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烤的地面上腾起一阵儿一阵儿的热浪。
鲁大人家在巷子尾,寂静幽深,府门侧边的围墙内露出绿叶繁茂的一顶树冠,在阳光的暴晒下投洒下一片阴凉,恰恰好好笼罩住门前一片空地。
与四周其他宅子光秃秃的府墙不同,鲁宅主人任由爬山虎攀满四面的院墙,在这炎炎夏日更加显得清凉。
第一眼看到这宅子徐笙心下就十分满意。
牙人抬脚跨上几级石阶,叩响古朴大门上吊的铜门环。
没多会,鲁府训练有素的下人便将徐笙一行人迎进去。
鲁家前院被大大小小的箱笼占住,显得有些凌乱,一道端庄的年轻身影立于院中,时不时地轻声交代搬运的下人手脚小心些。
在徐笙三人进院子前,领路的丫鬟早已快上几步正站在那端庄身影前回禀着。
端庄身影转过头来,是位跟徐笙差不多年岁的年轻夫人。
“这位是……”年轻夫人笑着上前,询问的眼神投向牙人。
牙人是京中最具声誉的,京中大户人家几乎都同他打过交道,这次宅子的事鲁府便也委托了他来做。
只是她从未见过徐笙,在官宦家眷的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鲁大少夫人,这是买主,夫家姓季,是今科探花郎。”牙人将佝偻着的身子更往下沉了沉,对鲁大少夫人行一个全礼,又侧向徐笙道:“季夫人,这是鲁大人的嫡长孙媳。”
徐笙在见着人时便行了半礼,这会子听到牙人介绍跟着笑唤了一声鲁大少夫人。
鲁大少夫人这才恍悟过来,连忙回去半礼:“怪道我说我这向来寻美的眼睛,竟还能遗漏季夫人这般的清丽佳人,原是季探花的家眷,这的确是头一遭见面,不识得妹妹还请别怪罪。”
一番话说的既诙谐又滴水不漏,不愧是大府门里培养出来正头夫人。
徐笙忙道不敢:“鲁大少夫人这是准备搬家了?”
“可不是,祖父他老人家想要归故里,咱这些小辈也不能拦着不是,只能是尽心将这些物什好生装着,好不叫祖父祖母用不习惯。”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坐下,早有下人在桌上摆放好茶水点心。
鲁大少夫人给徐笙斟了一杯茶水又道:“我们如今都住在别处,只有祖父祖母他们舍不得这老宅子偶尔来住上一两日。
如今祖父致仕,我公爹和夫郎都还得留京上职,只能让二弟和二弟媳陪着祖父祖母回去,可是我婆母身子骨不大好,那边宅子也是一大堆的事儿,这边照应就有些力不从心,祖父便做主将它转卖掉。”
徐笙仔细打量一番四周的陈设,形状各异的假石半包着此处凉亭,后头是一小丛竹林,从开阔处望出去是怒放的各色鲜花。
桩桩件件,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布置时的用心。
徐笙笑着听着鲁大少夫人对这老宅子过往的絮叨,附和地频频点头。
二人越聊越是投机,聊到兴起时,鲁大少夫人一把抓住徐笙搁在石桌上的左手:“若是祖父知晓这老宅子是卖给妹妹这般的人家,也定是十分欢喜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与妹妹有缘,左一遭这房子是要贱卖的,不如再给妹妹些实惠,六百两,如何?”
一句话的功夫,这房子便直直杀下两百两来,徐笙惊地说不出话。
还是头一遭见卖家自己砍自己价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还请妹妹听听。”
这才对嘛。
徐笙面上装作疑惑,内心却实在狠狠松了一口气。
哪有上赶着的便宜买卖?若鲁大少夫人真是平白无故地给她少了二百两,她才会多想,有要求才是正常的。
“鲁姐姐你讲。”
“祖父旧日最喜好收集农桑之事,便也收集了不少这类书籍,如今要回老家去,陪他们二老回去的人数有限,又是走陆路,这些书册便是不大好带上路的。
这些书籍珍贵异常,交予我们他老人家不放心,便想着封存在府内,待日后来取,多则一两月,长则四五月。
妹妹若真是买主,可否通融一二?”
鲁大少夫人握住徐笙的手,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轻拍了拍。
这哪是什么有缘,分明是早已蓄谋。
不过这于自家也并没有什么损失,鲁家想封存着那些书,那就当被人赁出去了一间书屋,留着不动便是。
徐笙想通关节,笑着应承下,嘴上却客套道:“不过是一间书屋子,就算占用着几月,哪就用得着姐姐自个儿杀下两百两的价。”
办成了一桩心头事,鲁大少夫人也十分欣喜:“用着用着,妹妹这般敞亮人,我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二人在说笑间唤来牙人,在三方的见证下落了印,徐笙也十分爽快地付了全款,自从看房以来,她是随时将所有家当揣在身上。
牙人收了两家给的足足一百二十两谢仪,笑得牙不见眼:“得勒,夫人们放心,稍晚些小的便将过契文书送与二位府上。”
鲁大少夫人亲身将徐笙送至宅门外,握着徐笙的手依依不舍:“季妹妹,咱以后可得时来时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