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将那一身烟尘的蓝袍青年带到了她的身边。看着晴迁这副满脸羞红神魂颠倒的模样,司马云海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于是他蹲在晴迁面前问:“你们见面了?”
百里晴迁落寞地叹了一声:“是啊。见面了。”
司马云海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风华绝代,美艳无双吗?”
百里晴迁古怪地瞄了他一眼,唇上荡出好看的微笑:“是啊,她仍然美艳无双。她仍然比你大许多。她也仍然是我的母亲!你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云海无辜地叹笑:“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晴迁,你想哪去了。我只是为你们相见而高兴。七天的时间,你们相聚七天,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胜得过这十年了吧。”
百里晴迁自嘲一笑,内心却很平静:“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那我要告诉你,我要的不仅仅是七天。我要的是一辈子。”
司马云海觉得晴迁这个说法是异想天开,凤舞子是晴迁的母亲,二人如何能在一起一辈子?就算年岁相同的人,也不可能一起活到最后。只能说晴迁在某方面,还是很感情用事的。
“你来找我,是不是他们两个回来了?”百里晴迁整理完思绪问。
司马云海将修罗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晴迁,并将秦西风和敛眉霜告辞之言带到。说着说着,司马云海憋不住笑:“他两差点失身,你也太狠了吧。如果他们有个不测,你可成千古罪人了。”
“就算弗瑾月的蛊再厉害,也不是苍山雪云鞭的对手。”百里晴迁笑了声,起身往回走。一切,都在她掌握中。现在就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南疆秘密公布于众的时机。
司马云海跟在她身边,远离这片竹林,就可以暂时的远离失落,远离悲伤。就让一切美好,都封存在这里吧。
☆、第 11 章
她与他,约定在凌峰堡后山。那是一片翠绿环绕的世界,很美的世界。凌峰山本来就很美,只是有时候,你没有欣赏它的雅兴,也没有欣赏它的时间。
她缓缓地走到这里,用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希望可以更仔细地观察凌峰山的每一处。当然,她观察够了,所以就驻足了。
魏明西收回凝望夕阳的目光,轻叹一声转身,跪在柳长歌面前:“参见公主。”
柳长歌一手端着折扇,一手轻抚柳叶。笑着说:“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行此大礼。连在父皇面前,你都没有必要行礼,我一个公主在你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魏明西心头一震,看来公主对断魂岛之事,还没有释怀。他不惜余力解释:“属下是奉命行事,公主若有不忿,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柳长歌抚摸柳叶的叶脉,笑的颇为自然。只是眼底,却流露一丝疼痛。“一条人命在你手上,如沙般流逝。魏明西,本宫真的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在乎的。”
她一直对呈王的死,耿耿于怀。为什么呢?魏明西应该知道,呈王,就是长歌公主的生父。魏明西是皇帝安插在江湖上的眼线,他却选择了凌峰堡。他当初没有选择天一阁,也没有选择无情宫,更没有选择化骨楼。却单单选择了凌峰堡。
天一阁有齐准,无情宫有无语男,化骨楼有血渊。似乎一切,都逃不过皇帝那双精锐而又沉静的眼神。魏明西知道,只有不问世事的凌峰堡,足以让他栖身。既能够置身江湖之外,又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讯息。
“对不起。”他沉默良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
啪!
这一巴掌,柳长歌用尽全力,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她气息不稳,似乎短暂时间内无法平复。她死死地盯着他:“你知道你杀的不仅仅是个王爷!他还是……”
魏明西对脸上的痛无动于衷,他依旧跪的挺直。如果一个耳光能让公主心里好受点,他承受了又如何?啪!另一边的脸也肿了起来。他却笑的苦涩:“对不起。”
对不起……他现在只能说这三个字。皇命难为,他作为皇帝的密卫,这一生都要听命于皇帝。可他着实是心疼长歌的,虽说密卫不能有感情,可在孤寂的黑夜里,他也曾默默的关注过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火辣的疼痛感让柳长歌片刻清醒,看着手掌上的红印,可想而知魏明西的脸孔会有多疼。她眼眶通红,两行清泪顺着睫毛滑落。就算知道呈王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可他终究是她父亲!
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眼前,当时的心,险些停止跳动。一切主导是皇帝,可她却恨不起来,唯有来到这凌峰堡,亲眼见到魏明西,内心的无助与恨意才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两句对不起,就能让呈王活过来吗?笑话!
柳长歌瞪了他一眼,一眼不够瞪两眼。打他还嫌手疼,骂他还浪费口水。她直截了当地问:“凌峰堡和堕云谷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明西忍着那两道如同火焰般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立刻穿透他的身体,要他的命。深吸口气,如实回答:“楚凌峰和田罚是拜把兄弟,十年前凌峰堡和堕云谷同时崛起,但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因此,二人的关系出现嫌隙。如今十年来,看似如胶似漆,但暗地里,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凌峰堡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出楚凌峰的真实心思,只有魏明西了解他。他隐藏的也很深,为了他的挚爱,这五年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承受着那些不能言喻的痛苦。
这些痛苦,归根究底,是因为一个字。情。
直到斜阳消逝,风清月冷时。她才对凌峰堡和堕云谷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楚念甘愿委屈下嫁,就是因为田家,抓着凌峰堡的致命弱点。可为什么逼婚呢?楚念不喜欢田子谦,田子谦更加不爱楚念,为什么还要强娶?
魏明西忽然说:“因为只有当了楚凌峰的乘龙快婿,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凌峰禁地。禁地里的东西,也当然会属于下一任凌峰堡主。”
柳长歌凝眸问:“凌峰禁地里,究竟藏着什么?”
树梢微动,一道锐利的绿光从魏明西的指尖脱颖而出。嫩绿色泽,如翠玉般散发着精致剔透的雅韵。这是一片孤独的柳叶,它不但会飞,且在下一瞬,入木三分。
柳叶就静静地插在树梢上,却不会掩饰那里的足迹。月光洒下来,照在柳长歌的脸上,凝重而又沉着:“是谁?”
魏明西的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这凌峰堡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唯独您,对他充满了诱惑。”
柳长歌细想片刻,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也只有他,才会深更半夜来这里偷听。看来他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了。那么很好,楚念不愿意的事情,就由她来做吧。也算是帮楚念一把。
雪白的瘦鸽飞入掌心,她轻轻地抚摸着鸽子的羽毛,安抚它连日来的辛苦。白鸽眯起双眼,歪头蹭了蹭她细腻的肌肤。略微的痒意让她忍俊不禁,“好了好啦,你越来越会撒娇了。”
摘下纸条,放飞白鸽。百里晴迁仔细又快速地掠了眼纸上的内容。她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俊逸潇洒面带春光般微笑的司马云海。另一个,衣色如雪,眉目清朗。缠在腰间的一条银白腰带似乎很特别。如何特别,也只有他本人才能知道了。他就是苍山雪云鞭的传人,雪凌霄。
西域被灭,苍山也被归为中原的领土。他雪凌霄已是无家可归,只能在茫茫江湖中漂泊。幸而,绝厉堂还没有解散。他还是有归属的。
这次来南疆,就是奉了百里晴迁之命,查探修罗山的秘密。秦西风和敛眉霜的任务,就是牵制弗瑾月,真正探路人,却是雪凌霄。这也是她给弗瑾月一次华丽丽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以为她炼制的小虫子会帮她什么大忙,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世界里,她那点小伎俩,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只是她心里,仍旧是放不下皇朝那边。而长歌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她本以为长歌离开天一阁之后会直接来找她。却不想,还是低估了楚念在长歌心中的位置。也好,她晚一点来南疆,也就少一分危险。她争取在长歌来之前,将南疆之事摆平。
望着冉冉升起的日出,那轮火焰般的光耀刺入眼中,她心里却很平静,祥和。“朝局,你们说朝局是什么?”
司马云海噗嗤一笑:“不就是天下喽。”
雪凌霄却不这么认为,他猜的不是答案,而是百里晴迁的心。“南疆的蛊毒对于一个普通人,会存在致命的危机。皇朝,天下,还不都是一个命运。堂主想让雪凌霄做什么?”
百里晴迁转头看着雪凌霄,淡笑着说:“去皇宫一趟吧,就当是游山玩水,累了,便是一处风景独到的栖身之所。美酒佳肴,观山望月,都按你的心意来。”
雪凌霄笑出了声,他的笑依然是典雅的,如青峰般的长眉,却早已染上世俗的情感,他轻声说:“还是堂主了解我,知道我跑江湖跑累了,便给我找了一处富丽堂皇的栖身之地。凌霄,感激不尽。”
雪凌霄说完这句,便消失了。连风声都没有掠起,就这般,平淡地消失。或许他是从窗户飞出去的吧,也许是。这雪凌霄的轻功,的确很妙。
司马云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路,这两人的谈话,他怎么听不明白啊。于是问:“晴迁,你是不是近日没喝酒,身体不舒服了啊。千万别忍着哈,你若想喝,我立马去给你打酒。”
百里晴迁瞥了他一眼,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喝的,奈何,她早已决定在见到长歌之前滴酒不沾。她要守着这个承诺。免得见了长歌会一身酒气,长歌不喜欢。
司马云海是有多嫉妒,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柳长歌竟能让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戒酒这么长时间,也真是种能耐。
此处山野林间,烟雨迷蒙。他选择在这里立碑,只因他喜欢这里的气息。石碑上刻着三个字。仓涟若。
幽幽笛声贯穿了山中的每一处,多么悲凉的旋律啊!似乎这山林里的孤寂气氛已经被这声韵调动起来,萧瑟的风,吹着野草,刮过石碑。此情此景,就像一幅单薄的静画,画面物是人非,苍白可怜。
她倚在树枝上许久,也看了许久,听着笛声许久。可是那个粗狂的男人,似乎想永远的沉浸在悲伤的河流中,不愿清醒。
笛声停了,旷远没有回头,他知道有一个人,一直都在关注他。她就那般悠闲地倚在树枝上,俯视着他。淡然的目光,却无处不透着冷漠。冷眼旁观他的脆弱,实则却是嘲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第 12 章
在她的认知里,这悠远而悲凉的笛声,只是片刻的停顿。再起时,她已经离开了树枝。而旷远的音波功,也随之而来。将那巨树毫不留情地斩断,那是一种恨不得连根拔起的冲击力。
凌风击散了她的发,如墨般的舞动于空。她就静静地站在旷远的身后,两根纤长手指并拢,轻轻地贴在旷远的脖子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指腹下的血管里,仍旧流淌着野心勃勃与恨意未消的血液。
旷远仍然笛不离手,他万万没想到,百里晴迁的轻功,居然这般厉害。她的手指贴着他的大动脉,只要她轻轻一按,他的人生,将就此结束。
百里晴迁的眼神并没有聚在旷远的身上,而是四处环视,倒像是在找寻其他的东西。她在找什么?找一个人。这个人,早在旷远来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静静的,在一个无闻的角落里,观望着一切。
她走了出来,注视百里晴迁的举动,媚笑道:“追来追去,你还是追到了这里。我为西王立的墓碑,你可满意啊?”
“人已死,做这些后事,又有何意义。”百里晴迁收了手,她并不是来威胁弗瑾月的,因为她平生最讨厌威胁,自然不会做这事。她只是想来问一句:“中原皇帝的蛊毒,有解吗?”
弗瑾月相当意外,简直意外至极。百里晴迁居然亲自前来,问这么一句话。百里晴迁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她笑的天花烂坠:“你是来求我的吗?求一个南疆的公主救中原的皇帝。多么可笑。”
百里晴迁悠悠一叹,笑的无奈:“没办法啊,他是我的老丈人。我自然要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老丈人!”弗瑾月听到这三个字不淡定了!柳长歌在你心中,真那么重要?
旷远发出一声不屑地嘲笑,目光透着鄙夷地注视百里晴迁:“真想不到,一代女神医,居然喜欢女人。此等悖逆伦常的事情在你心里,恐怕算不得什么。但在天下人眼中,你就是个异类。”
百里晴迁淡笑一声:“我再怎样异类,也不及某人。堂堂南疆的霸主,居然……”
她到底想说什么?弗瑾月盯着百里晴迁,两人对视片刻。她不确定百里晴迁指的是谁,但是南疆的霸主,却只有一个,就是父王。她忽然皱眉:“百里晴迁,你究竟想说什么?”
百里晴迁却道:“弗瑾月,我想跟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把解药给我。如果我输了……”
“你输了怎样?”此刻弗瑾月的笑容,终于有了些邪肆。打赌,这个提议很不错。
百里晴迁隔着浓重的雾气,望向晨曦。唇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如果我输了,我就留在南疆。”
旷远的眼睛里闪烁了一道邪淫之光,盯着百里晴迁婀娜窈窕的身姿。就像上次中了蛊一样,仿佛出现了幻觉。雪白的美腿,柔柳般的纤腰,以及……
一道锐利的视线扫射而来,旷远恍然清醒。却见弗瑾月用厌恶的眼神瞪着他,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他意淫百里晴迁,弗瑾月生什么气?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