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本来还打着和姚落柔玩闹心思的李希尧黑了眸子，脸上的温柔浅笑也缓缓消失，就在姚落柔看着这表情都忍不住要打个哆嗦的时候，突然开口。
“我，行么？”
声音轻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
姚落柔咽了咽口水，看着李希尧脸上的神情，缓缓后退。
可惜——
她的手还在李希尧的腰上，并且被李希尧一把按住，拽都拽不出来。
“我，我说错了。”
姚落柔深觉自己的错误，可怜兮兮的开口，眉眼微弯，长睫眨动，软软的向李希尧讨饶。
殊不知，这般的样子，更人火气冲天的男子忍不住。
李希尧第一次在姚落柔面前扯下温柔的皮囊。
皓齿开合，眉眼间的锐利竟然亮的让人不可忽视。
“夫人怎么会错呢，是为夫的问题，没有跟夫人，探讨过这个问题，其实我觉得，现在，就颇为合适，夫人觉得呢？”
好似妖精一般的耳语在耳畔吹动，姚落柔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肩膀。
面颊微红，但眼睛里却是遮掩不住的挑衅。
既然讨饶没有用，那不如亲身参与到目的中去。
姚落柔踮起脚尖。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不是不可以。”
霎时间，李希尧眼眸猛地幽暗，高大的身子缓缓的向后移动，连带着的，还有那怀里的姚落柔。
可就在卧房的木门即将关起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响——
“殿下！”
集雅涧的所有人：......
桃喜气的要死，“万黎，你可真会挑时候！”
万黎转头，一脸的莫名，虽然不知道桃喜在说什么，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下来。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
“......”
随着李希尧那阴森的，带着怒气的视线缓缓出现在门扉，万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他感觉，自己有被灭口的风险。
李希尧看着欲言又止却没想过离开的万黎，神情微缓。
“说。”
万黎松了一口气——
“出事了，好消息是太子殿下被证明无罪，明日便可以入皇陵，坏消息是，大皇子殿下被贬为兰州刺史，明日离京。”
“什么？”
姚落柔迈步而出，瞳孔无意识的收缩。
“李晟他做了什么？”
所有的好心情在一瞬间消失，姚落柔抓住身侧李希尧的衣摆，目光直视着万黎，一句一顿。
万黎侧了侧头——
“今日晌午，大皇子殿下入宫，和皇上在御书房谈了两个时辰。”
至于内容......
万黎的眸子忽视了几下，却没有将其说出来。
李希尧神色微变，揽住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的姚落柔，拂过她脊背，轻声的诱哄。
“我去看看，别急，在家里等我。”
姚落柔的长睫颤动，点了点头。
“嗯。”
“在家里等我，可好？”
李希尧弯腰，抬眸，正正的对上了姚落柔的眼睛。
姚落柔缓缓的放松身体，呼吸在李希尧的视线中缓缓慢下来，长出一口气，她再次点头。
“好，我等你回来。”
李希尧终是安心，抬脚便走了出去。
待李希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桃喜才赶紧冲了上去，看着姚落柔一脸焦急。
明日入陵，那娘子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姚落柔缓缓的摆了摆手，看了眼因为万黎的到来而清空了仆从的院子，扶着身旁的门框缓缓坐下。
“桃喜，去查一查......”
桃喜的眉眼抬高，姚落柔却没有说一句话。
“娘子。”
姚落柔缓缓的叹口气。
“算了，不用查我也大致知道，李晟能说些什么。”
她看向身旁跟着蹲下身的桃喜，眉眼微敛，“桃喜，其实这么做，才是对李熹最好的做法吧。”
清白如故，入土为安。
她之前的那些，也不过是想要证明李熹的清白罢了。
“不是的。”
桃喜看着姚落柔有些疲惫的神色，缓缓开口。
“娘子，对于一个老死病死的人来说，入土为安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对于被谋害的人来说，找到凶手同样重要。”
“太子殿下是被人害的，他需要一个绳之以法。”
姚落柔闭起的眸子缓缓睁开。
无意识的盯住了地上的砂土。
死了，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哪里还有什么想法呢？清白真想报仇，不过，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想要做的罢了。
李晟想要李熹尽快入土，而她，想要还李熹一个公道。
这两者本不冲突。
但是李晟急了，也是她执念了。
报仇，没有必要一朝一夕就达成，也许，需要一个更大的筹码。
“桃喜，去找万黎......”
......
离开集雅涧——
“李晟和李贤说了什么？”
李希尧歪过头，看着刚刚欲言又止的万黎，眉心微皱。
这种小事，万黎不会瞒着姚落柔的，除非，里面有她听不得的。
万黎叹口气。
“李晟去御书房直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逼宫当夜，他一直和李熹在一起喝酒，中途因为......”
万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身后。
“因为他向李熹示爱，所以李熹才会离开，而且他还说......”
剩下的话愈发的难以出口。
“他还说他们当夜已有......所以李熹是万万没有力气去逼宫的。”
“愚蠢！”
李希尧甩开袖子，眉头微皱，视线看向身侧的万黎，脸上的怒气竟是节节高升——
“带我去见李晟。”
这些话，绝对不是李晟可以说出来的。
应该，是有人教给他的。
......
大皇子府——
短短几日不见，李晟的便大变了模样，身子佝偻，容颜灰暗，若不是那乌黑的发丝，都要以为这是个孤苦老人。
一身素缟，额间白纱。
这幅样子若是被皇上看到，能直接气死去。
万黎情不自禁的吐槽，可是才说完，又突然想到——
今日，刚见过。
大皇子那年迈的老管家面露心疼，踌躇半晌，终是没有开口，亲自为李希尧他们奉上了一杯茶。
“谧王殿下，还有杨大人，请见谅。”
这副样子的大殿下，他不知要如何开口，道上一句，“有客来”。
李希尧缓缓挥手，虽眉眼冷淡，但言语却很是温和。
“您先下去吧，我们和他谈谈。”
年迈的老管家有些不放心，可是看了看面前的李希尧，终是叹了口气，拱手退了下去。
“那就劳烦谧王殿下了。”
大殿下如此模样，他也是颇为不忍。
他无法解决无法开口，总不能阻着别人不是？
“慢走。”
随着老管家带着零星的几个仆从推门而出，整个厅堂内再无一人，李希尧抬起手边的茶壶。
入手温热——
“去。”
万黎利落的接手，虽然按着李晟有些许的不忍心，但是——
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哗！”
满满的一壶茶水泼到了李晟的头顶，透亮的晶莹从披散的发丝留下，淌过眼见眉梢，鼻梁嘴唇。
可惜，他还是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李希尧再次伸手。
却被杨清风的动作阻止了动作。
“你不想知道，太子殿下的封号是什么么？”
随着杨清风的声音入耳，李晟的睫毛颤动，那悬而未滴的水珠破碎，带着丝丝凉意蹦在了杨清风的脸上。
苍白的唇瓣缓缓挪动，好似撕裂的声音缓缓发出。
“是什么？”
杨清风本来离近的身子猛然太高，看着跪坐在脚边的李晟——
“没有，任何封号。”
霎时间，李晟的情绪猛然剧烈了一下，他的头颅抬高，神色也跟着变换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没有封号呢？”
要知道，李熹，可是太子啊！
“能怪谁。”
杨清风徐徐开口，声音冷清，言语中虽然没有一丝责怪，可李晟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迟钝的大脑转动，他看向李希尧。
“是，我的原因么？”
李希尧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看着拿在掌心的茶壶。
李晟又看了一眼杨清风，可惜，杨清风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利落的转身，坐回了李希尧的下手。
李晟的视线跟着挪移——
“噗！”
顺便被冰凉的茶水泼了个满头。
李希尧细细的擦拭起手指，眉眼冰凉。
“你若是想死，那请你等到出了长安再死。别脏了这块地方，也别污了，她的眼。”
为了这两兄弟的事，姚姚夜不能寐。
记过换来的，就是半生不死么？
“明日出城，她回去送你，我希望，你像个人。”
说罢，李希尧径自的起身，本来想要细细出口的问话全部关在了嘴里，一句也没有说出去。
他突然明白——
这李晟和皇帝说的话，也许，不全是假的。
万黎瞥了一眼李晟，摇摇头，也跟着转身离开。
唯有那杨清风步履拖沓。
“李晟，你可知道你的一番话，就毁了多少人的心血？你想要他尽快的入土为安，无可厚非，可是你是否想过，他这样，能安么？”
李晟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杨清风的话语依旧没有停下，他缓缓抬头，看着那即将落下的旭日。
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今日想做什么，可是，你觉得皇帝会让你们都入皇陵么？你所说的那些事，皇帝，还敢让你如皇陵么？”
李晟缓缓回头，看着那被映了一圈光晕的背影。
死死的捏起了拳头。
“你可想过，你死了，谁来平怨？你可知道，太子他，可曾阖眼。”
随着杨清风的身影缓缓远离，逐渐消失在李晟的视野里，李晟的脸上才缓缓淌下一串泪珠。
半晌，一滴鲜红落在了地上。
血泪划过，满是苍凉。
......
“谧王殿下有何吩咐。”
老管家看着还没过多久就走出来的贵人，连忙拱手。
李希尧垂眸——
“今日可有府内幕僚见了李晟？”
老管家谦卑的身子微顿，已然有些污浊的眼睛快速眨动，迟疑半晌，他刚要缓缓摇头，一个颇为欢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爷爷！”
一个颇为娇俏的小姑娘猛然跑出，看到这么多人才缓缓慢下。
近了，屈膝万福。
“李管家！”
老管家摇摇头，让这小姑娘起来，眉眼微皱，缓缓开口，“梅娘，出了什么事要如此的大惊小叫？”
语气虽然有些严厉，但是梅娘却没有一丝的害怕。
抬头，眼睛晶亮。
“爷，李管家！殿下说，他要吃饭！”
这不过是小小的一件事，却让这面前的大小侍从和管家都在刹那间露出了笑容，眉眼皆是惊喜。
年迈的李管家连连吩咐——
“快，快去把厨房热着的菜都给殿下端过去！”
梅娘刚应声就要跑走，他又有些不放心。
“要不，还是重新做一些吧！”
李管家说着话，小胡子一翘一翘的，那着急的架势，好像恨不得自己去忙活一般，可惜——
还有大贵人站在这。
李管家回首，看着让自家殿下吃饭的大贵人。
“谧王殿下刚刚可是说要见幕僚？快请！”
说着，李管家就率先迈步在前面侧身带路。
万黎一脸的狐疑，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这老管家明明是想说没有的，可现在却突然这么热情......
就因为李晟吃了一顿饭？
杨清风看了一眼李希尧已经跟上去了的背影——
“你确定，他不是想让我们赶紧走么？”
......
“谧王殿下，杨大人，慢走~”
万黎看着缓缓闭合的大门，满头黑线。
这老管家也真是胆大包天了，不仅明目张胆的赶人，而且刚把他们送出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莫不是在欺负他家殿下好说话？
杨清风：......
若是欺负，何必把这幕僚给打包送出来呢？这明明——
就是要回去喂孩子吃饭了！
李希尧丝毫不理会车外活宝的二人，眼神淡淡的瞥过面前这侧躺蜷缩，捆绑住全身的白面小生。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说吧，谁让你去找的大皇子。”
刘雄的身子猛然一抖，那死死勒住了口舌的白布已然浸湿，随着声响，喉咙的深处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哼哄呜！”
李希尧淡淡的瞥了一眼。
四皇子？
也就是这时，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人是谁，说起来，名字还和外面正在斗嘴的人颇有渊源——
刘清风。
不过现在，应该叫他刘雄的。
四皇子亲自赏的名。
李希尧想起了有关于姚落柔的事情，眉眼间都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这让躺倒在地上的刘雄很是奇怪。
要知道，按照他的推断。
这个时候的李希尧应该雷霆之怒才是，怎的——
还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