值得你永远珍惜,只是在我的心里,你永远美好。

    7月9日星期六

    上午继续整理宿舍。下午搞卫生。后骑车到田野逛悠,想起寒假时韩襄来,一起看田野的冬景,又洒了一路眼泪。呆在宿舍受不了,出到外面也受不了,突然想到,江城处处都有我们的身影,韩襄天天行走其间,“孤孤单单一个人,走在丽影双双的街头”,如何忍受那剜心的凄酸与疼痛啊!啊,韩襄!

    回到宿舍,无法再忍受内心的折磨,便到小石房间看电视,慢慢变得平静开心了,还跟他们一起笑谈各人物的命运。人就是这样,看自己的故事惊心动魄,神伤魂断,看别人的故事则淡定麻木,轻松冷漠,也许正因如此,人们才更喜欢看电视电影,喜欢吹牛神侃无聊八卦,因不想面对自己内心的矛盾、苦痛与孤独。因此韩襄以前很爱打牌,很喜欢看电视,很喜欢和我“啰嗦”各种琐事,而我却还要生这个悲苦的人的气。这样一想,马上便又揪心地痛,刚好看到电视中一个坏蛋被杀死了,满头满身满地都是血,还大声惨叫,这人刚好抒发了我的痛苦,满足了我的死欲,我便又继续“平静开心”地看下去。人真是可怕。

    7月10日星期日

    上午洗床单,搞清洁。打算明天去给姐姐和妹妹买衣服,后天回家。

    晚上晟买了西瓜回来,我和梅一起在他那里吃了,后我拿刀子把瓤切成一小粒一小粒,用酒杯盛着,还切了个四角星,拿去给君吃,晟说君真幸福,梅问我拿进去时有没有人妒忌,我说没有,晟说:有的,只是他没说。我没再吱声,要是我能天天这样对韩襄,多好啊。但念头一闪,马上就不敢再想了。后小邓、小石也过来了,他们吃西瓜,我就一直拿小刀来玩西瓜皮,晟老担心我把手割伤了。

    ☆、第五十九章    战俘

    第五十九章战俘

    7月11日星期一

    上午把昨天的剩饭煮成泡饭当早餐,晟夸我煎的荷包蛋漂亮。

    早餐后,大家在闲聊,我突然很想玩点手工活,刚好晟有一本剪纸的书,于是我们一起剪纸,我剪了两只很美的手,很开心,就说:“这只手送给你吧。”他指着我的手笑着说:“我想要这一只。”我说:“这只是不给的。”我们就像小孩子一样,继续玩了半个小时,我说:“如果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好了。”他说:“你现在就像个孩子呀。”我但愿我们天天能这样,无忧无虑的呆着,什么也不去想,一起玩,一起煮东西吃,累了就各自躺下睡一会。后他问:“你不是要给你姐姐和妹妹买衣服吗?什么时候去呀?”我说打算晚上去,他说:“一个人去?”我说:“是啊,放假了,大家都有活动。”“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嫌逛街烦的吗?”他说:“陪你去怎么会烦呢。”我觉得不应该让他陪,但这段时间跟他以及其他同事待多了,感觉神经麻木了很多,不再那么痛苦了,于是没吱声,算是默许了,反正我不会跟他怎么样。

    吃了晚饭已六点了,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出去了。先到大新百货喝了杯雪碧,站在天桥上看夜景,很美,进大新逛,那些衣服很漂亮,有一条很美的下裙,我们都喜欢,我不舍得买给自己。他让我看了一双浅紫色的鞋子,我很喜欢的,但喜欢的东西并不都是能拥有的,韩襄这么说过。

    后去华市百货,外面下起了雨,我们是跑过天桥的。在跳过一潭水时,他伸手想牵我,我避开了。在华百他看中了一条连衣裙,我试穿了一下,犹豫了很久,还是买了,这是给妹妹的。后来又给姐姐也买了一条橙色的连衣裙。要走时他说我那天穿的紫色裤子很难看,衬得脸色很差。我说:“难看才好呢,你就不会再看了。”他说:“是不是真的?”我说:“是呀,这是最好的!”他一下子生气了:“那以后就这样吧。”我一下子没弄明白:“怎样?”他说:“就像你说的一样。”后来我们都不说话了,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陌生得仿佛不认识。他一直走得很快,像跑步一样,我慢慢地跟在后面,我那自暴自弃的情绪突然又回来了,此时即使有人打死我我也绝不哼一下,只觉心里的酸辛比雨水还多,但已习惯了那种心酸,已习惯了当头一棒,已习惯了这种心的孤独,而且只能让别人怨我,我无半句言语。

    就这样没有一句话地回到了十九中,大门已经关了,我正要背着那一大袋衣服爬门,他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于是我先把包包交给了他,再爬门。

    我很饿,今天一天都没吃饭,只吃了一些菜,但又脏,于是匆匆洗了澡,之后便去晟那里,因我的饭煲在他那。他正在写东西,头也不回一下,我知道他今天的生气我是无能为力了,那种冷冰冰只能让我远远地缩回去,而且都是我的罪过。

    我热了饭菜回到宿舍,我猜他刚才是写信给我,果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他的信,看过后我一直呆呆地坐着,全身像结了冰一样,彻骨的寒冷。放在地上的菜,我连望都不想望,只觉一团混沌的东西塞在喉里,堵在心上,那里有一点理智,阻止我任何的思想任何的回顾,阻止我这一触即发的疯狂的心疯狂的行为。毫无动作毫无思想地呆坐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我脑子才开始活动。现在,我,刘含晖,是一个坐在冰冷黑暗的牢底的罪人,我认罪,承认我的脆弱,承认我自私地享受了他的关心,承认我为了摆脱无聊、空虚,尤其是为了消释对韩襄的无边无际的想念和彻头彻尾的绝望,为了让我不因痛苦至死而“天真”地与他模棱两可地交往,我拒之千里同时又主动靠近,我是罪人,是罪该万死之人,我是不该再活下去的人,我是无法再活下去的人,我十几岁就已知道,我不得好死,十几岁就知道,我死得越早越好。我害怕我的思维活跃起来,更害怕突然失控的情绪放纵,于是动笔来写回信,写我自己,写过去,这样可以忘记现在,现在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啊,我的每个“现在”都令我恐惧!我写着信,写我这八年的同性恋、“生死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转动脑筋写点东西也可真不错,只是写出来的也像我的动作一样机械、干巴,我这么多年的泪和伤,从我的冰冷的身体,冰冷的脑子,冰冷的手,冰冷地流出来了。四点多我终于写好了,对着那些稿纸,我才开始哭起来。后来迷迷糊糊的想睡觉了,便躺到床上,也不挂蚊帐,也不关灯,就让灯光和五点半的曙光一同亮着。

    7月12日星期二

    八点多便醒了,正呆呆地躺着,小刘过来问是否去喝早茶,说这边的单身老师都去了,我一边抹干脸上的泪一边说不去了,没精神。便又躺回床上。

    饥饿一直没离开,但一看到那盆饭菜就不想吃了,确实咽不下去。

    十一点,晟拿过来两块西瓜,说是小刘请吃的,他没露面,我只见到门帘外伸进来的两片红西瓜。想来可笑,一夜之间,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可以颠倒。一直以来,不断逃避的是我,而深受影响的也是我,说“潇洒话”的是我,烦恼的也是我。

    我一直都希望,我们只是平平淡淡的同事,他不再找我是我一直所想,现在他让我可以无须努力便能达到此目的,只要我冷静理智地说一句或什么都不用说,都可以。但当他说结束我们的交往,我却如此难受,让我身心冰冷地发现,我的孤独和绝望是如此彻底。我喜欢与他在一起,喜欢有他在的时光,但难以想像难以接受与他“朋友”的关系,每次与他稍为亲近一点,就感觉到心是苍白的,令我发冷。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晟又过来了,他看了我昨晚写给他的信。

    一进来他便问:“怎么还不走呢?”我说:“没力气走了。”我发觉自己的听力都几乎失掉了,只发着抖坐着。他说:“别傻了,人家能自拔,怎么你不能呢。同性之间的感情向深处发展是没有结果的,只有异性之间的才有。我保证我们是有结果的,主要是看你。振作起来,我会帮助你的。以后少点过去她那里,而且,到了一定的年龄,对方也是要成家立业的,这是自然的规律。”停了一下,又说:“你睡一下吧,我去买菜煮饭,明天再回家吧。”

    我的心从冰窖里面出来,能回复一点点温度了,但仍如履薄冰,白森森的,毫无血色。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本来写这封信,我是不想让他太受伤,我不接受他,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我爱的是同性,我的爱永远没有结果,永远只有痛,我害怕爱,我不要爱。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我害怕独自一人呆在冰窖里的感觉,可又不愿意变成“两个人”,一切都那么茫然,那么令我难以接受。我现在只想离开,一两个月的假期,我只能暂时舒缓,要想彻底解脱,只能永远离开珠镇,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我离开了,这种悲剧还会在别的地方继续上演,天大地大,我不知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我不愿意思想,只想这样呆呆地躺着,祈求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死掉,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我真希望我有嫔的勇气,只需一跳,就解决所有的痛苦。但我知道,不到崩溃那一天,我不会这么做。

    两点多三点才吃饭,其实我仍不想吃,只吃了一点青菜,几个芋头。晟还像原来那样对我,但我们以前的那些愉快的交往已变得非常遥远,我在一夜间变了一个人,曾经“快乐、自得、坚强”的那个我已烟消云散,这个人现在脆弱得难以支撑,她是战俘,阶下囚。

    晚上他说一起去看电影,散散心,我别无选择地去了,两个人一起走路过去,感觉很怪。《赌王》,这类片我没兴趣,傻傻地看了一晚,毫无知觉地回来了。我太累了,太困了,一边走路眼皮一边打架,一回到宿舍就睡了。

    7月13日星期三

    早上收拾行李,饭后,晟送我去坐车。坐在回家的车上,我呆呆的,静静的,像个没有思维的木偶人。

    ☆、第六十章    可怕的绝望

    第六十章可怕的绝望

    7月18日星期一

    回到家五天了。

    今天看报纸知道江城襄江边曾浸水一到四米,不禁又想着韩襄,整天都在想她,一想起她便伤心,晚上更是如此。

    傍晚时正在补记日记,妈妈突然在旁边的窗外叫了我一声,吓得我双手捂住脸浑身发抖,拼命忍住才没哭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7月19日星期二

    中午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都没睡着,一直在想东西。这个假期一回来就有很多老同学、老朋友找,个个都喜欢跟我讲故事,都是感情故事,如妙的所谓“多情公子”的无情无耻行径,淑的远嫁异国老头的“救母”故事,珠的九曲十八弯的悲情故事,莉的与一有妇之夫私奔后又分手的“勇敢”故事,想得最多的当然是我自己的无法结束的故事,于是我的脑子更是一刻无法消停,人生为何如此“多姿”,引无数女子竞神痴。

    下午做饭的时候爸爸回来了,我从窗户看到他在院子里看花,穿着一双拖鞋,挽着一节裤腿。我一下子被打动了,便也跑出去看,他说昙花只剩一株了,我说还有几片叶子插在围墙边的花槽里呢,他便过来瞧,说:“这样也能长的吗?”真像个孩子一样。我不禁想起前几天妈妈讲的一件事。一天深夜爸爸回来后把妈妈摇醒,妈妈问他干什么,他说下面开了好几朵昙花呢,很美很香,让妈妈起来看,还拎了照相机去拍了几张照片呢。听得我非常开心,爸爸是这样一个浪漫有情调的人呢。现在我又见到他弯着腰把鼻子凑到那向外伸的紫红的鸡冠花上了,他还找到了一株藏在南瓜叶子后面的兰花,于是他把瓜苗拔了,好让兰花重见天日,但我想,明天妈妈肯定要撅嘴巴了,妈妈肯定更喜欢南瓜苗长起来,并接上几个大大的南瓜。爸爸做这些的时候,样子很专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被我看见了。

    7月20日星期三

    昨晚看《晚霞消失的时候》,到四点钟才看完,那时,外面正下着雨。

    今早九点钟给俊俊吵醒了,要我去煮早餐给他吃,我正睡得香,觉得很气,煮了早餐后便又爬到床上,但再也睡不了了,一直在想韩襄,非常伤心。

    做午饭前黑豹来电要稿,于是中午吃了饭后就写稿,一直写到五点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