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他要“生日快乐”吗?温渔惶恐地想。
“我……”温渔张嘴,发现喉咙有点黏,连忙喝了口水,“其实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不想要礼物,只想听你说生日快乐。”时璨说。
他的语气柔和而缓慢,杀伤力太强,温渔还没听完,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龙虾。时璨再多说一个字,他可能当场就蒸发了。
所以他不敢看崔时璨,没发现言语游刃有余的青年这时耳背也有点红。
上菜的动静拯救了温渔,服务生进来布菜,崔时璨也不再说话,低着头,咬筷子时模样有点幼稚。这似乎是他少年时代遗留的习惯,以前在食堂吃饭,温渔吃得慢,崔时璨就一边咬筷子一边等他。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索要“生日快乐”的话题崔时璨没有追问,温渔只当做自己刚才开了个小差没听清,各自心怀鬼胎地夹菜。
偶尔夹杂着“这个你多吃点”,客气得像第一次见面。
吃得差不多了温渔去买单,崔时璨没和他抢,手揣在外套兜里跟在温渔身后。他付完账,扭过头上下看了眼时璨,问他:“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崔时璨说,眼底有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把驾照都考了?”温渔惊讶地问,随后好奇起来,“什么车,德系日系,还是国产的?停在外面吗?让我看看。”
崔时璨说好啊,领着他去了餐厅外面,指向旁边树下:“那个。”
温渔:“……诶?”
那地方停着的,分明是个小电瓶。
崔时璨看他呆愣的表情,爆发出一阵大笑。
薄暮与夜色铺开一层月白色的光晕,起风了,还没落尽的树叶裹在枝头,被吹得发出沙啦啦的声响,但这旋律极轻,稍不注意就淹没进了车水马龙中。
崔时璨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等一下。”温渔喊他,“我把礼物给你。”
“说了不想要。”崔时璨掏出车钥匙,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就自顾自地要走。
这动作把温渔看得心头没来由一惊,似乎在此前的某个时刻,崔时璨也是这样说走就走了,顿时声音大了不少:“我叫你等一下!”
拧电门的手停下来,时璨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靠在电瓶车上向他看。温渔不言语,他猜自己的表情不会太好看,因为时璨熄了火,但他坐着没动。旁边有行人经过,偶尔好奇地围观一眼这奇异的对峙。
“我去拿,你不准走。”温渔说,强硬地补充,“不然我立刻翻脸。”
“……哦。”崔时璨目光闪烁了片刻,摸了下自己的脸,好像回忆他那一巴掌的力度。
温渔走出两步回头看,见崔时璨这次确实还等在原地,松了口气,却不敢怠慢地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车位,温渔从后排拿出两个巨大的袋子,又探进车里找了半天,把一个小盒子揣在兜里。来回速度都快,十二月底的冬天,温渔硬是因为这几步跑得背心微微出了汗,说话也有点喘。
他把袋子递给崔时璨:“给你买了件羽绒服,还有双鞋。”
时璨看了眼衣服的品牌,辨认无果后问:“不是什么太贵的吧?”
“不贵,你收着。”温渔没说价格,“这个就当为上次赔礼道歉,我不该动手。还有……这个才是要给你的礼物,虽然说有点晚了。”
绒面的黑色小盒子,看起来像装着首饰,崔时璨接它的动作明显比接那袋衣服犹豫。
温渔催他:“别多想,你打开看看。”
磁铁吸得很紧,打开时里面的东西差点掉了出来——是串红绳,上头吊了个黄金的转运珠,做成了生肖形状,憨态可掬,在夜里也亮闪闪的。
“喜欢吗?”温渔说,脸上不自禁地浮现出笑容。
崔时璨垂着眼睫,他睫毛似乎比少年时长了点,轻易遮挡住了内中情绪。他深深地呼一口气,指尖挑过红绳,摸了下那只小狗:“……谢谢。”
温渔说:“你记得戴上,我问过了,不是本命年也可以戴,所以明年也别摘了。”
希望它保佑你,平平安安,远离灾祸。
这种话温渔现在说不出,他见时璨嘴角绷得很紧,猜想时璨可能是想爸妈了,于是手指窘迫地在鼻子下面蹭了蹭,把那句“喜不喜欢”咽下。
“嗯,我回去就戴。”时璨说,抬起头冲他笑。
明亮的,年轻的笑容,温渔有一刻失语。
时璨冲他挥挥手:“你快去车里吧,外面风大,吹久了头疼。”
温渔听话地倒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新年可不可以一起过?”
崔时璨一愣,旋即笑得更深:“好。”
作者有话说:
璨璨回家tb识图发现赫然加拿大鹅,刷新三观羽绒服还能这么贵吗(不是
第三十九章
31号当天是法定假,年尾的事堆在一起,本来公司要集体加班,温渔心不在焉地加了一上午,吃过饭就琢磨溜走。
“你今天做什么?”他窝在办公桌后给崔时璨发消息。
时璨回:“在李总家帮忙。”
他猜这个李总指的是怀德堂的李大夫,当下有点兴趣缺缺,说一句那你差不多完了再跟我说吧。崔时璨没空和他到处走走,天气冷,到哪里都不方便。叹了口气,温渔趴上办公桌,有气无力地敲键盘,开始工作。
年底加班在午后两点宣布结束,温渔接到通知,反手一个转发,接着抱着衣服就跑了。
他发动车子,开出了公司停车场,这才给时璨打电话,问李总需不需要自己也去帮忙,时璨愣了下,估计去征求了意见,最后说你来吧。
温渔想得很简单,到老人家帮忙,无非就是做做卫生之类的。等他到了地方,被满地的中药材震惊,才发现自己想太少了。
李槐春就住在怀德堂旁边,是底楼带院子的一套房,和别的老人家喜欢种菜不同,老李毕生都在和中药打交道,自然种了一排药田。
温渔抵达时,崔时璨正蹲在院子里,把一整袋看起来差不多的人参分门别类——穿着他送的那件羽绒服,鞋还是以前的,但也足够温渔内心小雀跃片刻了。
“这什么?”温渔和老李打了个招呼,走过去蹲在时璨旁边。
“你猜。”崔时璨说着,把一根细小的中药材摊在掌心,递到温渔眼皮底下。
温渔心说你就整我吧大傻逼,流露出十二万分的疑惑,在时璨满怀期待的目光里,端详了半晌才说:“这不就是人参吗?”
时璨又拿起一根:“这个呢?”
温渔:“人参。”
时璨:“那你看看这个?”
温渔:“别问,问就是人参。”
时璨绷不住:“你怎么这么傻呀!”
温渔理直气壮地说:“只见过它们都切成片的样子啊,整根谁认得出?”
崔时璨和旁边另一个来帮忙整理药材的女生都笑起来,温渔倒是无所谓,隔行如隔山,他不懂这些很正常。但眼下被嘲笑得太大声,温渔面子有点挂不住,努力撑出求知若渴的好奇心,不懂就问:“所以那不是人参吗?”
“这个是党参,你看它是纺锤状的,有时候像防风。”时璨指给他看,“那个西洋参,比较细一点,丹参表面有点泛红,然后这个才是野山参,就是你说的人参。”
温渔:“……听不懂。”
时璨把那根党参放下:“李总今天就是叫我来认参的。”
温渔说:“那你这不是认得挺厉害吗……”
“所以就顺便帮他把这几袋分了清理一下登记。”时璨手上沾着灰和泥,想拍他一下又收回了手,“你去那边玩一会儿吧,很快就完了。”
“哦……”温渔答应着起身。
这天不算晴朗,可太阳藏在云层后头若隐若现,竟也比前几日温暖。
崔时璨和那个女生继续干手头的事,李老不当监工了,见好不容易有了太阳,搬着一把躺椅到院中,旋即舒服地半躺着。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屋内的电视屏幕,温渔没事做,跑到李老身边去研究他在看什么。
综艺节目,嘉宾是现在一个还算当红的男团。
温渔第一次见李老这个年纪的人还会看综艺,不禁狐疑地打量他,发现对方真是沉浸其中十分认真后,不禁问道:“李老师,你喜欢他们吗?”
手指向电视屏幕上正做游戏的男偶像,李槐春看了眼温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点:“小女孩儿才喜欢呢!”
温渔暗自腹诽那你还看得津津有味,李老接着说:“我孙子给我打电话说跨年他还得去哪个电视台表演,喊我记得守着看——喏,灰头发的那个就是,我真是被他气死,年纪轻轻的把头发搞成这样……”
李老说起孙子就停不下来,三代单传医学世家,孙子非要去学什么高分子,结果大学念完又跑去混娱乐圈,顺带批评现在风气不好云云。可他边说着,又没真的不满,感慨现在明星也不好做。
看着电视屏幕上五官精致英俊的年轻人,温渔暗道李老还挺开明的。
他和李老坐在院子里晒微弱的阳光,东拉西扯,没了平时诊所里的严肃,李槐春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儿。他们从李老小孙子的履历聊到现在的留学生活,又说最近的股价不稳定,生活不易,钱太难赚,温渔连声附和,哄得李老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