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疆,这是喜讯。对于中原,便是浩劫。
不到半月的功夫,旷远树立南疆旗号,挥军北上。攻占八州七十二岭,屠戮中原百姓。他乐此不疲,却在屠杀一半的时候,接到弗元清的命令。停止屠杀。
弗元清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难道他在意中原人的生死不成。
非并如此。而是弗元清与柳呈有言在先,攻占中原之后,不能随意屠杀中原百姓。只占皇朝,夺皇位。他要的是天下,如果百姓都死绝了,他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
弗元清还算是将信用,柳呈对此很满意。一封信过去,那杀人魔旷远就真的停手了。于此,他与弗元清商谈:“等攻下京城,等我继位,我一定与南王,平分天下。”
弗元清老奸巨猾的程度不亚于柳呈,柳呈的命都是他的,区区天下平分,又岂能满足他呢。
皇朝一片混乱,幸而还有燕绍的五十万大军坐镇,文武百官暂且安定下来。可是,魏明朗居然输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绍原本就不信魏明朗能赢,这下果真应验。只可惜,先帝的十万兵俑,竟白白浪费在一场败仗之中。皇朝虽有余兵,但均分布各地,现已被旷远剿灭。剩余这五十万,能否在最后力挽狂澜还未可知啊!
安逸之内心焦急,却只能遥望天边。他在等,在等一个人回信。皇朝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燕绍看着安逸之淡定的姿态,不免焦急:“安相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六十万军长埋大漠,南疆兵力日渐增长。为什么呢?”安逸之的疑惑何止这一点。“此时的南疆,非比以往的南疆。他们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百万之多,多数,都是中原的降兵。”
“唉!”燕绍击翻木桌,满脸绝望。五十万对数百万,何来生机?
白鸽终于飞来了,安逸之双目灿亮,如同看到希望。可是,他盯着纸条上的内容,竟惊愣原地。
燕绍一把夺过纸条,上头只写了一行字。“兵者,隐于断魂。智者,隐于山林。”
燕绍瞪眼问:“这谁写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安逸之伸手打断燕绍的询问,凝眸思虑良久,才惊叹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燕绍都急死了,却听安逸之说:“立刻关闭城门,整顿兵马,然后沿水路出发。”
“出发?去哪?”燕绍震惊斐然。
安逸之气的瞪眼,他还从来没这么气愤过。这个燕绍,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不问这些吗?浪费时间!“我让你快!同时派五百精兵,护送皇上前往天一阁。快!”
沿水路出发?护送皇上去天一阁……?
燕绍始终没明白,却也立刻照做了。安逸之一定是考虑周详的,信他没错!
至于那张飞鸽传书的信,当然是出自一人之手。那隽秀的笔锋,从中可看出大气与洒脱。
当然是出自,百里晴迁之手。
百里晴迁此时,却忙于一件事。布阵。
她要在皇陵的周边百里范围内,布下阵法。她知道旷远带兵已经开始攻城了。他完全可以不用费这个力气。因为即便进了城,也无战可交。
京城有百姓,随处都是百姓。可旷远却不能随意屠杀,为什么呢?因为是南疆王的命令。南王为何下此命令,她知道他还活着。
一个死也死不了的人,一个活也活的不安分的人。
柳长歌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斜阳消逝,她才回过神。“晴迁,中原是否沦陷了?”
百里晴迁喝着酒,反问长歌:“天下是谁的天下?”
柳长歌回答说:“当然是柳……不!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百里晴迁“嗯”了一声,笑的淡雅:“不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无论执掌皇权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如此,便没有沦陷一说。”
柳长歌自明其意,却苦笑道:“但是南王不比我中原人,他会善待我中原的百姓吗?”
百里晴迁没有回答。
其实长歌,早已知晓了答案。她跪在柳恒的墓碑前,苦叹一声:“父皇,儿臣无能!”
百里晴迁轻抚长歌的发,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有与长歌言明,是怕长歌担忧。皇城早已安排妥当,只是有个异变忽然发生。就是皇帝融枫不见了。
黎萱为此大受打击,险些当场昏厥。
皇朝五十万大军竟在一夜之间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诡异,却悲哀。
逃兵,做逃兵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是中原的耻辱!
黎萱蜷缩在角落里,让黑暗去啃食她慌乱的心。皇宫已经空了,她最终没有离开。她是守候皇朝的最后一个人。
但是融枫的消失,却令她精神崩溃。
“皇儿……你在哪?”
“融枫……我的融枫!”
她神志不清地呢喃,天暗了,这里太冷了。身体冷,心也冷。
她模糊的双眼里尽是泪水,在最无助的时候,好想一个人。“长歌……”
融枫生死不明,长歌对她无情,她此生了无牵挂。不如,随先皇去吧!
“呵呵……呵呵!”她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声的嘲笑,摔碎瓷碟,抓起碎片朝咽喉割去。
就在此时,一道光飞来,正中腕脉。啪!
那女子白衣嫣然,面容芳华。她从黑暗里穿梭而来,带着风一般的洒脱停在眼前。淡然的眸,却如坠天皓月,“想不到最后一刻,你竟想以此举收场。她若知,必会对你失望。”
“她对我无情,纵然失望,也是奢望。”黎萱失魂落魄地笑着,近乎癫狂。
百里晴迁轻叹一声,自从陷入皇权漩涡以来,她的叹息越来越多了。弹指一点睡穴,抱起黎萱离开长歌亭。
你想去见柳恒,有很多种方式。死,却是最愚蠢的一种。何况,这长歌亭,向来不留心死之人。
☆、第 37 章
她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极其错误的决定!
她本想利用这一点来牵制柳长歌,让柳长歌悲痛至极。可是,她觉得此刻悲痛至极的却是她自己!
耳边不断的回响着这孩子的哭声,简直是一种煎熬!
“别哭了!在哭我要你的命!”她终于爆发了。只这一句,便真的吓到了小娃。
他睁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抿嘴瞪着她。半天憋出一个字:“凶!”
宁雨诗扶额,她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这个魔星。谁知道这小皇帝这么吵闹。不过现在好点了,小孩子嘛,不听话就吓唬一下。准保消停!
在宁雨诗为自己的明智之举沾沾自喜时,柳融枫又咧嘴嚎啕大哭起来,抽泣地喊:“母灰!母灰!”
这哭声可谓是惊天动地,原本热闹喧嚣的酒楼,忽然鸦雀无声。
宁雨诗连忙捂住柳融枫的嘴,冷冷地盯着他喘不上气的样子。她知道他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听不懂大人的话的。但是,她仍然要警告他:“如果你再哭,我真的会杀了你。”
并非怕吵到楼下的食客,而是皇帝失踪这件事,已经是中原第一大事。南疆王虽未称帝,可他却在入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寻找皇帝柳融枫。
小皇帝这个奶娃娃连牙都没长全,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更不能凭空消失。而是被人劫走的。被谁劫走?目的为何?
也许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想对皇室有恩,不想中原皇室血脉就此断送在南疆人手里。二是对皇室有仇,故劫持小皇帝报私仇。
这两种可能,是存在的。
宁雨诗是后者,她想以此要挟柳长歌。就在三天之后。先让柳长歌急一急,这样到最后,可以加深她的痛苦。
楼下忽然很静,似乎是受了那孩子哭声的影响。有一个人,始终在喝酒。喝的不是烈酒,而是味道很淡的一种酒。这种酒俗称为白酒,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太简单。这种平淡却很雅的酒,应该叫做“风月浊”。
风月浊,清风入味,明月别浊。
他喝着喝着,居然惆怅一叹。喝了几杯?他居然忘了。
他这个位置,似乎曾经,她也坐过。他与她曾见过一面,她很喜欢他的一幅画。这幅画在他看来,虽画者闻名,但画,却是很平凡的一种。
但这幅画,却是唯一与她有牵连的东西。他想留住。不过最后,他还是将画双手奉送了。只因,他输了一盘棋。
今夕,他又可以与她见面了。因为,他想让她,欠他的情。
他饮下这杯风月浊,玩味的视线向二楼撇去,唇上笑意加深。
宁雨诗出了趟门,回来就发现柳融枫不见了。她明明将门锁住的!
可门锁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那扇窗却开了一条缝隙。她盯着那条缝隙,此刻想杀人!
门口传来一句风凉话:“你说给我的惊喜,就是这间空荡的屋子?古旧的陈设?和一种陌生的气息?”
宁雨诗看着弗瑾月,她还是妩媚的,还是妖娆的。可是自己,却成了那双妩媚眼中的笑柄。到底是谁带走了柳融枫?
弗瑾月徒手一甩,咣当!嗜血刀斜插入地。颤在宁雨诗的面前。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