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道雷声惊天霹雳。
躺在床上,被蒙着双目的胭脂惊醒了。她喉咙烧痛,全身一阵冷一阵热的,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这一切,都没有能比得上心尖口的那抹疼痛。
疼,刚好痛在那心口上,火燎火急的痛楚,谁都知道胸口上的痛楚是最可怕的,能痛到四肢百骸,让人身体无法动弹,恐惧与黑暗漫天铺地地向她扑过来。
“奶娘,奶娘——”她无助地像个孩子摇晃着头,四处寻找自小陪伴她的那抹温暖。
同时间,在屋门口熬中药的绿珠,手一哆嗦,打烂了药罐子。
登上走廊的男子,着的一袭富贵的墨色团花圆领锦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肤如玉管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转过身,冷如黑玉的眸子从绿珠身上,快速挪到地上摔碎的药罐里头流出的浓褐药汁,眉头为此轻锁。
“绿珠,你怎么做事的?”跟在男子身后的一妇人骂道,“少夫人的药你都能打烂!你知不知道这药是少爷亲自去求圣上御医给开的方子。”
若是往常,绿珠对于这个叫做林嬷嬷的妇人,恐是怕得无以言语。毕竟她只是个二等丫鬟,而林嬷嬷是戚夫人房里戚夫人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可如今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听屋里突然传出胭脂一声声细碎的无力的叫喊。
眼看男子要往屋里面走,绿珠冲了上去,挡在门口:“少爷——”
“绿珠,你是疯了吗?”林嬷嬷怒喊,“少爷的路你都敢挡!”
如果是在七天前,如果不是在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大一件可怕的事,她怎会挡着他?因为他是胭脂的夫君,胭脂嫁入侯府两年来一直苦苦求其回眸一眼的夫君。以往,她和胭脂都是磕着头求他来,他都不来。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全部变了。
绿珠双膝软跪,泪流满面,匍匐在男子的脚下:“少爷,少爷,奴婢求您,你就饶过少夫人吧。”
男子却只是提起脚,越过她身边,在她耳边轻拂过一句:“我不会伤害她的。”
绿珠滑落在脸庞上的泪珠滞住,回过头,只见他墨色的锦袍上一团团用金线绣成的紫荆花,在黑暗的屋子里,发着淡淡幽冷的光,让她内心不禁一寒,连忙爬起来跟进去。
躺在床上的胭脂张开嘶哑的嗓子“奶娘奶娘”,她的双手,被布条缠绕住手腕捆绑在了床边,挣扎间,皮肤上被摩擦出道道血痕。
男子坐到床边,将她挣扎得最厉害的那只手握住,道:“胭脂,是我。”
这一声,划破了她眼前的黑暗。她什么都记起来了,比黑暗还可怕的噩梦恶狠狠地袭来。她恐惧地全身发抖,使劲儿挣开他的手。
“胭脂,是不是疼?”他伸过去再拉她的手。
是啊,他亲自用刀子从她胸口上挖出了一块肉,她能不疼?可这不是他亲手挖的吗?难道她还得对此对他感恩戴德?她吸着气:“不,不疼,奶娘呢?”
“奶娘——”他沉思了会儿,道,“你放心,我让人把她运回老家妥善安葬了。”
比痛,更无法形容的冷,浇遍了她全身。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从小抱着她搂着她给她温暖的老人,满身是血地绑在木桩上,然后十几条张着利齿的狗扑到老人身上——
“胭脂,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她对他这话纹丝不动,连刚在他掌间挣扎的手指,都不动了。
见她安静下来,他把被子轻轻盖上她的手,走了出去。
耳边,传来绿珠将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胭脂的脑子里纷乱如麻,想着,究竟,究竟这事是怎么开始的。
两年前,归德侯府承继爵位的世子刘晔,派人来到楚家提亲的时候,直接点名要娶的人是她楚家三小姐楚胭脂。那天,她这个默默无闻的楚家庶女突然间大放光彩。每个人都说她是好福气,竟然这样都能被侯爷看中。然而,当她嫁过来后,一切不如她想的那般,从洞房第一夜开始,他从没有踏进她的房。
她不清楚她这是做错了什么导致刚大婚他就厌倦了她。又由于这是一个身为妻子的女人最羞耻的事,她无处可以说。
如此期期艾艾过了两年,到了那一夜。
公主府办宴,他带她前往。这是他第一次带她出席公众场合,她高兴得语无伦次,心想,他这总算是重新接受她了。去到那里,带给她的是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在公主府里,那位被誉为皇室掌上明珠的月华公主,对她说:“刘晔本是与我情投意合,可是父皇一直迟迟不答应,他被家里父母逼婚,只得娶了你。如今,父皇改变主意了,欲将他赐为驸马。”
当时,她头顶宛如一道雷击中,牙齿打颤:“我,我不信。他没有和我提过。他要亲口与我说了,我才信。”
“你这贱人,公主是给你脸,你还不长脸!”月华公主身后的宫女冲出来伸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且慢!”月华公主却只是轻轻喝住了宫女,走下凤榻,抓住她的手,温温柔柔地说,“我能理解姐姐的心情,换做是我,定也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
她那时未有多想,只要是妻子的女人那股为了婚姻犯执拗的傻气上来,脱口就出:“你怎么知道就是事实?他都没有向我提过。”
此时,月华已经是把她拉到了二楼的阑干前面,望着底下不远处熙攘的宾客,说:“既然你我都各执一词,不如眼见为实。你说,如果我与你一起从这阑干跳下去,他会救我,还是救你?”
她一怔,不信对方身为公主会做出自残的事情,道:“他定是不会负我。”
月华听着她这话,只是默默地望了望她,紧接忽然拽住她往阑干外头倾倒。她一个惊慌,措手不及,没能握住阑干,随对方一起坠下了二楼。
坠落的瞬间,她看到了一抹焦急飞来的身影,远远,似是他的俊颜。她最记得他的眉很长,长入发鬓,眉如刀裁,在冷中其实蕴藏着温柔。看到他来的刹那,她心里充满喜悦。最终,坠落在冰冷草地上的人,却是唯独她一个。
她睁开眼时,见着他抱着面色苍白的月华,像疯子似地喊着:“太医,太医——”
你说,如果我与你一起从这阑干跳下去,他会救我,还是救你?
那个女人胜了,她身为他的妻子却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少夫人。”绿珠望见她满脸是汗,拿出帕子帮她擦着,以为她这是做噩梦,小心地晃她的肩膀,“少夫人,一切都过去了,您快醒醒。”
她轻轻转动头:“绿珠,我是不是有眼无珠?”
“少夫人。”绿珠抽噎着,伸手帮她解开眼睛上的绷带。
她看得见,看得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但是,唯独那个最爱的身影再也见不到了。是她有眼无珠,害死了奶娘。
月华公主是什么人?是圣上和皇后唯一的爱女,是千金之躯。从小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月华公主,说是月华拉着她掉下楼的,谁能相信?于是,在没有人愿意相信的情况下,她变成了推月华坠楼的凶手。奶娘为了替她顶罪,主动撞柱而死。结果圣上大怒,连奶娘的遗体都不放过,鞭尸之后,挂上城楼公示三天,又放狗撕咬。
一切,早已是安排好的计谋,她掉入了陷阱,害死了奶娘,她不是有眼无珠是什么?
“少夫人,您千万不要想不开。”绿珠扶着她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沾着血的玉佩。
这块平安扣?
“这是嬷嬷临死前,要我交给少夫人的,说是少夫人一直佩戴的物品,能保少夫人平安。”绿珠断断续续地说,想到奶娘的惨状,泣不成声。
胭脂瞳仁猛地缩紧,抓过这块平安扣,接着狠狠地朝地上砸下去。
她要这劳什子做什么!
保平安?如果真能保她平安,她这心头怎么会被挖掉肉,她奶娘又怎么会死?
铿!
平安扣摔在了桌角上,从半空裂开,成了两半,碎在空中时,玉块犹如燃烧的香条,消融成冰莹的玉粉慢慢消失。在这过程中,胭脂抽搐了起来,手脚痉挛,脸色由白到紫由绿到红。
“少夫人,少夫人!”绿珠抱着她,使劲地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意识昏昏沉沉,迷离的瞳仁中,映着翡绿的玉粉在空气中一点点消失殆尽,脑中骤然一道光劈开了她体内灵魂的深处。紧接,她仰起了脸,猖狂大笑。
“少夫人?”绿珠看着她宛若疯子的模样,惊白了脸,“少夫人,您不是发——”
发、疯?
胭脂想,自己在绿珠面前是疯样,或许才应该是没错儿的。因为,她原本就不是古人,是22世纪的现代人,不知为什么没有喝下孟婆汤的现代人,投胎投到了楚家三小姐楚胭脂身上。结果,不知道是谁,给她小时候戴上了这样一块说是保平安的玉佩,害她反而被锁住了22世纪的记忆。不然,以她身为22世纪杰出的演技天后,岂会被一群古代人害成这般不堪。
现在,震住她元神的玉佩破碎,她天后的元神回来了,这个仇,不会没的报!
从那日起,每个人都说归德侯爷刚娶两年的少夫人疯了。因为当侯爷去看望她时,那个叫胭脂的女人,竟然放了条狗来咬他。
盈盈楚楚地站在门口,无辜地嗔着凤目,她说:“我从不认得你。”
听到她这话,刘晔心底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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