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的卦也很准,前不久她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只是这卦,并不是姻缘,也不是亲属,更不是朋友。而是算她自己的寿命。她能活多久呢。信上没有提,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风逐云却能猜出一二。
百里晴迁嗜酒如命,一个长年累月与酒相伴的人,体内早已潜藏一种毒。酒毒。纵然她内力浑厚,却无法料定,她会死在酒里。因为她喜欢那种感觉,醉生梦死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想要活。不但想活,还想长长久久的活。因为她不但找到了挚爱,还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她的父母,十年前的故事。从现在起,她的生命,将进入倒计时。
风逐云心疼晴迁,更心疼长歌。如果能找到百里墨,或许晴迁还有救。但如果百里墨也不清醒的话,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一个平日里言淡笑浅的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下,还能如此淡定的潇洒人生,年轻的身体,年轻的思维,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她那份淡然。
齐准不会探心术,无法窥探风逐云的内心。他只得说:“属下觉得,皇宫的气氛很诡异,相府的气氛很诡异,将军府的气氛更诡异。”
“今天是魏明朗成婚之日。”风逐云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今天很喜庆呢。但愿所有的一切,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否则……
今天的确是魏明朗的成亲之日,京城所有街道都堵满了,此起彼伏的喧嚣吵闹淹没了整个京都。尤其是将军府门前。
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渐渐消逝,那骑在马上的少年英俊潇洒,剑眉星眸。他穿着一件大红喜袍,脸上的微笑比阳光还灿烂。
他怎么还会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他不是喜欢长公主的吗?为何还要迎娶陈副将的女儿?他的心变得可真快啊!
魏明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喜欢柳长歌,也打算守着她一辈子。就这么孤孤单单的守着她。但不知为何,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了陈婵,他的心就像被红丝牵住,心里眼里都是她。
陈婵长得倒也清秀可人,眉宇间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吧。魏明朗是这样认为的,于是陈友忠,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的岳父大人。
魏明西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大红花,唇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来到喜轿前,一手撩起轿帘,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陈婵的手。
红盖头下的面庞清秀无边,眉心一抹浅淡的祥和。她的神韵的确很像柳长歌,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不知道魏明朗娶她的原因,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她的结局,必须是嫁给魏明朗。
夫君的手有些冰,但却很白。这是一双常年握枪的手吗?有点不可思议。她长长的睫毛上忽然溢满了泪珠,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眼底却闪过一丝绿光。她哭了,却又笑了。明艳的笑容,有些诡异。
与母亲分别好些天了,她却接到了一封信,一封让她有些意外的信。
昆展群好端端的,居然给她写信。可当她拆开信笺看到内容的时候,她眼中的笑意顷刻消失。
她手上捏着这封信,眼中迷雾缭绕。她怀念与母亲相处的时光,于是偶尔回竹林看看。今天她很有心情的想要作一幅画,可是这封信,来的很不是时候。
济世堂居然一夜之间被灭门,不知是谁出手如此狠辣。百里晴迁此刻担忧的并不是灭济世堂的这股神秘势力,而是昆展群所述的背后意义。长歌是盟主,面对如此重大的江湖惨案,她岂能置身事外?济世堂宁波以一招摧心掌闻名于世,怎么会轻易被杀?济世堂真的无一幸免吗?此案迷雾重重,究竟谁在和武林作对?或者说,是谁在和长歌作对。
和长歌作对,就是与皇朝作对。此案牵连甚广,背后是否有别的阴谋?济世堂的阵容不可小觑。而今,却风波再起,无情公子和莫灵退隐之后,是她在掌管绝厉堂。那么绝厉堂在这场争锋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百里晴迁有点想不通,可笑的是还有她想不通的事情。也许她现在,只是缺少一样东西。能够帮助她想通的东西。酒。
可惜啊,她已经决定戒酒了。至少在长歌来之前,她不会再碰酒。
画画吧,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画画……
这次她画的不是母亲,而是一场自然景物。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长歌那么喜欢画画,原因就是,她有一个很体贴的母亲。
百里晴迁画着画着忽然笑了,淡而慵懒的笑声回荡在竹林里。她鼻子里的味道好像不仅仅是墨香……
拨开迷雾的尽头,会是什么景象呢?
他不顾侍从的阻拦仍旧走了进去,置身于浓雾之中,仿若一场美丽的梦。
梦中,他听见一个女子在笑。她的笑声好美,就像一股清澈的水流,淡淡的流入心田。慵懒之中透着隔世的优雅,拥有此声韵的女子,必定不是寻常人。
“公子,公子我们不能再进去了。”侍从赶紧拦住他。
他凝眸怒问:“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
侍从冷汗涔涔,依旧不敢贸然放主子进去。听说这幽山一带常有鬼魂出没,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公子若是进去,万一有个好歹,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看着侍从视死如归的模样,男子忽然大叫一声:“鬼来了!”
“啊!!!在哪里啊?”侍从吓的一蹦三尺高。
男子趁势闯进迷雾,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脚步,这幽山的确常年荡雾,可他刚触及到竹林边缘时,发现有人在竹林周边布施阵法。
他好奇里面究竟是何模样,小小阵法拦不住他,他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只是这一望,却险些令他心脏骤停。他屏住呼吸,望着前方薄雾里的女子。她好像在画画,画的什么他没兴趣,令他有兴趣的,是她。
百里晴迁知道那个人在望着他,一身的绫罗绸缎,很明显是个富家公子。可是,一个富家公子,居然能够破掉她的阵法。有点意思。
她继续画,对他毫不理会。素雅的白衣在风中飘然,乌发有条不紊地荡在雾中,使她如仙般的身影若隐若现。长眉飞扬,深眸如潭,皓齿雪肤,出尘隔世。她完美的侧脸却更让他如痴如狂,他就呆呆地望着她。
折扇落地的声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女子的举动因此而停顿,他觉得唐突,于是怀着歉意地拱手:“对不起姑娘,在下失礼了。”
侍从瞪着一双熊猫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主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客气过,就算对“老爷”,也做不到这般谦卑!
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更加着迷,好漂亮的一双明眸!
她目光一顿,便低头继续描绘山河美景,说了句“无妨”,便不再理会他。
他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感到幸会。在这清幽雅致的竹林里,居然也能遇到一位美丽的仙女,上天真的是太眷顾他了!“请问姑娘的名讳?芳龄几何?是否已有……”
“公子还是尽早离开吧。这里雾浓风冷,一会指不定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跑出来。”她的语气平淡至极。
男子自知孟浪了,可又舍不得走。忽然发现桌上还有一只空杯,便顺手捞来。
他不是平凡的人,此举,自然也不会平平凡凡。
那空杯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却信手拈来,百里晴迁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好像低估他了。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对晴迁礼貌一笑,手掌在空杯上一抹而过。奇迹的一幕出现了,这空荡的杯中竟盛满了香茶。祥林飘雾,香气四溢……
好一手隔空斟茶!百里晴迁不言不语,心已有数。
男子将茶奉上,笑道:“此茶名为“红颜”,是在下的见面礼,请姑娘笑纳。”
☆、第 19 章
脱下这身令人眼俗的绫罗绸缎,换回了本该属于他的装束。这条金底碧玉腰带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侍从轻轻地为其后发撩出,他转过了身,胸前一只展翅高飞的苍鹰,彰显了王者天威。
她貌似看走眼了,他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世家公子,而是王子。在这南疆,可以称得上王子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在南疆王的心中,除了弗瑾月之外,是最受重视的一个。
他叫弗焯,排行老三。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用晚膳了。因为今晚,他的府邸来了一位贵客。说是贵客,不如叫做雅客。很优雅的客人,非她莫属。
下午在竹林里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呢,她怎么就喝了他的茶呢。她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然而这一次,她想尝试点特别的东西。
她手上端着的,依旧是那杯香茶。仿佛无穷无尽般,喝也喝不没。她仔细地看着茶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特别的,却是这座庞大的府邸。王府。
他是弗元清的儿子,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因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的人,就是弗瑾月。弗瑾月与他应该不是一母所生,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轮廓都很像南疆王。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南疆王了,应该十几年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他一面。但是那一面太深刻了,她记忆力又那么好,当然忘不掉。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父母分离时的情景……
“百里,久等了。”弗焯轻声唤道,他已经坐在对面端详她好一阵了。见她一直陷入沉思中,故没有打扰。可是他能够看出,她应该是被烦心事困扰,否则她不会皱着眉。
你皱眉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不想再让她陷入烦忧之中,于是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百里晴迁看着弗焯这身打扮,明显是坦诚身份来的。她装作吃惊,“原来你是王子!”
弗焯心中升起一种优越感,他是王子,在这南疆,除了父王和弗瑾月,他可以只手遮天。他痛快地承认身份:“百里好眼力,我是三王子弗焯。很高兴认识你。”
她喝了口茶,内心却是真的在诧异,这位三王子真的有南疆王室的血统吗?南疆王老辣阴险,弗瑾月狡诈多端。这位三王子,居然生了一副干净的面庞,单纯的心。她看人很准的,这个弗焯,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
他挽留她,只不过是初次见面的好感作祟。但一个人的内心,是会随着外界因素而改变的。她不想改变人心,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她为什么来这,又为什么会与他攀谈许久。她只是想利用他罢了。
但此刻,她又不想利用他了。她惆怅地叹了一声,说了句“多谢你的茶。的确是好茶。”便起身告辞。
弗焯连忙拦住她,紧张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前一刻还答应要在这做客,现在却要离开。为什么?难道连我的府邸,我的身份,我的一颗赤诚的心,也留不住你吗?”
百里晴迁感到好笑,盯着弗焯问:“你的心,值多少钱?”
弗焯愣住了。她再问:“你的身份又与我何干?”
弗焯想解释,却发现开不了口。百里晴迁轻轻地推开了他,他半点反抗力都没有。耳边隐隐盘旋一句轻音:“不要试图夺取永远不属于你的东西。”
永远不属于我的东西,她指的是她自己吗?
他想过强横的挽留,可他打不过她。因为她武功高强,轻功深厚。她想离开,谁也留不住。
他的侍从在外面,侍从觉得王子难得爱上一个女人。就这么白白的让她走,王子会不会后悔呢?于是侍从决定,用强横的方式,留下她,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她的身影,却像置身于迷雾中那般朦胧。跺一跺脚,便以遁入云中。奈何王府精锐,也无法挽留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仰望她离去的轨迹,或许连轨迹,也是抓不住的。
她属于大自然吗?弗焯凝望着天际。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
面对南疆王弗元清的怒火,旷远有些支撑不住。这一大清早的,弗元清发什么疯?把他叫过去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而后,又赠送了大批美女给他。哼,当他是什么?
旷远憋着口气,盯着鸽子的眼睛。诡异的邪光忽然划过眼帘,中原皇室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哈哈哈哈!”
“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啊,旷将军。来分享一下吧。”弗瑾月扭着水蛇腰缓慢地走来,将胳膊亲密地搭在他的肩上,笑意吟吟。
旷远轻咳一声,对弗瑾月低声说:“这里可是王宫,你不怕被人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