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柳然渐渐长大,一晃已经五六岁了,按说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可每当有人同她玩闹时,她都一副淡漠的样子,似乎对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毫无兴趣。
温玉霖并没把这个放心上,她觉得柳然大概是随了洛英的,或许对琴棋书画这些更喜欢一些,事实也的确如此,每次温玉霖带她去书房,她尤其高兴,在里面一呆就能呆一天,温玉霖也在一边看书,倒是省心得很。
只是洛佳禾发现了她这带娃的方式,有些不大高兴,她觉得柳然要是跟洛英那样,未免太过无趣:“玉霖,洛英已经被你教成这样了,柳然可不能走老路子。”
温玉霖听了洛佳禾的埋怨,挑了挑眉:“温夫人眼界甚高,似乎很瞧不起知州大人?”一般的人家,挤破了头都想种个举人,谋个一官半职,知州大人这样的官,在一般人家眼里已是大官了,谁知洛佳禾却一脸嫌弃。
洛佳禾一想到自家女儿的身份,脸上又变了变:“我又没说这样不好,只是觉得柳然还小,她两个娘都这般聪明,迟一些再学也可以的。”
温玉霖叹了口气:“可是,并不是我要她学的呀,是她自己喜欢看,没想到认识的字也挺多的,也很少提问,你说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她,她祖父其实学识也不错的,并不是一个臭商人?”
洛佳禾却不肯同意,瞪着温玉霖道:“你这样置我于何地!你是有学识的祖父了,那我还是没文化的祖母!不行,你要陪着我!就让她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吧。”
温玉霖不敢反驳,低下头继续要看书,洛佳禾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书,道:“就算她自己喜欢,那我们也要多带她出去玩玩才行,这才五六岁呢,就跟五六十岁的老头一样。”
温玉霖十分无奈:“她不愿意出去,难道要我拉出去啊?”
洛佳禾歪着头盯着她,她看着看着也就明白洛佳禾的意思了,可不是要拉出去么。
温玉霖走到另一边,把柳然手中的书拿下,对着柳然道:“然儿,今儿天挺好的,你陪爷爷出去走走吧。”
柳然抬起头,十分不解:“爷爷,我那本书还没看完呢。”
“书回来可以再看,外面的云可不等你。”温玉霖耐心劝道。这时,洛佳禾走了过来,似是才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十分惊讶地对柳然道:“哎呀然儿,爷爷要让你出去玩吗?肯定是爷爷想出去玩了,你就陪陪爷爷吧。”
柳然也就答应了。温玉霖拉着柳然的小手往门外走去,洛佳禾又在后头喊了一句:“玉霖你不会要带然儿去骑马吧,这大热天的可别晒着了。”
温玉霖转过头来看着洛佳禾,洛佳禾拿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温玉霖只好转过头去,咬牙切齿道:“对啊,这种天骑马再适合不过了,我手痒得很,然儿陪去才行。”
温玉霖带着柳然到了马场,骑着马走了几圈,柳然并没什么兴趣,可是想着温玉霖想骑,便让温玉霖带着骑了几圈,随后提出:“爷爷,我自己骑骑看,你自己去骑吧。”她实际上是想支开温玉霖,好到边上阴凉处乘凉。
温玉霖还以为她真的有了兴趣,见她胆大,也就放心下马,骑上另一匹马,只是还没走出多久,就听到后面一声惊呼,却见柳然摔下了马,正被侍卫抱在怀里。
她赶紧下马跑了过去,接过柳然上上下下看了仔细,发现没有摔着才放下心来,又轻轻拍着柳然的背:“不怕不怕,都是爷爷不好。”
柳然如今也缓过劲来了,反倒劝温玉霖:“爷爷,你自己去骑马吧,我在旁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温玉霖原本也不喜欢骑马,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兴致,便道:“我们还是回去吧,爷爷本就没什么身手,护不好你又该心疼死。”
柳然也看出了她对骑马并没有那么热爱,便猜道:“爷爷,是不是奶奶让你来陪我骑马的呀?”
温玉霖见她猜出来了,便不再隐瞒:“对啊,我原先和你在书房看书看得好好的,你奶奶偏说要出来玩玩,就让我带你出来。”柳然听了,反倒叹了口气,一副操心模样:“爷爷,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学会反抗,不能事事都听奶奶的。”
“我没有事事都听你奶奶的,我都是听自己的!”温玉霖怎会承认自己怕洛佳禾,柳然却全然不信,温玉霖见她这神态,暗自决定要证明给她看。她怒气冲冲带着柳然回到家,洛佳禾正坐在院子里乘凉,见她们回来了还有些惊讶:“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玉霖走上前,底气十足:“外头的太阳这般毒辣,哪里适合玩了?况且柳然还这般小,骑马也太危险了!柳然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她喜欢看书,我们就给她书看,你何必要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洛佳禾与温玉霖差不多高,微微仰着头,气势倒是丝毫不输她:“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要么重新再说一遍,要么就去西街街头买张家的包子来给我吃!”
温玉霖拉过柳然的手就转身,依旧气呼呼的:“哼!正好我饿了。然儿,我带你去吃包子,张家的菜包特别好吃呢!”
洛佳禾怎么会听不见,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要菜包,我要吃肉包。”
温玉霖头也不回,依旧对柳然道:“我们就买两个菜包自己吃。”
洛佳禾坐回椅子上,嘴上又说了一句:“闻到味道也不行!”
温玉霖没有说什么,气呼呼地带着柳然出了门,柳然抬起头对温玉霖道:“爷爷,我们怎么办?”
温玉霖一把将她抱起来,进了轿子:“我们等会儿偷偷在外面吃完菜包再回来,你奶奶不会知道的。”柳然看着温玉霖,不知说什么好。
实际上,洛佳禾在她们走后,就赶紧跑回了书房,她已经偷偷在书房看书好多天了,她想办法将温玉霖赶出去,也是为了自己看书的事不被发现罢了。
她也读过书的,只是没有温玉霖和洛英那般爱看书罢了,若是跟洛兰相比,怕是还要胜一筹的,只是不知何时起,大家渐渐将她与洛兰放在一起,觉得她们是一样的。虽然洛兰是她自己的女儿,但她并不承认自己和洛兰一样没学识。
最近京城一家文玩店里举办了一场赛事,但只有女子可以参加。交了银子便有资格答题,答对了题就可以获得店里的奖品,一时之间,京城里自诩读过书的女子都前去参加,文玩店里也是人满为患,洛佳禾不敢托大,到时丢了脸,便打算恶补几日的书再去。
如今已是最后几日了,文玩店里的人却没有变少。洛佳禾等温玉霖买了包子回来了,就让她陪着自己去散散步,特意在文玩店前经过。
文玩店门前有不少人等着,洛佳禾便装作不知,上千询问,像是才知晓这个赛事般,很是兴奋,也坐在那儿等了起来。温玉霖有些无奈,便想劝她走:“你若是看中里头什么了,你同我说,我去替你买了来。”
洛佳禾这便有些不高兴了:“你莫不是看不起我?我差这点钱吗?我今儿就是要在这儿比试比试,省得你们一个两个说我没学识。”
温玉霖只好吞下“这文玩店是咱家的”这句话,在一边等着。
虽然人多,但是答题倒是也快,没一会儿便轮到洛佳禾了。洛佳禾还有些紧张,坐在一个小厮面前。那小厮自然认出了这是自家老夫人,面上却是不显,原本在这儿做了一日也有些厌了累了,想着自家老爷少爷个顶个的学富五车,老夫人定是不会差的,便想随便出两题了事。
“‘关关雎鸠’后一句是什么?”“‘在河之洲。’”
“再后一句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洛佳禾想着这赛题定是由简到难的,便挺直了背,打算听下一题是什么,谁知那小厮手往身后一指:“你已经过关了,我身后的柜子上,你看中了什么就拿什么吧。”
这下洛佳禾便感觉出他的敷衍态度了,十分不悦:“我在家准备了这么久,你就问我两句几岁儿童都知的诗句?”
“是的,您已经过关了。”那小厮有些愚笨,还没意识到洛佳禾的不悦。
“不行,这些题也太简单了!你必须要问我难一点的题!”洛佳禾觉得这人定是看不起自己,才出了这般简单的题,若是别人都这般简单,这铺子可还开得下去?
那小厮还要再说什么,洛佳禾却是气势汹汹不容置疑:“问!”
那小厮只好开口问道:“哪些典籍中记载了神话?”
洛佳禾微微抬起头,哼了一声:“哼!我可以不回答你!我已经通过了!”说完,不等那小厮反应过来,已经拿下小厮身后柜子上摆列着的一只手镯,走了出去。
洛佳禾拿着镯子出去的时候,外头等候的女子皆惊呼一声,看这镯子的成色,怕是要学富五车的女子才能赢下的。洛佳禾有些得意地将镯子戴上,将胳膊伸在温玉霖的眼前:“如何?我这镯子是不是漂亮极了?”
温玉霖点了点头,“是极!能戴在你的腕上,真叫它增色不少!”
洛佳禾有些满意,摸着镯子往家走,温玉霖有些好奇她在里头答了什么,便问道:“他们考了你什么题?”
“很难很难的题,我怕我说出来你答不出,还是给你留点面子吧。”洛佳禾头也不太,面不改色地依旧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似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温玉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许家三姐妹的呼声比较高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洛佳禾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温玉霖这样委屈,坐在那儿一脸惆怅,不吃不喝的,就差脸上挂两行泪了。洛佳禾不忍心坐视不理:“你这是怎么了?一脸谁抢了你东西的样子。”
“我早上去铺子里给你拿口脂,出来没多久就被偷了。我也找不到那个人在哪儿。”温玉霖觉得还不如来抢呢,那自己身后跟着的护卫总还能护住自己,这被偷得毫无感觉,实在不高兴。
洛佳禾听了,坐不住了:“你现在就带我去街上,我们找找看,你看见了就能想起来谁碰到过你了。这贼人真是大胆,偷到我南湘祖宗的身上来。”说着,也不管温玉霖答不答应,就拉着温玉霖来到了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那贼人又不会在原地等着她们,温玉霖是不抱希望的,可洛佳禾有这个劲头,拉着她在人多的街上来回走着。温玉霖左顾右看时,和一人擦肩而过,她立马想起了早晨和他擦肩而过时的感觉,说不上原因,却莫名确定这人就是贼子。
“就是那个人!”温玉霖扯了扯洛佳禾的衣角,转过身指着那名穿着灰衣裳的男子,洛佳禾立马走上前去。温玉霖担心洛佳禾,也跟了上去。
只见洛佳禾拍了拍那男子的肩,那人转过身来,洛佳禾拉着他的手臂一副很熟的样子:“老张头,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一脸奇怪地看着洛佳禾,抽出手臂,道:“你认错人了。”
洛佳禾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怎么会呢?”一边问着一边将那男子翻了个身,又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我记得你手臂上还有一个胎记呢!”
那人手臂上并没有胎记,洛佳禾十分吃惊地收回了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那人拍了拍衣袖转身走了。
洛佳禾回过神拉住在一边看着的温玉霖就往边上的自家铺子里走,径直走到后院,将身上方才顺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我也没见过你拿的口脂是什么样的,差不多形状的我都拿出来了。”
温玉霖十分吃惊,从洛佳禾手上三个差不多的盒子中拿起一个,打开一开,正是自己今早拿的口脂,开心不已:“就是这个!”洛佳禾便将手上剩着的盒子扔了,接过温玉霖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也是喜欢:“这个颜色好看,我们赶紧回家试一试。”
温玉霖方才就在边上看着,并没发现洛佳禾何时动的手,十分吃惊:“你这空空妙手真是厉害!”
洛佳禾脸上却连点得意之色也无,十分轻描淡写道:“我想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表亲,教他做坏事。教他怎么抽烟,教他怎么砍人能够一刀致命,教他如何在赌场上出千,教他如何用爆竹炸了别人的店铺。”
温玉霖有些好奇,想着南湘人果然不是好惹的,转过头问:“这是哪个表亲?”洛佳禾听了,转过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那个表亲。”
温玉霖转回头,脸上的笑意凝固了,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有眼无珠地去招惹洛佳禾,也庆幸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又想着回去警告三个孩子要对娘好一些。
近日京城里掀起一股风潮,富贵人家的夫人都爱去戏班子里学点戏,传闻是宫里一个娘娘戏子出身,如今得圣上独宠,皆因那曼妙的身段与黄莺般的嗓子。戏子的身份也因此高了不少,也有不少达官贵人抬了戏子回家做妾。
洛佳禾原本就闲着没事做,这下也找了个戏班子,每日去学学戏。夫人们去学戏,并不是要靠这个吃饭的,戏班子里的人也清楚得很,只是装装样子,叫这些夫人们放松一下。洛佳禾拿回口脂后,用了午膳便去戏班子了,等她回来已是用晚膳时刻。
她用完晚膳,在院子里同温玉霖散步时,踌躇一会儿还是开了口:“玉霖,戏班子里那个小梦似乎喜欢我。”
温玉霖脸上没有半点吃惊:“当然了,你穿着戏服那么美,纵是女子也会动心的。”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件事做,小梦教得也很好,我不想因为这个可能是误会的原因而放弃学戏。”洛佳禾转过头看着温玉霖,“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我想多了。”
温玉霖转头思索了一会儿:“可以,就当我是你南湘来的表妹。”既然学戏的都是夫人,那她要换回女装才行,好在如今她早就不在外头抛头露面了,认识她的人倒也不多,更何况是戏班子里,那儿全是年轻的夫人和戏子。
第二日,温玉霖先是去了南湘别院,在里头换了一身女装,才与洛佳禾一同从偏门出去,去了戏班子。
进了戏班子的后院,洛佳禾先带温玉霖去房间里换上戏服,两人才走到院子里,小梦早就在那儿等着了,旁边零星站着几位夫人,正有模有样地练着自己的动作。
小梦先是向她们问了安,洛佳禾才介绍完温玉霖是她的远房表亲,小梦便忍不住赞叹:“哇,夫人,你真是好相貌!”
洛佳禾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温玉霖倒是笑呵呵的,她基本不穿女装,纵是穿上女装站在洛佳禾边上,便不大会有人注意到她,如今被人夸赞,自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