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苹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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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还没熄灯,她们就停战了,韩襄还在我床上坐了一会,跟我们一起听歌。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3月18日星期四

    今天没去图书馆,一直坐在窗前看雨,一边听音乐。她还是打牌,忘“我”地打,忘了我有什么不好呢,我又有什么好呢,她什么时候过你吗?你真的在她心里吗?她说过吗?你问过吗?她不过看过你几眼,看了几眼又如何?也许只是你在误读,其实什么也没有,就算有又怎样,你又如何……“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是啊,就算我“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又如何?就能“锦瑟华年与她度”吗?

    午饭时,因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伤了她的心,后她打牌就没再说过话,只是默默地打。晚饭时,我看着她,她也很冷漠,晚上彼此都不再说话了。后,莫慧娴跟我说,明天想回一趟家,约我一起走,我也需要回家与父亲商量分配之事,于是便决定走。我问韩襄,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她说不去了,我想起她妈妈叮嘱她的话,也就不再勉强。

    睡前流了很多眼泪。

    3月19日星期五

    早上去体检,韩襄陪我。今天,她对我很好,一直陪着我,还很温柔,可是我却快乐不起来,她不理我我伤心,她对我好,我也伤心,无论怎样,我都是个伤心人。

    体检完后便与莫慧娴回家,阿娟很想跟我走的,但舍不得十几块钱的车费,这段时间她到处跑去见工,钱花得已经捉衿见肘了。要走时,韩襄背对着我们在看书,我对她说:“韩襄,我走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之后,我走了。

    一路上昏昏欲睡的,我一直在想着去韩襄家的那几天,想着那种种心情,与现在相比,真有天渊之别,那些快乐的时光,快乐的点点滴滴,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七点多才到家,站在家门外按门铃,很久,才听到妈妈从外边回来,显然是在对俊俊说:“谁站在我们家门口呢?”我大叫一声,俊俊跑了过来,我一把抱起了他。

    见到妈妈很开心,玩了很久才去洗澡、吃饭,然后一起看电视。

    晚间躺在床上看实习日记,记起了实习的日子,那已经是非常遥远了,忆起来只会伤感,不如忘了的好,我现在很能忘。我希望我也能忘掉韩襄,忘掉这几个月她在我心中激起的波澜,可是,我知道,它是“现在进行时”,不是“过去完成时”或“现在完成时”,我出不来。

    3月20日星期六

    早上打电话回南师大,想找韩襄,但没人接。

    妈妈杀了两只鸡,拿鸡肠子炒豆芽。还买回一只鹅。中午,妈妈在弄煤炉炖鸡,我走到厨房门口的那只鹅那儿,蹲下身跟它说:“你是不是以前我养过的?或者我养过你的祖先?”一边说一边用手摸它的颈子,它突然掉泪了,一边是一颗圆圆的泪珠滴到地上,另一边则是一行长长的清泪,沿着扁长的黑嘴流下来。我很惊奇,对妈妈说:“妈,它流眼泪了!”妈妈笑我傻。我想起以前我养的鹅,妈妈拿它们去卖时,我就哭。为什么呢?这只鹅是否懂得我?它是在还泪债吗?还是它伤心了,以前卖它们我都不舍得,现在却要买回来杀?后我也不看它了,我不能再想那么多。

    下午又打电话回南师大,这次韩襄来接了,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开心地说:“打牌呀,你走后我天天在打牌。”然后又问要不要叫别人来听,这个傻瓜。

    吃晚饭时,妈妈说我太瘦了,脸色又不好,让我喝多点鸡汤,我又内疚又怅惘,妈妈费尽心思调理我的身体,可这么多年我却天天在慢性自杀,我被自己的心这样折磨,如何对得起这些物质、这些爱,可是,我又能怎样呢。

    晚饭后与爸爸谈分配的事,我是定了要留华市,手续到时候再办。我跟爸爸说了韩襄的家庭情况,请求爸爸帮忙,看是否能在卫星城帮她找工作,后爸爸便打电话给吴教授和德叔,请他们帮忙找学校。

    晚上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后陪俊俊睡觉。

    3月21日星期日

    早上让妈妈做盐焗鸡带回学校,妈妈说:“整天就惦记着你那些同学。”不过还是很高兴地做了,还找了很多好吃的让我带走。在路口跟莫慧娴汇合时,才发现我带的很少,因她带的太多了,像是去走亲戚一样。原来不仅她妈妈给她准备了东西,她哥哥同学的妈妈也给她准备了东西,她又是老好人,最懂人情世故了,于是全部带上。“你像一个回娘家的媳妇呢。”我说。“哪里,应该是从娘家回夫家的媳妇。”她哈哈笑。“有什么不同?”“当然不同了,回娘家一般是两手空空的,因为婆婆吝啬,从娘家回来呢,是满箩满筐的,因为妈妈最疼女儿。”原来如此。我们俩各背着一大袋、拎着两大袋去赶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说:“十个女儿,九个贼!”

    回到宿舍,刚好是吃晚饭时间,于是十二个人又开了一个食宴。见到韩襄,不知是开心好,还是伤心好,我掉得越来越深了,失去了初始时的轻松和快乐,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心里一片混乱。

    3月22日星期一

    今天开始上课。

    上午上佛教与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下午上文艺创作心理学。

    重新走进课室上课,感觉很怪,有点心散,有点伤感,有点烦躁,又想努力做到特别认真,也许是写毕业论文的“断层”所致,但上学期的实习造成的“断层”并不如此。后明白了,因这是最后的课堂了,最后的大学学习了,我不愿毕业,我不想离开,这个生活了近四年的大学,这种持续了近四年的生活,我希望它永远。我突然很想读研究生,然后留校,也不要结婚,不要生子,就与文学相伴,那多好啊,这才是我喜欢的路,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只有恨自己,拥有着的时候不思进取,不想未来,失去后才痛心疾首、茫然无措。从教学楼回宿舍时,望着图书馆的四面棕榈,宿舍区的满园芳草,惆怅异常。

    3月23日星期二

    下午上完鲁迅研究回来,阿娟来借我的《人间鲁迅》看,可翻了一下就还给我了,说还是去图书馆借他的杂文和别人的评论看比较好。她一直不喜欢看原著,觉得凡是讲故事的,看个梗概就行了,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去看那些细节、对话、心理活动,对于我和曾燕、陈肖红整天沉浸在的情境里并与人物共悲喜感到很可笑,每次老师介绍作品,她都只看梗概和相关的评论,认为观点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的思想很敏锐和特别,但我们觉得过程更重要,可以体会更多的乐趣,感受更丰富的内涵,我们曾说她太理性、太现实,她不以为然。要是干什么都目的性那么强,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呢?

    与曾燕、秀芹、韩襄、燕青、张慕杰报了电脑培训班,想学习打字。

    打晚饭时,发现宿舍门口有卖花的,刚好有黄玫瑰,于是买了一支,插在她的酒杯里。

    晚上,秀芹去剪发了,她也剪了个男孩子头发,本来她是很沉默内敛的,没想到剪了短发这么清爽、洒脱。这时,韩襄的短发早就长长了,由假小子变成了个淑女。什么时候我有勇气也去剪个短发呢,但是我剪了肯定不如她们好看的,因为我一点也不清爽洒脱,我那么沉重抑郁,那么多愁善感,那么笨。

    3月24日星期三

    今天一直都在下雨,除了上课,大家便都呆在宿舍。我和曾燕、燕青又拿出去秀芹和韩襄家的照片看,阿娟、陈肖红和雅冰也围了过来,欣赏了一番美景后,阿娟说:“真是太美了!我没去,真遗憾。”陈肖红说:“是很美,不过我还是喜欢大城市多一点。那种美只能看,如果生活在那里会闷死的。”“你看,小资产阶级的尾巴露出来了吧?”雅冰开玩笑。“就是嘛,谁愿意生活在那样的穷山沟沟里呀,是不是,秀芹?”陈肖红撅了撅嘴,望着秀芹。“呵呵,是啊。”秀芹说。“韩襄,你说呢?”“那时候小,什么也不懂,觉得挺好的。”“那现在要是把你分配回那里工作,你乐意不?”“当然想留在城里,可是有些东西是想不来的。”“你的童年很苦吧?”陈肖红又问。“我一直混混沌沌懵懵懂懂的。”韩襄笑了笑。

    后大家谈到了童年,曾燕说她缺少母爱,虽得到的外公家的宠爱,但长期被外公和爸爸抢夺、拉锯,心很苦,后来继母又与父亲不和,非常烦恼,所以她最大的理想是拥有一个和美的家。陈肖红说她爸爸过去在部队,她们随军到处跑,不知家在何方,所以最喜欢稳定。我说小时候因父亲在外,母亲过分劳累而经常打骂我们,在学校则一天到晚被留级生拳打脚踢,又孤独又委屈,整天就梦想着去一个充满爱的地方。阿娟说她小时候家境很好,是村子里穿得最漂亮的,吃得也很好,可惜后来越来越差,现在成了宿舍里最突出的“困难户”了,最后,她说:“我觉得只要是由穷变富,过去多苦都无所谓,只要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就有希望,而由富变穷呢,实在太难受了,就是那种一直走下坡路的感觉,我自己穷富倒无所谓,但看着家里人活得那么辛苦就很难受,我母亲又很爱虚荣,过不了苦日子,我们家六口人全靠我父亲,他又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只会默默承受的人,每次回家见到他那么苦,我真想哭。你们老说我现实、理性、过分节约,生活就这样,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只想凭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尽一点孝心,分担父亲的责任,别的,真的无所求。”燕青说:“不要泄气,从你开始,你们家肯定会一天天走上坡路的。”张慕杰一直笑眯眯地坐着没出声,燕青笑说:“这个小家伙最幸福了,两代城市居民呢!”张慕杰是我们宿舍的老幺,足足比我们小两岁,城市的孩子读书早,早让我们这些“老一辈”嫉妒得要死。

    后来,我们把全宿舍归了类:曾经当过农民的是我、燕青、秀芹、韩襄;至今仍是农民的是雅冰、阿娟、君贤、莫慧娴;一直是城市居民的是张慕杰、曾燕、董伟红;非农非工的军官女儿陈肖红。我们真是工农商学兵都有了!(曾燕出自,董伟红父亲是商人)

    晚上坐在床上看书,韩襄在桌前写日记。春雨真好,让世界一片安宁,内心一片温柔。

    3月26日星期五

    这两天,何淑珍又与曾燕闹别扭,把曾燕气得要死,下午没课,也没下雨,曾燕便约我去散步。我们走到杜鹃园,坐下聊天。

    曾燕说,何淑珍说话总是那么刻薄,有时又阴阳怪气的,成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跟她吵,好像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不如她意,弄得她莫名其妙,真是受不了,压抑死了,最烦的是,她还不允许曾燕跟别的朋友好,若曾燕与别人走得太近,她就吃醋,并大发脾气,她要独占曾燕,曾燕困惑死了,她那么喜欢交朋友,又那么多朋友,叫她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呢。我觉得何淑珍的心理像恋爱中人的心理,跟我的许多心理很像,但她又总是那么风情万种,跟男生来往也密切,不像是同性恋。我问她是否会吃张华的醋,曾燕说不会,因她自己也有男朋友。我也判断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性质了。后曾燕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适应粗线条,或许是因为她粗心、开朗,总给人强大可靠的感觉,所以那么多朋友喜欢一心一意为她付出,同时也要求她给予她们独有的关心,而她却过于博爱,因此她们对她便由爱转恨了。最后又说,其实这种酸溜溜的心理她也有的,只是没那么过分,说一直以来觉得跟我是最知心的,现在我却老跟陈肖红腻在一起,她也吃醋得要死。笑死我了,我什么时候与陈肖红腻一起了,只不过她干什么都习惯叫上我,而我习惯了不拒绝而已。不过,我觉得曾燕的表现有时候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她跟女孩子玩得太好了,比如动不动就和别人“宝二爷”“宝二奶奶”的互称,或者说:“哎呀,你怎么那么可爱呢,下辈子我要做个男的娶你!”有一次还把一个易拉罐的环套在谁的手指上,唱着:“你何时跟我走?你这就跟我走。”我们都知道她是闹着玩的,但若是碰到一个对她动心的女孩子,那就麻烦了。但是我又不能这样跟她说。

    走前,我们好好赏了一轮杜鹃,杜鹃园到处绽放着红艳的花,也有紫红的、粉红的,非常艳丽、灿烂,给人□□盎然、“芳菲人间”的感觉。我捡了一捧落花回去。晚上在宿舍看书,阿娟走过来,看到了我满桌的落花,说:“唉,我们的含晖,总是那么浪漫。”其实她也很浪漫的,她对美那么敏感,只是生活的艰辛让她压抑了心中的浪漫而已。我正想说话,雅冰就笑着说:“她是采花大盗。”“胡说,这是捡的。”“那就是惜红葬花的林妹妹啰。”“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曾燕说,“哎呀,为什么我不是男的呢,要是我是男的非追你不可,怎么你还不谈恋爱呢,多可惜啊,真想看看你是怎么谈恋爱的!”秀芹也看着我呵呵笑,弄得我哑口无言。后转头去看韩襄,她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好像根本听不到我们在谈什么。我就是这样恋爱的,除了痛,还是痛。

    3月27日星期六

    今天又下雨了,吃了早餐后,便开着音乐看书。

    她们又开始打牌了,只要一开牌局,韩襄就会打,只要一看到韩襄打牌,我就发狂,可又不想离开,就半死不活地坐在窗前自我折磨。

    快吃午饭时,阿娟叫我,原来她来例假了,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她交给我一张纸,说:“含晖,你帮我打个电话给这个学生家长,说我有事下午去不了家教了。”“好,要不要帮你打饭?”“我吃不下。”“那给你打两个包子吧?”“好,谢谢。”

    去打电话时,碰到了筱彤,她正去做家教回来,下大雨她也去家教!若是以前,我就会心疼,拉住她不给她去了,现在只是一闪念而已,我心疼又如何,她不需要我的心疼。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热衷做家教,做家教每小时只有五六块钱,还要骑不止一小时的车到学生家,来回一趟要花半天,半天时间只为赚五六块钱!不知是不是我没有经济之忧,还是太清高了,我觉得真的不值得。我们宿舍只有我没做过家教,我宁愿去图书馆,或在宿舍听音乐,或到校园散步,我宁愿吃便宜一点,穿简单一点,也不想过那样奔波而没价值的生活。宿舍里做家教时间最长的是阿娟,四年里,一直在做,可做了四年,骑单车绕立交桥时还是常常绕晕了,每次回来都跟我们讲笑话,让人觉得又可笑又可怜。说到家教和经济,雅冰她们一致认为我是娇小姐,我觉得只是个人追求不同而已,其实我家也不富有,爸爸是清廉之官,妈妈是从苦水里爬出来的节约之人,我们家孩子的生活也是习惯节俭的,我从来就不懂支配钱,也没有钱的观念,因口袋一直没钱,上大学后才开始有生活费的,而那些生活费全拿去买书和录音带了,从没拿去享受过,说我是享受惯了的娇小姐,其实是冤枉。

    打饭回来后,阿娟还是病怏怏的样子,包子就只好放她桌上了,每次都是,一来例假,她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不吃不喝不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痛,我们劝她去看医生,她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其实是不舍得花钱。贱待自己似乎成了我们的习惯,只是原因不同罢了,各人冷暖自知吧。

    ☆、第六章    汪洋恣肆的悲伤

    第六章汪洋恣肆的悲伤

    3月29日星期一

    上午独自去华市书城。

    下午上课。

    晚上上机不成,只好折回宿舍。她们个个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