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个小时,虽然不过是两天连夜。这一段时间在人生的长河里算什么啊,可是眼前这48个小时却足以让李淑兰、慧子和多鹤度日如年。
一方面兰泉、鸿涛和色空那边还在羁押中。李淑兰和杜仲方面虽然打通了许多关节,能够知道三个人在警视厅里一切都好,但是毕竟那里是警视厅,一切变化可能都会来得猝不及防。
同时,医院里的明月虽然经过了手术,可是依旧生命迹象微弱。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目下的问题是明月自己求生意志极弱,她甚至是希望自己死掉的。任何病症的医治都需要医患双方的同心协力,可是眼前的情形,医生只能摇头。
夜色深了,多鹤陪着老夫人李淑兰回去休息,杜仲守在警局外头以策应任何的突发状况,慧子留下来照顾明月。
明月始终如一具没有了生气的人偶一般躺在床上。床单洁白,她的面色更是白如金纸。旁人也许还能有头发的掩饰,可是她所有的苍白便那样直白而凛冽地落进慧子的眼底。慧子只觉难过。
虽然明月跟自己的妹妹多鹤一同喜欢着色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作是情敌,但是这一刻慧子心中对明月却没有半点的敌意。
明月的心,她懂。
明月最初回到梨本正雄身边,在口唇里涂抹药物,后来听说明月舌尖下头还藏着刀片,慧子明白明月其实最初就是想要杀死梨本正雄的。后来权衡再三,终是明白,那样明显地杀死梨本正雄非但不能保护色空,反倒会连累色空。
“嗯……”病床上一声微微的呻.吟猛然撞进慧子耳鼓,慧子就是一惊!慧子急忙俯下了身子去,轻轻呼唤,“明月,明月……你醒醒啊。我是慧子,你听得见我说话,是不是?”
明月只是秀眉微微蹙起,却依旧是不肯醒来。
慧子发了狠。她知道在明月心中此时唯一的惦念就是色空,于是慧子狠下心来说,“明月你快醒来。色空被抓进警视厅去,如今生死难卜!”
只有心中牵系之人,才能唤回她那一缕执意离去的游魂吧?
“明月你醒来……你知道警方带走色空的刹那,色空根本就没将心思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只是一直回头望着手术室,他是放下了自己的生死却挂念着你的安危啊!”
慧子说着,自己的眼泪都不由得滑落。世间多少痴男女,痴情一片挂卿心。
“师兄,师兄……”明月剧烈地喘息起来,口中喃喃喊出了色空的名字,两颗又大又圆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医生!她醒了,她终于醒了!”慧子大叫着冲出门去呼唤医生。她自己的喜泪也早已流下。明月终于肯求生了,明月终于脱离了生命的危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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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子电话通知了多鹤,让李淑兰老太太也放宽心。多鹤说老太太彻夜无眠,担心两方的消息。明月的醒来让老太太着实开心了一下,连连摇头说“傻人自有天佑。”
李淑兰老太太还不放心,甚至大半夜的就打发人送了多鹤过来亲自瞧着。务必确定了明月没事了才回去。
明月静静躺在病床上,面色依旧苍白,可是一双眸子已经有了神采。医生和护士退去,慧子跟着医生走出门外去询问情况,多鹤有点尴尬地站在床边望着明月笑。
明月也努力勾起一抹微笑来,虚弱地出声,“多鹤姐姐,我们说说话,行么?”
多鹤坐下来,也恢复了从容。虽然两个女子共同爱着一个男人,可是现在都知道,彼此都是好姑娘。
“明月你刚刚醒来,别急着说话。咱们以后说话的机会还多着,等你康复了,我们再好好地说个痛快,好么?”多鹤忌惮着明月的身体状况。
明月却含笑摇头,“不。多鹤姐姐,未来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让我这次就放肆一次,说个够吧。”
多鹤一怔,“明月你说什么?什么叫你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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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谢谢您!”
j国乡下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司蔻扣着裙子跳下摩托车,向那位拉菜的大叔鞠躬致谢。
“姑娘不用客气!咱们这里交通不方便,没有火车,汽车也每天早晚只有一班,所以咱们这儿的人啊都乐意拉旅客一段。这是咱们应该做的。”
“突突突”,拉菜大叔的老式摩托车铿锵地开走了,司蔻一直望着那摩托车影消失,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始终攥紧在掌心里的小纸条抽出来,细细去看那纸条上写的地址。
那是她要下跪了才拜托得警员将西村老家的地址抄录给他。因为西村丧命的案件里不光是交通事故,还牵扯了枪击案件,以及黑帮仇杀的内幕,所以西村的尸体被严密地保密着,不准司蔻见……
见不到西村的尸体,她至少要来看看西村的家乡。当初她离开他,就是因为他说,乡下老家还有个订过婚的未婚妻,要回来结婚。后来小桐跟她解释过,那一切不过是西村忍辱负重的谎言,就是为了将她骗走,好不连累她……
如今,她又得走了。
j国这个国家,她曾经是一直喜欢的。因为外语学习的是这个国家的语言,所以她曾经对这个国家的文化很有亲近感。小时候看这个国家的动画片,青春期被这个国家的爱情偶像剧迷得神魂颠倒,进了大学之后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也都是这个国家的,因为他们号称他们的化妆品比欧美大品牌更适合东方人……所以她大学毕业之后便毫不犹豫报名到孔子学院,只为了能来这个国家工作和生活。
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此地非故土。太多的文化冲突让她迷茫,尤其深入其间才越发知道这个国家对于历史的不思悔改、对于中国人从骨子里头的那股轻视……
所以她要走了,回去将从小买了用了的这个国家的东西全都扔掉。
她这次再来j国,已经完全跟初次不同。她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如今西村已经不在了,她再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她要走了,这一次将是永别。所以她要在临走之前最后到西村的故乡来看看。看看究竟是一片什么样的土地养育了西村这个人。
站在村口,望着村子的那块路牌,司蔻含着眼泪笑出声来:好嘛,原来这条村子的名字就叫做“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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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是很幸运,病人终于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求生。不然……”医生站在门外对慧子直言不讳,“不过虽然很幸运,但是病人的身体却也受了重创,未来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需要静养,而且再不能大喜大悲。”
慧子含泪点头,“谢谢你,医生。”
“只希望出家人能够看淡红尘。”医生也是叹息。他从医这么多年来,还第一次看见和尚尼姑之间的烈焰浓情、生死相依,惊讶之余也自感动。
不管身在佛门还是红尘,毕竟都是肉眼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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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兰泉、鸿涛和色空都淡然坐在拘留室里,隔着铁栅栏门望门外警员的繁忙工作。
有警员拿着档案袋急急走过来,“尸检结果出来了。”
几个负责办案的警员凑在一起,打开了尸检报告……兰泉、鸿涛和色空彼此目光一碰,各自都是淡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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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尸检结果是……梨本正雄死于脑中风后遗症引发的脑出血!具体原因可能是情绪波动过大,造成身体里大量的血液冲向头部。而他之前脑中风过,脑血管壁已经脆薄、失去了弹性;所以在大量血液的频繁冲击之下,导致脑血管爆裂……”
“看来梨本正雄临死的24个小时内,反复经过情绪的大起大落……”
“而且他身上没有绑缚的痕迹,没有致命的外伤。虽然他死在鹿苑禅寺里,但是那里毕竟是他梨本家族的家庙,所以他本也是经常去那里……”
“另据他手下说……”那警员有点难以启齿,“说他临死前的几天,有点女色过度……想来这有可能是造成他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而且那个女人是被他强迫的,每次都是他将匕首架在那女人脖子上,逼迫那个女人给他……如今那个女人还被他刺伤躺在医院里,未有脱离生命危险……”
“哗啦……”铁栅栏门被打开,负责办案的警员虽然带着几许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向兰泉三人说,“尸检结果已经出来,目前尚无证据支持对三位谋杀梨本正雄的指控。所以,三位现在可以走了,多谢对我们警方办案的配合。”
兰泉好脾气地乐,深受拍了拍那警官的肩膀,“只要秉公执法,相信世间总有清晰黑白。”
那警官尴尬笑了笑,伸手请三人离开。
兰泉走出警局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夜色深浓,可是历史的车轮终究向前驶进——如今的j国也已经是法治国家,纵然他们的军警方面还有贼心不死的家伙,可是至少他们已经不能公开操纵一切。
只要循着法律程序来走,那么这个游戏就有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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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迎上来,鸿涛走到一边去与杜仲说话。色空则已经急着伸手去拦车。
他在拘留室里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他只惦记明月。
“色空你别急,明月已经醒过来,如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鸿涛扶住色空。他方才与杜仲说话,也正是在第一时间询问明月的情形。生怕明月没有熬过这48个小时。
“她醒了?哈哈,太好了……佛祖慈悲!”色空终于当场笑开,却也有两行清泪沿着面颊落下来。
兰泉跟鸿涛对望了一眼,都是摇头。
“走吧,赶紧回去看她。”兰泉扶着色空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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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空下了车,几乎是不顾仪态地奔进医院去。可是到了病房门口却又止住,仿佛不敢迈大步,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本是清癯的面颊上漾起微微的红晕来,有点像熏醉,却又像是人病了在发烧。
兰泉扯住鸿涛,两人没一起跟着进去,而是退在了一旁。
“我担心色空会失望。”兰泉垂下头去。
鸿涛也是点头,“……缘起缘灭,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鸿涛说着摇头苦笑,“色空亦如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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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呢,她人呢!”
不过两秒钟,色空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臂,“她人呢?她人呢!”
护士也摇头,“她之前还在病房里。刚刚好像是去洗手间……”
慧子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色空癫狂的一幕,便也是一惊。慧子冲进女洗手间去,一格一格地寻找……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在?
夜晚风冷,呼哒呼哒吹着敞开的窗扇。慧子这才猛地省悟,明月是跳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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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要离开?她还重伤在身,不是么?她疯了吗?她要去哪里啊!”色空一身白色僧袍,却是面上惊慌变色!纵然生死在前,他都没这样惊慌失措过;此时他哪里还是什么禅寺住持,他根本是个被魔障魇住的痴情男子!
多鹤从病房里走出来,静静垂泪,“色空你别这样。都怪我,我方才就预感到她是执意要走。但是我没想到竟然就是今晚。我以为她重伤在身,不可能有力气离开;我以为从她康复之日起开始小心防范也就够了。哪里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烈性的姑娘……”
“多鹤,你说什么?”色空双瞳染血,“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说啊!”
多鹤双泪长流,“她方才说要跟我说说话。我忌惮着她身子,不让她多说;劝她等她好了再说。可是她说,她可能以后再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你说啊!”色空睚眦尽裂,用力捏着多鹤的手臂。
“色空你冷静!”兰泉也是难过,冲上前来拉住色空。
多鹤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多年来与色空心领神会,头一次见着他对她这样凶狠,却是为了另个女人……
多鹤抬起头来,用力屏住哭声,正色望病房里的几个人,“我刚刚也听到了你们的话,知道梨本正雄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他是死于脑中风后遗症突发的脑出血——而这原因就是他情绪的大起大落。”
慧子点头,“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正是这样。要让梨本正雄死,却不是我们来杀死他,而是要让他自己死!”
“他之前不是用脑中风这事儿,以退为进躲进了医疗机构,逃过了上次的制裁么?那这次就让他死在这件事上头!所以这次兰君和鸿涛才会制定计中之计,让我先去迷惑梨本正雄,让他狂喜、大惊,就是让他情绪大起大落,失去控制!”
慧子想起之前在梨本正雄私宅里,亲眼看见梨本正雄面上涌起诡异的血色。她那时便知道,这个计策已经奏效了。所以纵然在梨本正雄抽出战刀向她劈来时,依旧能淡定自若。因为她知道,即将成功。
多鹤含泪点头,“姐姐,我想明月后来是想明白了你们的计划……或者她也是与你们心有灵犀,也知道用这样的方式让梨本正雄自己死掉,是最安全的方式。所以,所以……”
色空颓然一笑,“所以她才忍辱负重,故意以女色引.诱梨本正雄。男子情绪最大的起落自然都在床笫之事上,明月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梨本正雄自己死!”
多鹤哭着点头,“她说,她始终知道她的存在,令你为难。虽然她说她已经放弃,可是你还是照顾她……她说自己已经是你的拖累……”
多鹤控制不住,大哭起来,“她说她始终知道那个被你藏在心底的人,是我;她说你迟迟不肯对我表达,其实就是因为她的拖累……她说她好任性,始终霸着你,不肯离开,所以让你多年来无法舒心快乐……”
“她说她自己本就是该死之人,索性这一次断了你所有的牵挂,就这样孑然一身离去吧……”
兰泉和鸿涛都是一惊,彼此又是一眼对视。
之前两人不无惊讶,虽然明月想要杀掉梨本正雄,可是也不至于要在色空面前与梨本正雄欢合吧?
——如今却是懂了,明月根本已经打定了斩断情丝的决心!
她想用最后的“丑陋”,让色空从此对她断了所有的好感,这样她死后,色空就可以尽数忘记了她,好重新轻装开始,与多鹤开启他们崭新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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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鹤说完,病房中一片静肃。慧子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儿来。
都是女人,都是痴情不渝的女人。所以慧子与多鹤对于明月的痛惜便更重。
兰泉、鸿涛和杜仲都是深深叹息。
只有色空静静的,面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仿佛在侧耳聆听夜色里的风声轻过。
“色空……”多鹤担心地走过来,轻轻扯了扯色空的衣袖。
色空没有哭,也没有叹息,更没有追出去。他甚至静静地笑了起来,轻轻摇头,“我懂了。”
“她从鹿苑禅寺走的那天,她的头发已经长过肩膀。她说她要蓄发回归红尘了,好好地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将满头的青丝再度全部削断……我那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色空笑着转头望兰泉,“二少,中国话里有一个词叫‘削发明志’,还有诗句里头说,发丝便如情丝,对吧?明月的心思我懂了……”
“师兄,你要怎么样?”饶是兰泉,听着色空这样平静的述说,也反倒心惊!
色空轻轻摇头,“不必找了,我知道明月会去哪里。她一定真的去做一个尼姑了,做我们j国为数不多的、愿意守着清规戒律的那种尼姑。”
“这样,也好……”色空笑起来,“医生说她这次幸运生还,可是身子却已经伤了元气,这一生不该再承受大喜大悲。如果能够青灯古佛、心如止水,对于她真的也是一件功德……我尊重她的选择。”
色空说着,含笑,还是落下泪来,他静静望多鹤。
多鹤还穿着那件艳紫色的丝绸和服,和服上绣满白羽的仙鹤。这件和服映衬得多鹤眸如秋水、唇如含丹。真的,好美啊……
色空深深吸气,“……我亦决定,追随她的决定。”
“色空!”
“师兄!”
鸿涛和兰泉都是大惊。
色空含笑闭目合什,“我j国僧侣多年前早已不受清规戒律。可是我色空在此立誓,从此收起红尘之心,静修六根清净。绝情断爱,一生事佛!”
大家都惊愕落泪。
多鹤更是哭得无法呼吸。
慧子急了扯着多鹤,“你倒是说句话啊!”
多鹤抽泣着,努力平静下来,却是第一个向色空躬身一礼,“色空大师……”
“多鹤!”慧子痛呼!
j国飞回s市的航班。飞行安静,只有空中小姐推着饮料和食品的车子,无声地从过道上走过,间或用甜美而柔和的嗓音问着,“哪位旅客需要食品和饮料么?”
司蔻坐在最靠舷窗的座位上。身边就是白云轻过,她却无心情去浏览,只将耳机罩在头上,闭上眼睛假寐。
从此离开j国这块土地,从此——学着努力遗忘那个人。
不是她困倦,只是怕——一睁开眼睛,就会有泪珠滚落。
身旁有人坐下来。本来是空座位,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中途过来。不过司蔻却也没心思去看。反正是经济舱,人多座位挤,大家多挤挤就是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头等舱那边的食品是否需要端过来?”空中小姐用柔得滴得出水来的嗓音询问。
哟,原来身边这位是从头等舱串到经济舱的啊。这年头有钱人都有点不正常了,可能头等舱坐腻歪了,嫌人太少、地方太大,不热闹吧?
司蔻继续闭着眼睛假寐。最讨厌这种假门假事儿的有钱人。要是小桐在身边就好了,两个人可以一搭一唱地讽刺讽刺。今天,算他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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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司蔻不想搭理那个人,那个人却不肯放过她。司蔻静静地闭着眼睛睡觉呢,那人却转过头来,目光大剌剌地就那么盯着她!
司蔻心说:老兄,人体是有磁场的,你知道不?就算我不惜的睁开眼睛看你;可是你这么盯着我,也会让我感觉脸上爬满了蚂蚁一样地难受哎……天生招人烦那不是你的错,可是你故意招人烦、还要当自己万人迷,那可就是你的错了!
司蔻扭了扭身,想要躲过那家伙的目光。可是那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歪过身子来,将目光追了过来!
司蔻恼了,拎起杂志就要砸过去——
眼前一张放大了的俊颜正笑眯眯地望着她。那一双长眉斜飞入鬓,欠揍的红唇勾着卖萌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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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兰泉!你个欠揍的,等我回去不跟小桐添油加醋,说你在j国没干好事!”
兰泉自我介绍外加解释了行程,再外加道歉,并且叫空中小姐将头等舱的寿司给司蔻都端过来后,司蔻这才决定搭理他,不过还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威胁。
兰泉这个委屈啊,“司老师你不实事求是!”
司蔻翻了个白眼,“我就故意抹黑你,怎么啦!看小桐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
兰泉笑起来,心这才放下些。
之前两人其实在机场大厅就遇上了,可是司蔻始终低着头,仿佛专心致志捡钱一样地往前走。兰泉都跟着她半天了,她都不知道。兰泉知道司蔻这是心念成灰,所以他不放心,这才换舱过来。
“你自己回来?”司蔻扭头望兰泉,“蔺大哥呢?”
兰泉想了想,“鸿涛和杜仲在j国还有他们帮派的事情。而且……”兰泉顿了顿才又说,“西村不在了,山田组也群龙无首。我自己自然是没时间兼顾,所以鸿涛还要帮我看着山田组。”
一听见西村的名字,司蔻就仿佛被按动了电擎的人偶一样,之前的张牙舞爪全都不见,小小的身子缩进座位,垂下头来,头等舱的寿司也吃不下了。
兰泉也是难过,垂下头来轻声问,“听说你,去了西村的老家?”
司蔻用力点头,却说不出话来。兰泉知道,她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哇地哭出来。
“那里好玩么?”
司蔻用力摇头。
“见到了什么想见到的么?”
司蔻再用力点头。一颗头好像只会这两个动作。
“见到了什么想见到的啊?”
司蔻终于落下泪来,“我见到了‘西村’啊……‘西村’永远都在,‘西村’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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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飞行,司蔻一直在无声地哭。下了飞机,安检人员甚至拦下了两个人,小心盘查了两人的身份才放兰泉和司蔻走。
司蔻上了车就埋怨,“都怪你,我发誓一直不哭的。烦人,都是你把我给弄哭了!”
“哭哭好。”兰泉笑起来,“哭出来了,心里的难过就也散开了。”
司蔻真是哭累了,车子启动就睡着了,一直睡到靳家大门口。
简桐迎出来扶着司蔻进房间去,转头就瞪兰泉,“你就一直让她哭?”
兰泉笑,“我全程录像了。天啊,小司真是水做的啊,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啊!”
安顿了司蔻睡下,简桐这才跟兰泉吹胡子瞪眼,“你干嘛啊?你还录像!”
兰泉笑起来,“傻瓜,我这是在帮小司制作‘致命武器’呢!你想想啊,有些人看见小司这样的录像,他会怎么样啊?”
简桐一想就也乐了,“肯定是百爪挠心、痛彻心扉吧?”
“……外加,爱入骨髓。”兰泉狗腿子地给简桐补充。
“你真坏!”简桐笑着去打兰泉,却被兰泉一把扯住了柔荑。
“喂……”简桐脸红透,“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好把这件事儿摊开了说呢。”
兰泉翻了个白眼,“……从此君王不早朝!让他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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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兰泉今儿回来,靳家全家人都坐在桌边上等着给兰泉接风洗尘呢。结果人家两口子搀着司蔻进了房间,再就没动静了!
全家愕然。吴冠榕老太太忍不住抬头看堂屋上那挂钟。分针可移动了好几个格了,可是那小两口还是没动静。
何婆婆、袁静兰、于静怡等人就都忍不住抿嘴乐了。
“哎哟,您说这洗尘宴,没了主客,咱们给谁洗尘啊?”何婆婆就凑趣。
“咯咯,咯咯……”何婆婆一句话却逗笑了小怪兽,小家伙竟然跟小母鸡似的咯咯笑开就停不下了。
“这孩子怎么了?”靳邦国赶紧瞅。这小怪物,一大笑,一准儿没好事儿!
大家都惊恐地转头看梅轩。梅轩正抱着小怪兽呢。
梅轩做面色沉静状,可是大家都清晰看见了正有温泉从梅轩的阿玛尼裤腿上滚滚流下……
“哈哈,谁说不能洗尘啊,咱们孩子这不是给洗了吗?”吴冠榕开怀大笑。
“洗的好!”大家都笑开,“这可真是——大喜呀!”
“哎呀,你烦人啊……”
堂屋里头一家子人都在那等着呢,简桐却被兰泉一把抱进屋里去。简桐心里那当然是想的慌,可是——可是终归现在不是时候儿啊!
且不说大白天的,小司还在对面屋子里头睡着,更遑论还一大家子人等着呢!
他们俩这么长时间不出去……那,那谁还猜不到他们俩干啥呢!待会儿出去见了全家人,她还怎么活啊?
兰泉却已经不能按捺,一壁抱着简桐走,双手捏着她的小圆臀,嘴就拱在小老师的胸上……
她当了母亲后,身子越发丰腴。原就艳丽的女子,此时真可谓是艳光四射。兰泉浊重喘息,猴儿急地隔着衣裳就去腰简桐的胸尖……那敏.感的玲珑随即峭立而起,透过bra和衣衫的双重阻隔,仿佛迎候着兰泉的唇舌!
“唔……”兰泉的呼吸登时就急了,沙哑地呢喃,“乖,你也想我了……看把你给急得……”
“兰泉……”简桐身子都酥了,软软的再使不出半点力气来抵抗。
就算兰泉自己不说,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个坏家伙在j国会经历怎样的惊心动魄?就算知道鸿涛、杜仲、色空这样优秀的男人在他身边,还有慧子、明月、多鹤这样聪慧的女人们辅佐,更有李淑兰这样沉稳大气的老人家坐镇……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可是过程中谁又能保证真的都能万无一失?
只要计划中的某一环没有顺利达成,或者前后环节之间嵌合的时机错过了,那么整个计划就可能失败!
我们的人再英勇睿智,终究那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更何况梨本正雄不过是被拎着站在台前的小丑,真正的大人物始终隐藏在幕后……所以兰泉这次平安无恙归来,其实有多不容易!
她所有的担心,之前都不敢在家人面前显露出来,怕大家跟着揪心;此时,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呜,啊……”
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的兰泉和简桐,是被对面屋子里传出的哭声给打断的。
扭头一看外头的天色,竟然已经向晚了!
简桐红了脸推开兰泉……兰泉也装哭,“人家,还没完事儿呢……”
简桐瞪眼睛,赶紧起来翻柜子找衣裳。那头野兽,刚刚那身衣裳都变成破布条了。
兰泉却坏死,趁着简桐穿上面衣裳的当,从后面跑过来抱住简桐的腰,愣是凶猛冲击了数下,直到将他这一次的热情泄尽……
柜子的大衣镜子里,简桐只能尴尬地看见自己这样的一幕,却只能由着他。等他这头光猪心满意足地白花花跑回床榻去,简桐这才赶紧收束好了衣裳转身出门,“小司,我来了。”
临出门转头瞪榻上那“太”字躺着的坏蛋,“你等着的,我晚上再跟你算账!”
兰泉累得要死,一听小老师的话,却立马笑着爬起来,伸出两个手指,“耶!”
简桐知道他又想歪了,红着脸赶紧出门去。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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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西村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司蔻抱紧简桐,这才放声大哭出来。
简桐摸着司蔻的头发,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只劝慰,“小司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那个混蛋……上次他骗我,我这才离开他;这次他竟然又先走了……他又放我鸽子,这个混蛋!”小司大哭失声。
简桐心疼抱紧司蔻,“小司,我想西村在临走之前一定对你说了什么吧?你想想他当初都对你说过什么话,好好地想想……”
司蔻愣住,仰起头来,凝望简桐。
西村临走前的笑和话回荡在她耳边,“如果我能安全回来,我答应你,一定会跟二少跪求,让他允许我离开。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我的黑道身份,那我放弃。我跟你回到中国去,重新做人,好好地与你厮守下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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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跟兰泉红着脸走进堂屋去。哪儿还有什么洗尘宴啊,全家人早吃完撤席了。简桐就更是羞得都站不住了。兰泉也乐,手拖住简桐,硬扯着她走进屋里去,还不要脸地嚷嚷,“怎么也没饭吃啊?饿死我了……”
“还好意思说自己饿?”家里人别人没好意思吱声儿,都坐在那抿嘴乐,听琴可不管那个,走过来凑到兰泉耳朵边儿,“吃一下午了,还没吃饱?”
简桐也听见了,腿都软了,真恨不得转身就跑。
都怪那个该死的,她的名节啊……
啊不,哪儿还有女人能跟自己老公谈名节了?真是的,她算是活活毁在他手上了……
兰泉却还挤眉弄眼地回击听琴呢,“唉,我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这不有人还在j国没回来呢嘛,琴姐我知道你看我眼红……”
听琴终究是个女人家,被兰泉说得粉面通红,伸脚去踹兰泉小腿上的迎面骨。兰泉就哀嚎,“哎呀,你怎么也学会这招儿了?”
听琴抛个媚眼儿一乐,“跟你老婆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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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孩子,可别闹了。兰泉赶紧给爷爷奶奶见礼。”于静怡抿嘴笑着发话。
兰泉笑着握紧简桐的手,赶紧走上前去,先跟靳邦国和吴冠榕行礼。
“嗯,起来吧。”靳邦国吧嗒吧嗒抽着黄铜烟杆。其实老人家早戒烟了,更何况家里如今有小怪兽了,他更不能抽烟。现在烟杆里放着的是电子烟,他老人家就在那过干巴瘾呢。
靳邦国说着一指右手边那张座儿,“小桐啊,你去坐着歇歇。”
简桐脸一红,赶紧过去。其实那座儿当然不该她这个小辈坐,可是爷爷也是知道了奶奶将家里的钥匙都给了她,所以这才在待遇上有所不同了。
兰泉就嘟嘴了,“就一个座儿啊,桐桐坐了,我坐哪儿啊。”说着还得瑟,“哎哟爷爷,我腰酸腿疼啊……”
全家人都绷不住了,简桐恨不得抄起桌子上的茶碗砸死他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靳邦国也乐得咳嗽起来,郑银桥赶紧上来给拍后背。靳邦国拿黄铜烟杆指着兰泉,“你个猴儿崽子,你给我立着!让全家人活活等了你一下午,你还好意思坐着。”
兰泉乐,“爷爷,您要是不想再要个重孙子,那您就让我立着。”
“还贫嘴!”于静怡憋不住乐,却也赶紧出言呵斥。
兰泉这才笑眯眯躲到简桐背后去,狗腿子似的给简桐揉肩背。这要是搁在古代,活脱脱一个站在妃子身后伺候的太监!
“您看看,这个老婆奴哟……”何婆婆凑在吴冠榕耳朵根儿底下乐。
简桐也绷不住了,拍开他的手,“你老实儿站着!”
“是,小老师!”兰泉童子军敬礼,乐得大家又是一顿狂笑。
家宅融融,终于迎来这样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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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轩从吴冠榕的东暖阁出来,换了身儿衣裳,将一张小票递给兰泉,“给。我的尺码。”
“干嘛呀?”兰泉看纸条。
“你儿子把人梅轩给尿透了。两层裤子啊,跟水捞的似的!”吴冠榕乐。
“啊……”简桐这个不好意思啊,“我给他穿纸尿裤了啊,他怎么还尿梅轩身上了?”
梅轩乐,“他现在手指头好使了,坐我腿上就一直研究怎么自己扯开那贴胶呢。后来成功扯开了,那不乐得嘎嘎的,半天都没停下来嘛!”
“哈哈……”兰泉也乐得手舞足蹈的,“那梅轩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买新衣裳啊。你该给我付钱才是!我们那可是童子尿,神药啊,求都求不来!”
梅轩也乐,“他看我识‘浇’不识‘浇’呗?”(识交不识交)
“就是啊!”兰泉一听儿子的光荣事迹就站不住了,赶紧跟长空、万海、静怡、静兰行了礼之后,一头钻东暖阁去看睡着了的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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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本来羞赧未退,这会儿兰泉又逃了,她自己更是脸红。
靳邦国清了清嗓子,“小桐啊,那你就说说吧。省得你奶奶、何奶奶这帮老娘们儿没完没了地猜!”也算是给简桐解了围。
简桐就笑,起身给长辈们回话,“这事儿还得从李奶奶当日给了我们一幅‘凤戏牡丹’说起。”
“我跟兰泉始终觉着这绣屏里头一定有说道。回来仔细参详,想到:虽然我们中国的国花评选经历20年而未定,但是民间已经公认的首选是牡丹。我跟兰泉便猛然想到,这绣屏当中定然还存留着j国的军方对于侵华之心不死的一种表达——一个‘戏’字足以说明问题。”
在座的女人都是大点其头。
“所以我跟兰泉便想到,梨本家族这个始终没有公开的‘家主之秘’,自然应该与此有关。结合梨本家当年的历史,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近年来,东北各地不断有这样的新闻报道:哪里哪里发现了当年j国埋藏的武器炮弹……这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也不会是他们废弃的武器。否则按照停战公约的要求,他们本应该将残存的武器弹药在投降的时候一并交出才是,何必要刻意掩埋起来?”
靳邦国咬牙,黄铜烟杆狠狠敲了敲桌子,“他们贼心不死!”
“是。”简桐正色,“我们的目光便转移到这件事上来。梅山成为我们重点关注的目标。梅山顾名思义,开满梅花;可是j国人为何要在梅山种满樱花?相信很多人心里都有过这个疑问,可是却没人深究……”
靳长空笑起来,“所以你们俩想到了,梅山地下藏着东西!”
简桐吐舌,“这个其实是跟电视里学的。我们经常看《探索发现》,好多古墓的发现其实就是巧合——很多都是村民奇怪村边为何在平原上凭空出现高山,然后他们挖土盖房子,才发现那小山其实的陵墓……我们这才想到,梅山樱花只是表面,梅山地下的东西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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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兰听着眯起眼睛来,“桐桐,你说到这里,我想到有人跟我要咱们家长相思的配方……我跟你梁叔都觉着,他们没理由要这个酒方本身;这酒方最后的秘密就在梅山冷泉那,所以这件事是不是与他们的军火有关?”
简桐含笑点头,“妈,真棒!”
“可是那个最后跟您要酒方的人,并不是梨本正雄。”兰泉从东暖阁出来,接过话茬儿,“听梨本正雄自己的意思,他隐约知道家主之秘跟长相思酒方有关联,或者是他奉命必须得到长相思的酒方,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家主之秘究竟是什么……”
兰泉正色望靳邦国,“爷爷,就算此时梨本正雄也已经铲除,但是相信j国的军方还有贼心不死的右翼势力想要重新启动这一切!”
“好啊,来吧!”靳邦国淡然一笑,“我们两国之间,早晚还有一战!1895年以来的耻辱,我们终究会有报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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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酒方,究竟有什么关联?”静兰有点担心。自己家的酒方怎么会跟j国人侵华的图谋联系在一起?
“我想这件事的症结不在酒方本身上。”万海沉吟着缓缓出声,“静兰你说得对,症结还在梅山冷泉上。可能时光蹉跎,梅山冷泉又是藏得比较隐秘,所以到现在几乎已经没人知道,或者没人注意到梅山还有冷泉;所有人都只知道梅山有温泉。”
“我想到了!”长空一拍大腿,“温泉、冷泉,这就是症结所在!”
长空起身,“为什么会有温泉?必须得有地热资源,而且底层里必须有能够蓄水的空隙。可是问题就出来了——如果将军火埋在梅山,梅山却还有丰富的地热,那么军火怎么可能安全!”
静兰想起找到冷泉那日的情形,猛地省悟,“只要有冷泉的地方,就证明那个地方的地下没有地热,所以他们必须找到冷泉,沿着冷泉的行经方向去开凿地洞,才能让埋藏的军火保证安全!”
“是啊!”大家都忍不住欢叫起来,“显然这就是他们要找酒方的原因!因为现在没人知道冷泉在哪里,就以为这秘密藏在酒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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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懂了……”静兰含了泪,“当年我祖父被j国人抓去,说要什么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他们其实要的就是梅山冷泉的位置,他们好去埋藏军火……那时候他们一定已经预感到自己来日不多,所以便开始为未来计议。”
“还有我。”靳邦国也是含泪,“他们也要找我。可是老人家誓死不肯说出我的下落……”
静兰含泪却微笑起来,“伯父,可是后来还是您亲自到梅山去,帮我袁家重新找回了梅山冷泉……这定是冥冥中的天意,是不是?”
靳邦国也是含泪点头,“当初觉得兰泉这孩子的名字里头,‘兰’字才是注定;如今更明白,原来‘泉’更是注定。”
兰泉含笑转头望小老师,“……其实那些都不是注定。我爱上她,才是注定。就算我名字里没有兰,也没有泉,我也一定会遇见她、爱上她。我们初遇的时候,她不知我是兰泉,我也不知她是袁家的外孙女,可是我们还是注定‘亲密’。”
“她才是我的注定,是我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的答案。”
“我靳兰泉出生到这个世上,只是为了遇见她,爱上她……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
“哎哟,得了得了,咱们可都别听了;爷爷奶奶、爸爸、二叔二婶、袁伯母,咱们都撤了吧。”听琴肉麻地搓着手臂走上来,“瞧瞧,无论什么国家大事儿,咱们家二少爷一准儿能枪口一转,直接变成跟他媳妇儿真情告白的宣告会……不行了,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琴姐……”简桐脸红死了,赶紧扯过听琴的手臂来。
“哈哈……”大家也都笑开。
靳邦国没辙,也是笑着叹气,“我本来还想夸你这个猴崽子,为国为民、为咱们靳家又立了一大功,合着你这全跟我们没关系,就是为了小桐啊!”
兰泉扬了扬下颌,“您老才知道啊。”兰泉眨眼回头去望小老师满脸的羞红,“当我知道她是袁家的外孙女,而j国人在寻找身带刺青的我的同时也在寻找长相思的酒方时,我就知道这个任务我必须去完成。否则,她也会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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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泉这话一出,大家都是愣怔。谁也没想到当初那看似轻狂的家伙,竟然已经有了这样深的心。
“也罢也罢,今儿就让他说个够吧!”吴冠榕摇头却是微笑,“从前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不允许他喜欢小桐,更不允许他在家里说出半个字来。这孩子一直憋到现在才痛快痛快嘴,就让他说吧。”
“可不,刚听琴说完,还以为他能收敛着些;这不一拐弯又说上了……”何婆婆也跟着凑趣。
兰泉也不含糊,就在靳家高大堂屋里,当着靳家所有人的面,含笑凝眸,“小老师,我爱你!”
全堂大笑。万海和静兰却各自含了泪。万海轻轻转眸望静兰的侧脸;静兰感知到,却硬生生没有回头。
他们错过的就已成过去,这一切终究在兰泉和小桐的身上获得圆满,已是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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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j国还有这份野心,我们心理就一直有防备,知道还会有事发生。凤戏牡丹的家主之秘被带到我们中国来,j国那边一定不肯死心。所以当听说梨本正雄逃走,我们就知道这一切终于开始了。”
简桐接过兰泉的话茬儿,“我在孔子学院里工作,这一次带的班级里有几个j国女孩儿,我就格外加了注意。其实j国人很自负,他们也应该能想到我会格外防备j国人,可是他们还是会派本国人来——八成以为我想不到呢?切!”
“那几个女孩看似长相都很甜美,可是我知道她们有问题。在j国见识过了绘里香、小百合等这类相貌甜美,实则心如蛇蝎的j国女人,我已经知道要防备。”
“而且,”简桐回头向兰泉一笑,“竹锦的那位小护士周心瞳教过我,看女孩子不能看表面,而要看她的眼神和反应。只要会打的女孩子,就算外貌可以掩饰,但是有些应激性的反应却几乎是本能的,她一定藏不住。所以我就经常做一点小迷糊,比如前面要撞上门,或者过马路险些被车撞……结果那个女孩子都是极为敏锐地一把将我拖开。就此,我心里有了底。”
靳邦国听着一皱眉,“竹锦身边的小护士,周心瞳……”
兰泉赶紧给简桐使眼色,简桐也吐了吐舌连忙转话题,“她在健身房打工嘛,所以见过女子教练的反应。”
“所以小桐你那天跟着那些学生出门去吃饭,实则心里就知道会出事的,是么?”何婆婆绷不住了,出言问。
简桐含笑点头,“是。其实之前那几个学生就邀约过,我托辞要回家给孩子喂奶而推脱。接下来j国那边的出版商邀请兰泉去做亚洲的巡回宣传,我们就知道,机会来了……不光要挫败他们想要绑架我的计划,更要将计就计,将他们全盘的计划全都摧毁!”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吴冠榕也问。
简桐回眸向着听琴嫣然一笑。听琴自己也迷糊着呢,却觉着简桐这样做没好事儿。她想了想,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难道老杜也事先什么都知道,却故意瞒着我?!”
“是啊,哈哈……”兰泉大笑,揶揄地朝听琴抛媚眼儿。听琴和杜仲这对强力情侣,打起架来那绝对电火花四射,兰泉很是以看戏为乐,所以不放弃任何机会从中搞破坏。
“这个该杀千刀的!”听琴气死了。她本来对自己智商相当有自信,可是哪儿能想到这次竟然被玩儿了!
“要谢谢杜大哥,他的保安产品公司研发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这个……”简桐从口袋里掏出一管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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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红?”于静怡也问。
“这看似是一管口红,实则是一把网枪!”简桐笑起来,“我在商场卫生间里装作补妆,将口红握在手里。后来他们带我走,到了巷子里我就启动了网枪,把她给套牢了……网枪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越挣扎越紧,就像《西游记》里套着猪八戒的珍珠衫!”
“那么,那些民工……”万海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回轮到靳邦国老爷子不怀好意地笑了。大家齐齐变色,吴冠榕更是伸手拍了老爷子手臂一下,“你派人装的!”
长空听着就乐了,“我懂了。他们肯定也在商场里埋伏了人,不过被爸派的人给连窝端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帮家伙肯定都被撂倒在正在装修中的空店铺里,那外头遮天蔽地盖着大喷绘广告,谁也看不见。”
“而那个j国小女孩儿也没见过那些人究竟什么相貌,就当咱们的人是他们的人了……这属于自投罗网!”
“就是呗。”靳邦国乐得哈哈的,“本来都不用小桐用什么网枪,不过她非想玩儿,所以他们就也让她玩儿了一次。”
“哎哟喂……”何婆婆在旁边感叹,“我算是明白咱们家小怪兽一干坏事就乐得嘎嘎的,这是遗传自谁了……”
“哈哈……”哄堂大笑。
“然后呢?”吴冠榕老太太也是忍俊不已,“然后我就亲自带着小桐回家来了呗。不过军区大院岗哨这帮毛孩子还真是工作谨慎认真,我就知道要不是我老头子亲自出马,一定都骗不过他们的眼睛去。按照军区大院的规矩,任何人都得当面看清楚了,盘查细致了才能被放进来;我在,他们就没敢。不然早露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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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啊你们,你们就合着伙地糊弄我和阿何这两个老婆子!”吴冠榕笑着,也忍不住笑骂两句。
听琴走过来,“爷爷,孙女儿的智商也不低啊,您干嘛连我一起瞒着?”
“你个小丫头片子!”吴冠榕笑骂,“什么意思啊你?说你比我们两个老婆子聪明,所以把你跟我们划一起来,你觉着委屈了呗?”
“哈哈……”听琴笑,“奶奶英明。”
兰泉笑着回答,“琴姐,那是因为你比较适合当刀马旦,演技最是浓墨重彩。要是不瞒着你,你在卫生中心的表演一定不足味儿,那就会被对方发现破绽了;所以只能瞒着你,他们才会认定了他们成功了……”
“你怎么不去申报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啊你!你比张艺谋还能耐啊你!”听琴咬牙跺脚骂兰泉。
“琴姐,那你当仁不让最佳女配角!”兰泉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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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本正雄的死又是怎么回事?”靳邦国老爷子这次问了,“整个计划我都由得你们这帮孩子玩儿,只是最后这一环我一直担心。毕竟是在她们的土地上,法律都握在他们手里,我真怕你们没处理好,反倒担了罪。”
兰泉笑起来,“这件事我们大家都想了,利用自然人不能在法律上死亡两次这个法律漏洞做第一重保护;但是这一重是不稳定的,所以我们又跟竹锦讨论了相关的情形。”
“梨本正雄是脑中风过的病人,竹锦说这一点是最值得利用的。我们便设定了最后的计划,创造恐怖的心理暗示情境,让梨本正雄被自己的恐惧感吓死!”
“这个实验最早是竹锦从731部队的相关医学残片资料里看到过的,他们以中国人当‘马路大’,做过相关的实验:蒙住人眼,以刀背滑过试验对象的腕动脉,放热水流经那人手腕,将滴水声放大——这会欺骗试验对象的神经和心理,使他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血正在一滴一滴流逝……”
“死亡本身也许并不痛苦,真正让人无法忍耐的是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一步靠近却无路可逃……”兰泉深吸口气,“我们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当年加诸中国人身上的苦难和恐惧,我们也要他们体尝!”
整件计划完美成功,只是却并非毫无瑕疵。兰泉与简桐在堂上没对大家说,他们两人心中却是清楚的。
这最难过的一口气就压在色空与明月这儿。
大家都睡了,简桐还坐在自己房间里静静垂泪。听兰泉给她讲了明月的所作所为、讲了色空的决定,简桐就已经控制不住眼泪。
“现在后悔,当日跟明月有机会结交的时候,我没能跟她好好说说话;心底还总是防备她的。”
兰泉心疼地拥紧小老师,“哪里是你的错?明月之前的表象实在太过冶艳强势,你本不是她那样的人,所以自然有隔膜。”
“我只是难过——”兰泉叹了口气,想起当初与鸿涛之间的眼神交换,“难过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如鸿涛一样的男子。本是痴情,却总在缘分前晚了一步。”
简桐听了,也是心内绞痛。
“到后来,我跟鸿涛都看出来,色空已经意识到自己爱上了明月;可是时机已晚,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这段缘分……”
“我之前还不敢确定,但是看着鸿涛的目光,我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因,鸿涛与色空感同身受。”
简桐垂泪,“色空爱的不是多鹤么?明月始终以为色空能跟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她的眉眼之间与多鹤有几分相似……”
“嘁,傻瓜……”兰泉伸手揉了揉简桐的长发,“你们女人都认定男人是身体的动物,跟哪个女人都可以上.床,是不是?其实那是误会。真的心中有了所爱,就算对着别的女人,也不会乱来的……除非,他对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不够爱……”
“兰泉,你是说色空不够爱多鹤?”
兰泉点头,“我们始终都是听说色空很喜欢多鹤,可是却没看见色空对多鹤的表达有多炽烈。比如我,小老师,当初就算明知你跟梅轩在一起,明知你开始并不待见我,可是我还死乞白赖地缠着你……这才是爱。色空若真的那样爱多鹤,他不可能那么疏离。”
“我想问题出在明月的身份上——色空始终知道明月是梨本父子派来监视他的黑道情人,又知道明月当年不堪的过往,所以从他身为僧侣的内心便不肯接受明月……即便自己的心已经动了,他还给自己一个理由,说自己跟明月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明月眉眼之间酷似多鹤……”
简桐愣了愣,难过地点头,“我懂了。其实他是因为心理上的逃避而颠倒了因果的次序——我想不是他因为明月眉眼酷似多鹤而喜欢明月,反倒应该是多鹤酷似明月,所以他才自以为自己喜欢多鹤……”
“与明月比起来,多鹤无疑是宛如白鹤一样清净洁雅的……所以色空潜意识越是想要抗拒自己对明月的感情,就越是在移情作用下以为自己爱多鹤更深……”
简桐垂泪,“色空终究是看不破这红尘。他始终都没看懂自己的心。可能到最后明月惨烈的一幕时,巨大的震撼之下,色空抛弃了所有世俗的偏见,这才看见明月迷乱外壳之下的那颗透明纯美的心……”
“却晚了。”兰泉摇头,“不是上天不赐予缘分,却终究时机不对,晚了一步。”
“那……蔺大哥呢?他跟慧子之间……”说起色空的晚了一步,简桐如何能不同样心疼鸿涛?“其实我很希望他们之间能在这次事件里,增加彼此交往的机会。”
兰泉轻轻叹了口气,“傻瓜。他当初为你戴上那枚耳环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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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正是春暖花开,向阳的屋子里头已经有命大的苍蝇飞来飞去。
长了两颗小门牙的靳剑琴童鞋,乐呵呵地坐在宝宝椅里,一边淌着哈喇子,一边笑哈哈地眼睛盯着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
何婆婆进来想要打苍蝇,吴冠榕连忙拦着,“别打!咱们孩子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活物,可让他看着玩儿吧。”
何婆婆只能激灵打了个寒颤。
兰泉从小就淘得无法无天,满泥塘里去抓癞蛤蟆,还总是捧着稀奇古怪的虫子回来吓唬苗艺……看来这小祖宗比他爹还要甚得慌,这么大点已经开始对苍蝇情有独钟了!
吴冠榕和何婆婆坐在太阳地儿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终究是年纪大了,两人说着说着就都有点打瞌睡。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贼静贼静的——静到吴冠榕和何婆婆在睡梦里都给吓醒了。
那满屋子里头飞的苍蝇呢?那嗡嗡声儿怎么没了?
吴冠榕一个激灵抬头去看靳剑琴小怪兽——“我的小祖宗哎!”吴冠榕就是一声惊叫!
时间回放三分钟。
靳剑琴小朋友因为刚刚长了两颗门牙,就再不耐烦光喝奶,最近最大的爱好是啃鸡腿。别看人家上下各一颗小牙,却能将鸡腿上的肉啃得一丝不剩,那鸡腿骨头都能给嗦啦得森白森白的,就像是被硫酸处理过似的……
小孩子的唾液,那是相当恐怖的。
苍蝇嗡嗡地飞呀,就对小怪兽手里举着的那只鸡腿产生了巨大的渴望。虽然苍蝇都怕人,可是那毕竟是个小家伙,而且还眼睛放光、小嘴哈哈笑着瞅着它;所以苍蝇就决定了,还是落下来尝尝鸡腿……
刚想好了飞下来——岂料空气中扬起一只小手,一把就将它攥进了油乎乎的小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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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的孩儿啊,那可不是玩儿的东西啊!”何婆婆也惊叫着扑过去,赶紧把小怪兽手里的苍蝇给抢下来……
早春第一只率先活过来的苍蝇,本来活力四射飞翔在阳光之下,结果没出几分钟,就已经被小怪兽童鞋活活捏死在掌心……
吴冠榕跟何婆婆两人真是摇头又无奈,相对大笑。
“得给这小子用消毒水洗手了!”何婆婆张罗出去找舒肤佳香皂去。
小怪兽乐的手舞足蹈,被靳邦国抱过去还在那呲着两颗小门牙乐。
门外兰泉陪着蔺鸿涛进来,给靳邦国老爷子问安。
三个大人正在说话呢,忽然听小怪兽又是一声欢叫,“爸——爸!”
兰泉就跟触了电门似的,不能动了。那边蔺鸿涛却是大笑起来——兰泉和靳邦国顺着蔺鸿涛的目光望去——
小怪兽童鞋眼睛盯在了堂屋里那传统的点珐琅彩老式大肚子痰盂上,活蹦乱跳地继续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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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不活了我……”兰泉扯着头发,差点裸奔。
鸿涛笑着走过来从靳邦国手里接过小怪兽来。
从小怪兽出生,鸿涛一直在j国帮着兰泉看着梨本家族和山田组。直到今天才回来,重见小家伙。小家伙已经长得又白又胖,再不是当日那个浑身褶皱、小脸通红的小东西。
蔺鸿涛望着小怪兽,眼睛里已经都是泪。那眉眼之间的灵动,那秀气的小鼻子和小下颌,活脱脱就是小桐的翻版——宛如,当年他看见那小小的女孩儿,独自蹲在酒吧的后巷里,孤单却无法熄灭那周身仿佛萦绕的光芒。
像是小小的星星,照亮后巷的黑暗,也——点燃了他的眼睛,重新温暖了他将死的心。
“嘿,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鸿涛忍不住轻声说。
“哈哈,哈……”小怪兽竟然又笑了!
靳邦国和兰泉,以及闻声赶来的简桐都惊恐了——这小东西又干嘛?!
堂屋寂静,只听得——“噗……”
简桐转头望兰泉,“他,他刚拉完屎不长时间啊!”
鸿涛大笑,“豁,你个屁小子,真是臭死了!”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小怪兽是放了个大臭屁!而鸿涛则是直接承受了最新鲜的第一手味道!
简桐红着脸赶忙过来想把孩子接过去,鸿涛却没给,径自抱着小家伙转身坐到一边去,盯着他的眼睛含笑,“嗯,味儿还不错。证明你小子消化不错。这个打招呼的方式,像个男子汉!”
小怪兽呲出上下各一小门牙,满意一乐,“爹——”
小孩子的发音定然还是不确定的,可能只是巧合才能发出类似的音,可是鸿涛却当场长泪急堕……
简桐站在一边握紧兰泉的手,眼泪也是忍不住了。
“那还犹豫什么呀,就这么定了。鸿涛你赶紧回去算算你身家去啊,先立个遗嘱来,我就让我们孩子认你当干爹!”兰泉也是含泪笑起来。那小子,果然是他儿子,真会解决问题!
父子俩的目光凌空一撞,小怪兽无意识地举起小拳头来,比出ok的手势,咯咯、咯咯,笑得像个停不下的小母鸡。
本书由123言情首发,转载请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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