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轻挽,锦被覆身,庄黎双手枕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望着头顶的帷帐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许久觉得锦被里有些闷热,便把一双白玉般的脚丫子伸了出来透气。屏风外月锦正悄声吩咐着小丫鬟们准备晨起的物事,才一转身进来就见着在被窝里不老实的自家小姐。
上前替她边掖被子边道:“我的姑奶奶如今早已入秋,还这般顽皮,仔细冻着啦,看谁能替你喝那又苦又黑的药汁。”
庄黎收回思绪,“噗呲”一声笑道,“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不过透个气罢了,怪闷的。”说着坐起了身子,任由月锦替自己换上家常的衣衫。想起第一次在这张床醒来时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儿,自己不过是爬燕山时失足摔下了山坡,不曾想再醒来时已是再世为人。当时醒来第一眼也是月锦在身旁,双眼哭得红肿的似那核桃仁一般。
“小姐,又在想些什么,衣裳穿好了也不知道。”抬头正碰上月锦带着笑意的眼睛,庄黎也不答言,只是淡笑着下床穿上鞋踏上的鹿皮小蛮靴,随手拢了拢秀发便出了屏风外。
月锦也不在意,自顾整了被子,小姐自那日醒来似乎就老是一个人沉思些什么。头几次她还紧巴巴的以为庄黎是想着伍国公家那个混小子的事着恼了,哪里知道问了几次庄黎也只说没事。等她出了屏风外,庄黎已由小丫鬟们伺候着净了脸,这会子正坐在梳妆台前等着自己呢。
庄黎笑嘻嘻的把羊木梳递给月锦,“锦儿姐姐快些帮我挽发吧。”一月有余的生活,饶是作为一个水货,庄黎也理清了之前的那些事。月锦是从小时起就服侍自己的,因比自己长一岁就自小唤她为锦儿姐姐。月锦手巧,片刻就替庄黎挽了个灵巧的发髻,及腰的长发偏于一侧,发髻上绾了梅花玉簪,很是娇媚动人。俩人正对着菱花镜说笑时,却见庄夫人身边的孙婆婆从外厅掀帘进来。
庄黎一向敬重她,忙起身笑道:“这般早,婆婆如何过来啦?”
“夫人今日起的早,因见窗下的菊花开的甚好,便吩咐厨子拮了园子里的金菊花,做了菊花粥。特意遣我来告诉小姐一声。”孙婆婆含笑说道,抬眼却见庄黎上着浅粉色的窄袖短儒,下系同色长裙,把本是娇白的肤色衬得越发清雅可人,不由夸道:“小姐越发出挑了,比咱们园子里的芙蓉花还美上几分呢!”
“如今婆婆也来打趣我了。”庄黎素来脸皮子薄,捧着羞红的小脸一跺脚便独自掀了珠帘而出,也不顾孙婆婆和月锦在身后嚷着天冷好歹披上披风罢。庄府很大檐角飞扬青石铺路,庄黎出了院子一路顺着回廊逶迤而去。还没到饭厅就见丫鬟们远远的迎了出来。
“阿黎来了,坐我跟前来吧,”刚进厅内便见庄夫人含笑唤道,又见她穿的单薄继而说道:“你身子才刚好,也不多穿点若是冻着了又要遭罪啦。”
庄黎挨着庄夫人坐下笑说道,“走的急了,忘拿上披风啦,”又转头问虽已年过半百,但依然威风凛凛的父亲道,“爹爹今天还去营里吗?”
“离秋季操练兵马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这几日自然要多去几遭的。”庄延的眉头微紧,自从朝廷派了两位国公爷来,这操练兵马向来是件难办的事。他与北平王罗艺相识于江湖,后来两人受南陈太宰秦旭赏识做得大将,一路到现在两人本是患难兄弟。等回过神时,却见女儿一脸央求的望着自己,不禁觉得好笑,“不用早膳盯着我干嘛,敢情我今儿个长了三只眼。”
庄黎摇头,拿眼偷看了旁边正用膳的母亲之后,就嘻嘻笑道:“爹爹,我在府里怪闷的,想去外面走走。求了娘好多次,她只不让我出去。”起初庄府的园子对她来说还是有着很大的诱惑力的,不过一个多月了该逛该玩的她都熟透了,自然想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不过听月锦说正因为庄黎上次出府游玩,不巧碰上了在外遛马的伍国公家的独子伍安福,那小子自来垂涎庄黎生的貌美,这次仗着自家的势力就起了大胆调戏之心,一边逗着马一边拦着庄黎不让走。哪知道那匹马是个烈性的,被逗烦了就撒着蹄子不乐意干了,乱颠乱跑的看到人就撞,庄黎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烈马蹬得老远。整整昏睡了三天,想来作为水货的她就是这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庄夫人自然知道女儿心里打的小九九,放下手中的汤匙点了点她莹白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如今倒学会告状了,我不允你,你就来找你爹爹。如今身子还未好利索,这小脑袋里还成天想着出去疯玩。”
“娘,我的身子不是早已好了嘛,如果再不出去松松骨头,只怕真要给闷出病来啦,”庄黎扯着自家娘亲的袖子撒着娇,“我知道娘不让我出府去玩,是怕我遇上伍安福那个混小子,只是娘你细想一下,咱们这般躲着,人家只当我们怕了他呢。”庄黎的话可是句句属实,伍家是朝廷派来的,说好听点是帮衬北平王处理军务,说白了可不就是朝廷的眼线。因着上次的事庄家已和伍家闹了一回,伍家自来骄纵在北平王的施威之下才极不情愿的登门赔了一次礼。
庄延听着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便点头对夫人道:“今天我要去城西的校军场,左右是要经过集市的,倒不如带阿黎一起出去罢了。她是个小孩心性,整天拘在府里只怕也无聊的紧。出去玩也无妨,多带几个稳重的家人就是啦。”
听着庄延这般安排很是妥当,又见庄黎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庄夫人只对眼前两人假装生气的嗔道:“到底是你爹爹宠你,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罢了。”
庄黎拿过母亲跟前的白瓷碗,细心的添了一碗粥后道,“哪里敢把娘的话当耳旁风,别说哥哥不依,便是爹爹也是第一个反对的。”原来庄夫人生养了一对儿女,长子唤作庄陨,因自小性子稳重,又习得一身好功夫,十五岁时便被北平王相中,如今已是王府亲兵统领,一年呆在家中的日子也是有数的。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庄黎养伤时他回来看望过一次,只怕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个亲哥哥呢。
庄夫人本想说女儿嘴贫,不想丈夫在一旁接道,“那是自然的,天大地大夫人最大。”倒把她的羞得拿着帕子遮脸嗔骂到,“当着女儿的面还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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