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键时刻.维多利亚想起了艾伦.不禁联想到如果是艾伦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她见过很多次处于完全劣势中的艾伦.总是能想出新奇诡异的点子來扭转全局.既然是他的学徒.自然也会耳濡目染.硬拼不是办法.但是只要她还活着.神圣结界的效果就不会消失.哈尔也就不会死.所以她首先要先保护好自己.
以维多利亚的力气.根本无法逃离海底求援.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看起來人鱼不会找到的地方躲起來.她一直向着海螺城相反的方向走.那边的海水渐渐由清澈的蓝变成幽深的黑.她不敢用魔法制造光亮.怕吸引人鱼的注意.
维多利亚的眼睛渐渐地能够看清楚周围了.脚下的细沙也变成瓦砾状的碎石.身边海底植物变得荒芜.虽然是大海但是竟然连条鱼都沒有.只有一股钻心彻骨的冷意扎进骨头里.周围除了一片漆黑海水就是漆黑的植物.维多利亚抱着肩膀瑟缩在角落里.黑荆棘在维多利亚身边蠕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它们在等待着.等待着维多利亚精神松懈的那一刻.一拥而上将她抓住.
要振作.维多利亚.她对自己说.如果让艾伦知道他的学徒遇到一点儿危险就在哭一定会开除你的.如果是艾伦会怎么做.是啊.想一想如果是艾伦会怎么做.
想到艾伦.维多利亚渐渐地冷静下來.开始注意身边的东西.那些黑荆棘真的很像恶魔的触手.不仅是外形与习性.就连害怕圣光的弱点也一样.她不禁想到.如果这个真的是生活在海底的恶魔的触手.就说明这附近有什么黑暗生物.虽然是海底却一条鱼都沒有.说明鱼类都害怕來到这里.如果人鱼们也惧怕这种黑暗生物.而这种黑暗生物又害怕她的圣光.那么这种东西有可能帮助她对付人鱼的.但是首先要找到它.
只能这样孤注一掷了.维多利亚抓住一根黑荆棘的触手.她握紧手掌.圣光传到黑荆棘上.黑荆棘痛苦地扭动着.它们拼死作出最后的挣扎.一边拼命地往后蜷缩着.一边长出尖刺刺破维多利亚的手掌.即使手掌被刺得血肉模糊.维多利亚也不肯放手.直到她跟着不断后退的黑荆棘找到了它的根部.
虽然维多利亚找到了黑暗生物.但是她几乎第一眼看到就想转身逃走了.那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海怪.它的身上覆盖着黑荆棘.无数条触手从它的下身伸张出來.有一根触手伸张到她眼前不远的地方.甚至能够看清楚触手上的每一个吸盘.吸盘呼吸间喷吐出黑暗气息.
“啊.”维多利亚最终还是沒能忍住大声尖叫起來.海怪的黑暗气息竟然压制住了她的圣光.巨大的触手将她死死缠住.黑暗气息侵蚀着保护她的圣光.呼吸越來越困难.连眼睛都开始模糊了.她绝望地望着头顶无法看到的海平面.看到海怪的脸……
那张脸怎么会这么熟悉.还有它的触手中拿的是什么……
“纳……特……”维多利亚虚弱地喊出一个名字.
听到维多利亚的呼喊.海怪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紧缠着维多利亚的触手退去了.只剩下两只触手抱住维多利亚的腰将她缓缓地放在地上.
维多利亚深呼吸两下.她再次抬起头來看那张脸.海怪的触手隐在了身后.隐藏在黑暗下的真实.她果然沒有看错.所谓海妖就是她曾经在镜子中看到的.艾伦的养父.她不会忘记那张脸和那支六只骷髅手臂组成的奇异魔杖的.
“你认识我.”纳特的声音听起來很怪.像是从细长如蛇的身体般的喉咙里发出的.
“不.但是我认识艾伦.”维多利亚快速地说.“从艾伦的记忆中看到过你.所以认出來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纳特笑了笑.他的笑声伴着汩汩的水声：“艾伦其实并不知道.他逃走的那晚东边结界的守护者就是我.否则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能逃出去呢.我帮助艾伦逃走之后.知道女王绝对不会放过我.于是也在那天携款私逃了.本來想要找一个地方先躲起來.然后再寻找艾伦的下落.可是沒想到逃到海底却遇到了海巫.我本來是好心好意地想要和他商量一下.让他把地盘借我住几天.但是如你所见.我们的谈判沒有成功.我战胜并杀死了他.但是他也给我留下了最后的诅咒.他一条被切断的触手附在了我的背后.让我慢慢地变成了这个样子.永远不能离开海底.说起來.还是他赢了.因为我代替他成为了海巫.”
“师公……有办法帮你吗.”维多利亚抓住着纳特苍白的双手说.“我是艾伦的学生.同时也是神殿祭司.我能净化一切黑暗的.”
“如果早一些的话……我现在被海巫的诅咒侵蚀得只剩下一颗脑袋了.再过不久可能就连脑子也被侵蚀掉.到时候就真的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海妖了.”纳特摇摇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维多利亚.是艾伦的学徒.”维多利亚在为纳特的遭遇而痛苦之余.突然想起了哈尔.连忙说.“师公.那些一会儿再说.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那可不行.”海怪的触手在纳特身后蠕动着.“因为我不能确定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或许你其实是艾伦的仇人.你把他抓起來然后严刑拷打才让他把记忆给了你.万一是这样怎么办.”
维多利亚别过头忍住火气.心说.这家伙怎么比我还会幻想.
“稍等一下.”纳特的触手将什么东西拉拽过來.说.“有一条自投罗网的小鱼呢.”
伊莎贝拉被触手缠绕着无法动弹.她惊恐地喊道：“海、海巫.维多利亚.求求你让他不要杀我.”
维多利亚拉长着脸.她想起來刚才的种种.真的不想理她.
“说起來我好久沒有吃过东西了.这条鱼看起來满美味的.”纳特咋舌道.用触手挥动着从伊莎贝拉那里夺來的短刀.
“维多利亚.我是为了救哈尔而來的.相信我.”伊莎贝拉喊道.“是的.我本來是要杀了哈尔的.但是你让我知道爱情的真正含义.为了所爱的人可以牺牲自己.所以我要找你是要告诉你如何解救哈尔离开这里的.”
维多利亚有些动摇了.但还是无法仅凭几句话就相信她.
纳特挑了挑眉毛.对伊莎贝拉说：“好像她并不相信你啊.小人鱼.不如让我來看看你的记忆吧.”
纳特用魔杖指着伊莎贝拉.黑色的光渗入她的脑子.蛮横地摄取着她的记忆.她很害怕海巫的花园.一直以來住在这里的海巫都是以人鱼为食的.贸贸然走进那里无异于送死.但她还是要进去.因为维多利亚在这里.因为只有找到维多利亚才能救哈尔.救出那个她一见钟情却爱着别人的骑士王子.爱情真的可以这么伟大.直到她自己付出真心地去爱了才明白.爱不是将所爱的人死死绑在身边.而是默默地守护.让他能够幸福.
束缚着伊莎贝拉的触手松开了.纳特将短刀还给她.说：“我读取了小人鱼的记忆.你们俩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是为了救哈尔才只身犯险來到这里.本來想在你被我发现之前带你离开的.她打算背叛汐族放走哈尔.是真心的.为了帮助你们.我会以海巫的身份去进攻汐族.造成混乱.这样你们就能趁乱逃走了.”
“不行.”维多利亚和伊莎贝拉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万一你伤到族人们怎么办.”
“万一你被人鱼伤到怎么办.”
维多利亚和伊莎贝拉狠狠地瞪着对方.纳特却觉得很好笑于是劝架道.“你们不必再争吵了.我现在还是清醒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我会小心些尽量不伤到人鱼们.”
“不行.”维多利亚扯住纳特用來拿着魔杖的触手.姑且当那就是他的手了.她低下头小声地说.“艾伦不会同意我让你去冒险的.”
“好孩子……就算这样下去.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还是会变成海妖.还不如在那之前为你做些什么.”纳特用触手将维多利亚抱起來.贴近自己的脸.悄声说.“我知道艾伦一个秘密.由你亲口告诉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吗.他其实是……”
“哎.怎么可能.”维多利亚吃惊不已地喊出声來.不过她马上被施了一个噤声咒.只能徒劳地用表情和动作说明自己是多么震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直到维多利亚彻底冷静下來.冲纳特点点头.她这才被解了咒.但还是一时无法彻底接受.这个事实就像一颗带壳儿的栗子果.就算勉强包裹在心里也会时时刻刻扎得人难以忍受.
维多利亚默默地跟在伊莎贝拉身后.魂不附体般地往前走着.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惊人的秘密.她从不知道艾伦竟然背负着曾经悲惨的命运.与之相比.自己的遭遇还算好的.至少慈爱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曾经爱着她.她有美好的过去可以回忆.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爱是否能填满艾伦灵魂的伤口.
“喂.已经到了.”伊莎贝拉小声地提醒道.“你在想什么呢.”
“哦.沒什么.”维多利亚慌忙将神志跳转回到现实.不远处哈尔被珊瑚虫紧紧包裹住只露出一张脸.看似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也变得青紫了.
拯救哈尔的计划刻不容缓.维多利亚用力地摇晃着脑袋想排除杂念.她听从伊莎贝拉的命令解开了结界.在汐族人鱼的目光之中.伊莎贝拉举起短刀向哈尔的脖子砍过去.而落下的却是甜美的吻.如果维多利亚因为爱着别人而无法给他真爱之吻的话.那么伊莎贝拉的吻则能够给哈尔自由.魔珊瑚虫发疯般从哈尔身上逃离了.维多利亚将纳特给她的变形糖吃了下去.顷刻间变成一条人鱼.她拉着哈尔的手往上游去.
汐族的人鱼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但很快就反应过來了.他们的领唱者叛变了.背叛了汐族不变的爱的誓言.他们拿起武器准备处死伊莎贝拉的时候.海巫出现了.
海巫伸展着巨大的触手向海螺城砸去.触手所到之处就只剩下一地残骸.海巫虽然会抓走冒失的人鱼吃掉.但是这些年來他们都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现在会突然來袭击海螺城.此刻他们再也无心顾及其他.连忙准备迎战海巫.
哈尔醒了过來.唇上留有的温柔似乎依然存在.而身旁正在带着他拼命地往上游的一条人鱼.一眼就能认出是维多利亚.
“等等.维多利亚.”哈尔拉住维多利亚的手.“伊莎贝拉有危险.我能感觉得到.”
维多利亚有些吃惊.但是马上点点头.带着哈尔往回游.
再次回到海螺城的时候.这里已经面目全非.肆虐的海巫把人鱼的栖息地毁坏得满目疮痍.海底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人鱼的尸体.黑荆棘贪婪地啃食着尸体.还有人鱼正在战斗.领唱者伊莎贝拉在第一线带领着人鱼战士拼死搏斗.
“为什么.纳特.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鱼.”维多利亚冲着海巫大声疾呼.“我们不是说好不伤害他们的吗.”
纳特沒有对维多利亚的呼喊作出回应.他已经不再认识她了.原本所剩无几的法力用在驱动海巫庞大的身体上.海巫的诅咒趁虚而入夺取了他最后一丝意识.海巫的触手向维多利亚抽打过來.现在在他眼中.维多利亚不过是一条人鱼.他的食物而已.
就在触手几乎要砸到维多利亚之时.哈尔用长剑将其斩断.伤口喷出浓重的黑色的血液.伴随着惨叫声.海妖的注意力从汐族人鱼的身上转移到哈尔这边.海妖发出刺耳的嚎叫.他舞动着巨大的触手向哈尔抽打过來.
海妖虽然身体庞大.但他现在的状态既不是海巫也不是纳特.充其量只是个个头很大的怪物.因为是天生宿敌.所以人鱼才对他沒有办法.但是附着着神圣力的圣剑.对于黑暗生物却有着致命的打击.
哈尔的剑接连给以海妖重创.被圣光烧伤的伤口无法愈合.所有的触手都被哈尔砍下.他举起圣剑准备给海妖最后一击.那颗看起來像人的头颅的地方应该就是海妖的弱点所在.可是那张脸似乎是在笑.
“住手.”维多利亚突然游了过去.她挡在奄奄一息的海怪身前.哈尔虽然有些吃惊.却还是收回了剑.
维多利亚用手捧着纳特的脸颊.哽说道：“纳特老师.您……要走了吗.”
纳特在最后一刻恢复了意识.他努力地牵出一丝微笑道：“维多利亚.帮我……好好照顾艾伦……”
因为哈尔战胜了海巫.拯救了汐族.人鱼们破例答应放哈尔与维多利亚回陆地.并不再怪罪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将他们送到海岸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哈尔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伊莎贝拉却摇摇头.然后一甩鱼尾潜入海底.她知道他对她有所歉疚.但是歉疚不是爱情.人的心胸可以很宽广.容纳天地.却也可以很细小.小得容不下第二个人.可是她却不难过.因为她爱了.若是不会心痛便不是真正的爱.爱过后.痛过后.她会默默地在海底祝福深爱的人.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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