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是会更早，但我不喜欢做没有底气的事。”在这个艺人行业门槛过低的时代，江勤看着男主演的眼神尤为认真：“我想，如果能变成他那样的人，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
江勤从高一那年被星探发掘，开始认真考虑进入娱乐圈的事，放弃了高中毕业后的出道机会，虽然错过了很多机会，但为了在大学里打好以后的基础，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必要的。
“如果能有自己的粉丝，我希望在遇见他们之前，先变成配得上他们喜欢的人。”
第三十九章 落差
“你的粉丝可真幸福，在遇见你的时候，能看到的就是最好的你。”
方维有点羡慕那些人，但追随宋新珩这件事，这么多年也并不觉得后悔。
宋新珩出道的时候还很青涩，虽然年纪也不算很小，但在那时候上大学的方维看来，宋新珩缺乏舞台经验的形象很可爱，不管是跳错的舞步，还是唱跑的调，方维都可以以一种宠溺的心态作为萌点收集起来，每当学业还是工作上有压力时，翻出来看看就能得到治愈。
最早在杂志小图上看到宋新珩时，那个腼腆的笑容，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
其实并不是所有艺人都能像江勤这样，努力在被人看到前就提高标准塑造自己。粉丝中不乏有人钟情于养成系，看着宋新珩那个组合一路走来，只为这陪伴死心塌地地追随着。
他们总会变得优秀起来，这样的想法，不知在哪天，成了就算不够优秀也没关系。
而到底有没有变得更优秀，没有人想去求证，或者说，早就没了求证的必要。
不遗余力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方维第一次开始困惑，宋新珩究竟有没有在好好努力呢？
拍摄进行到江勤上场的前一场，比起在宋新珩蹩脚的演技里徒增悲伤，方维更愿意将注意力转移到江勤的身上。气质清爽又上进的青年让人好感倍增，注意到江勤还在仔细观察着片场的剧情走向，方维翻找着台词，又听他说：“那个人，刚才又自己把台词给改了。”
不用说也知道改台词的是谁，与其说是即兴发挥，不如说是颠三倒四说了病句。
剧本还在方维手上，他愣了一下，意识到江勤可能比宋新珩更熟悉光生的台词。
“因为要理解剧情，剧本不反复读是不行的。”对自己要求很高的江勤人如其名，不仅把自己的那部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连两个主演的对手戏都研究得很清楚。果不其然，等到江勤上场跟男主演对戏的时候，即使宋新珩不在框内，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鲜明的反差。
不愧是那么认真研究过角色的人，方维暗戳戳地想，庆幸跟江勤对戏的不是宋新珩。
就算方维的粉丝滤镜再厚，还是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最多只是把对自己爱豆的吐槽，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比起宋新珩闹着玩似的表演，方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勤的表演，那人场上和场下的状态判若两人，即使只是一个配角，给他加分的也并不是那张优越的脸。
微博搜到江勤的名字，关注的人数刚过万，方维想也没想，用小号点了关注。
即使粉丝数也就宋新珩的千分之一，方维还是深刻地被亲眼看到的差距虐到了。好歹也是演过几部戏的人，方维在场边帮着打扫卫生的时候，想着今天要是不跟来会不会更好。
暂时结束了工作，宋新珩披着外套走到场边时，方维正往簸箕里揽着碎纸片。选了方维坐过的椅子坐下来，，喝着助理拧开瓶盖递过来的水，宋新珩问道：“一个人坐在这无聊吗？”
“还好，刚才有别的演员跟我聊天。”方维停了下来：“聊天还是挺有趣的。”
宋新珩也喜欢聊天，但只限于跟熟人，只是他实在不善于找到合适的话题。短暂的沉默后，不好意思谈起关于昨晚的话题，贴心的宋新珩想了想，问方维自己刚才演的怎么样。
这个人最擅长夸他了，宋新珩记起方维写的文案，证明了中文系还真不是白念的。
夸得是真狠，就算是宋新珩这么自恋的人，上次读了几段，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很帅，就像是剧本里的人走出来的样子。”方维被噎了一下，违心的话他说不出，只想着能糊弄过去就好，宋新珩乍一听还挺开心，接着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演技吗？”
人可能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分外执着，方维想了想：“演技还是很自然的。”
毕竟不管是现代戏还是年代戏，宋新珩演的都是宋新珩，剧里生起气来的时候，很像方维记忆中宋新珩发牢骚的样子。记得以前有位导演被问到对宋新珩演技的看法时，那位导演的回答是宋新珩有张极其适合做演员的脸，虽然无可挑剔，但可塑性极强，很值得期待。
当时方维还拣了这段到处给人夸，现在总算懂了，导演夸的是脸，不是人。
宋新珩点点头，冷不防又了说句：“我也觉得还行，但应该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方维噤声，看了远处的江勤一眼，在宋新珩要继续说什么之前，转身去倒了垃圾。
午饭是在剧组吃的，跟预想中一样，在一众十块的剧组标配盒饭里，宋新珩的午餐尤为特别，是剧组专门找人在几十公里外的餐厅订的，来去都有专人配送。作为剧组的流量大户，宋新珩这朵高岭之花一般单独用餐，但今天不同，他的大理石桌旁还多了个方维。
跟宋新珩热气腾腾的豪华餐比起来，方维饭盒里冷掉的肉丝细得颇为凄凉。
“订餐是前一天订的，所以没有说你那份。”方维表示理解，搓了搓发冷的手，筷子还没挨到米饭，盒子里就多了什么东西，方维心头一暖，原本没有期待的心起了波澜。
就算只是因为昨晚的事，酥软金黄的肉片，还是让方维头次感受到了宋新珩的温柔。
“干嘛那么看着我，”宋新珩说着，又把几块鱼夹给了方维：“这个很好吃的。”
方维点点头，乖巧地拿着筷子享用这难得的午餐，肉片被裹进发冷的米饭，简易的盒饭沾上了奢侈的香气，方维满怀幸福感地吃了，只嚼了几下，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宋新珩抬头，正好对上方维的视线，和平时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
“你不吃生姜吗？”宋新珩看了眼被方维吐出来的生姜：“这个吃了防感冒的。”
明明是自己不喜欢生姜才拣出来的，方维得是再年轻二十五岁，才能信他的鬼话。
受害者垂下了视线，辛辣的味道让他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也让他忍住了把生姜重新塞回宋新珩饭盒里的冲动。方维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的萝卜丝，只觉得那几块鱼都面目可憎。
一时被蹩脚的技俩迷惑了，他也是刚刚记起来，宋新珩根本不爱吃鱼。
把鱼肉分给自己，跟自己说鱼肉好吃什么的，也全是骗人的。
第四十章 波澜
午饭后，方维就要动身去机场。了解了宋新珩在片场的工作状态后，方维反而觉得之前担心他吃不好穿不暖的想法很多余。整理好东西，方维专门还去跟江勤说了再见，宋新珩又在忙自己的事情，但还记得早上说过的话，专门差了人去送方维。
看着忙得乏术的小助理拿着车钥匙来找自己，方维摆摆手，表示可以自己搭车过去。
他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再说只是车费的话，身上的钱还支付的起。
“没事的，就当我是顺路送您过去。”小助理的态度很坚决，方维也没再拒绝，只是坐上车在路途中攀谈了几句才知道，小助理没有谦词，方维真的是他顺路给捎过去的。
专程跑一趟不是为了别的，车子停在咖啡店前，小助理难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应该是在送完方维后再去买的，但因为路途颠簸，走到半路早把宋新珩交待的食物清单忘得干干净净，连备忘纸条都没有的小助理，只得腆着脸向宋新珩的熟人寻求一点帮助。
“跑这么远，就为了买个下午茶？”方维之前不觉得宋新珩是个很麻烦的人，毕竟宋新树也说过，他有时会窝在家里靠零食过活，却不想在拍戏的时候变得这么难伺候。方维从包里翻出张纸，刷刷默写出几种搭配递给小助理：“你看店里要是有这几种，买哪种都可以。”
因为店的档次不一样，还加送了保温箱极强的配送盒，单是这几样就花了小三百块。方维知道价格也愣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了眼后座上的昂贵食物：“他天天都这么让你买吗？”
“看心情吧，如果拍戏顺利就会想额外吃点东西。”像是在这短短半个月里已经熟悉了宋新珩的脾性，小助理安慰着被价格惊到的方维：“毕竟也是年收入好几千万的人。”
且不谈拍拍摄顺利的标准是什么，看惯了宋新珩的奢侈，向来生活节俭的方维对他的消费标准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宋新珩是和他不一样，一天赚的钱比他一年赚的都多，世界上偏是有那么些幸运的人，在别人还在为茶米油盐挣扎的时候，连后半生都注定了衣食无忧。
“所以你们真的发生关系了？”周小辉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实在想不出能和谁说这件事，面对朋友圈里轰炸式的信息提问，去了这一趟心情复杂的方维急于找人聊聊天，在联系簿里翻找了一圈后，默默拨通了周小辉的电话号码。虽然被问这样的问题很羞耻，自己还是下面那个，但对方是周小辉，方维的顾虑也就随之少了大半。
“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擅长人生规划的周小辉，问出来的问题也是一针见血。方维被他问得一懵，当时稀里糊涂就滚上床了，哪里还来得及思考这些事情。平时能言善谈的方老师没了底气，回答也磕磕巴巴，周小辉“嗯”了几声，只听懂了方维没打算离婚。
“还有……”方维只能从第三方验证心中的疑惑：“宋新珩和k的事，是真的吧？”
“他告诉你的？”电话那头突然插进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很像是颜柏枫，一想到自己正在跟别人的爱豆讨论这种私人事情，方维不知怎么脸就有点发烧，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我自己注意到的……”方维合上了桌上的彩色备课本：“他们是不是……”
对那两个人都了解得不得了，从方维的只言片语里就能还原出事件的原貌，颜柏枫嗤笑了一声，拼命压抑的气音在听筒里很性感，方维听他说：“没事，只不过是前男友罢了。”
那家伙肯定被踹了，颜柏枫想，如果k有妥协的意思，大概早就没方维什么事了。
虽然这种替补式的肉体关系很糟，但总好过脚踏两只船或是和别人发展出新的暧昧，再加上想起方维对宋新珩那种深到骨子里的喜欢，颜柏枫也不忍心粉碎他好不容易实现的憧憬。给了方维安慰性质的答案，偷听并参与通话的颜柏枫，大大方方把电话还给了周小辉。
“会很惊讶吗？一个五人团体里有两个是gay。”周小辉认真地考虑着方维的心情，倒是方维听到后稍显疑惑地皱眉，并不知道周小辉旁边的男人，此时此刻和自己是同样的表情。
其实是三个吧，迟钝如方维也看得出，周小辉略掉的那个，似乎比那两人弯得还要彻底。
次日，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方维还是经历了入职以来气氛最为紧张的星期一。
比起熟悉的同事没有尽头的八卦，更难让人忽视的是几个一大早就来学校堵门的家长。大部分是打听到来看热闹的，少部分则是要求把自己孩子和这位同性恋老师隔离。校长是个开明和蔼的人，并没有听从那些家长将方维除职的抗议，保住了方维工作的岗位。
“那么小的孩子，谁知道跟着这样的老师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我们的孩子都是有爸爸妈妈的，你们怎么能保证不会受同性恋的影响。”
“谁知道看着这么白白净净，暗地里会不会对这么大点的孩子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
即使同性恋除病化已有几十年，甚至同性恋婚姻也得到了法律的承认，但在大多数人看来，特别是这些因有了孩子而神经愈发敏感的年轻父母眼中，方维同性恋的身份无异于性变态，纵使之前工作上的成绩也再出色，也无法忍受将家庭未来的希望，交付到这种人的手上。
嫌弃和厌恶都写在脸上，方维就算再心大，也没办法不去注意这样残忍的现实。
“方老师入职三年多，在对待孩子的事情上向来是敬职敬责，如果家长们怀疑方老师的人品和行为，在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另行讨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仅是因为他的婚姻状况而请求辞退他，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还是希望各位家长能理解。”
理解得了的给孩子办了转班，理解不了的给孩子办了退学。方维班上的孩子一下少了小半，但还是有一些通情理的家长，在方维班级有空缺的条件下，把孩子从别的班调了过来。
能进入方维的班级是很幸运的事，毕竟在孩子们眼里，这个人是他们最为憧憬的老师。
工作上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虽然同事们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对待方维的态度还是出现了两极分化的区别。与此同时，短短几天被寄到工作地点的成堆信件也很让人苦恼，除了少量的祝福外，更多的是粉丝们声泪俱下的声讨，连方维的全家都问候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