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端详了巴里好一会儿,对方在他面前坐立不安,抚摸着吧台上的螺旋木纹。“是你,我估计。”
小鬼身体僵住,脸上的情绪在惊讶、迷惑到尴尬间千变万化。逗弄他真是特别好玩。巴里再次捡起自己的啤酒,小小吸了一口藏起自己的脸,于是莱继续说话。“丽莎和米克不是很高兴我半路上就抛下行动不干了。米克比较有点……喜欢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不过我敢肯定丽莎到时候一定会找到办法让我吃苦。但你也别太担心,还没等你反应过来我们就会重新聚在一起让你日子难过。”
“经常有这种事吗?你们吵架?”
“不算少见。”
“那么,你寂寞的时候都干什么?”
“妓女。”
巴里一口喷掉刚刚喝进的啤酒,超级慌张内疚地看向酒保,而酒保还在非常故意地完全无视他们两个。看到自己不会陷入什么麻烦,巴里伸手去拿几张餐巾纸开始收拾自己的烂摊子。莱放任自己看着小鬼头的反应轻轻发笑。
“但那不是……我是说……嗯……”
莱决定可怜对方把他从不必要的尴尬中解救出来。“只不过是在我的行业里,不把那种事搞复杂更好。我不需要别的东西让我分神。我得到我需要的,女人也有相应的补偿。这是种双赢。”
“噢,我只是……我还没遇到过任何用……呃,你懂……的人。”
“你的纯洁令人震惊,小子,你应该已经在中城警局见过相当多娼妓了吧?”
“也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不经常被叫去处理那种案子,而且在警局的时候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巴里沉默了一会儿思考接着凑向莱,“有用吗?”莱能推断出他真正的问题是:这能帮我不再孤单寂寞吗?
莱仔细观察面前的年轻人。巴里正在寻求些什么取代亲朋好友留下的空虚。他需要的是陪伴,是温暖,不是陌生人公事公办的碰触。不,推荐这小子到外面在街角摸索找位朋友不是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但这必须采取什么措施。莱知道如果没有闪电侠挑战他,他很快就不能从行动中得到满足。现在他知道能够做到什么了,回归到以前简单粗暴出手就走的抢劫根本不可能。假如巴里现在的困境意味着他不能够完成闪电侠的使命,那么就必须要采取措施解决。
但要如何治好巴里?艾伦?调解他和他朋友之间的关系?就算他能够说服巴里尝试解决,其他人也决不会信任他。如果他们在和好之后发现莱牵涉其中,他们会说服巴里立刻把他关起来。
得不到莱的回答,巴里继续陷入思绪当中,一只手扒过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因为我觉得我绝对不……你懂。那太奇怪了。我现在需要的类似妓女,不过更像是有偿的朋友?只是一个可以呆在身边的人,你明白?可以聊天,拥抱,那种事情。有这种东西吗?”他抬起头看着莱,仿佛对方是这个课题的专家,仿佛他刚刚问的问题一点也不荒唐。
莱看着对方的眼睛,与此同时各种想法在他脑里缓缓爬过。一个主意突然在内心深处一闪,不算是完美甚至也不细致。不,差得远了。但假如有用,没准莱可以得到他要的东西。
那么就来测试一下。
“哪怕是你,花钱买朋友也有点太可悲了。”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握住巴里的上臂,莱在监视时经常看到韦斯特警探这样对养子表达喜爱之情。巴里在他碰触之下紧张了一微秒但接着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莱在心里拍了拍自己的背叫好。
就在巴里坐着思考并受到莱的碰触蛊惑时,他的双手终于第一次静止不动。莱不打算错过自己的机会。他慢慢放开手接着把手掌平放在吧台上,开始一寸寸接近巴里的手。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酒吧似乎越发安静。巴里居然还什么都没觉察,莱觉得这简直是个谜。终于,在分隔他们的距离只剩下一厘米时,莱伸出一根小指头和巴里的勾在一起。
魔咒解除,巴里仿佛烫到了一样立刻猛地抽回手。“你在干什么?”
“我在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色诱我吗?我没兴趣。”
“我也没有。但你显然需要人类接触,而我又需要一个能准时到场、精神集中并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稍微牵一下小手能替我达成目标,那我愿意牺牲小我。”
“你疯了。”不可置信染上巴里的声音。
“而你渴求碰触还抑郁。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巴里笑哼一声,但莱注意到他没有说一个字否认诊断。
“在我听来你似乎想念你的朋友。而正义楷模如你,尽管他们很可能和你一样痛苦,短时间内你都不会去解决这个不知道什么事情,因为你觉得你在做‘正确的事’。如果我说错了那么就麻烦你纠正一下,但我想对于两个站在对立面的人来讲,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就像我说的,你需要陪伴而我需要有人让我全力以赴。你觉得呢?”
这一刻在他们之间拖延。要不是莱看人看得很准,他一定会感到紧张。他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他只需要等巴里得出相同的结论。终于男孩说话了。
“我不要在破烂酒吧里和你牵手。这真的是太诡异了。”
莱打量了他一会儿。“楔石城,坎贝尔路和24街交界角落里的那栋公寓楼。顶层512室。明天晚上7点过后到那里。”
说完这句话,他把几张票子放在吧台上就离开了。
notes:
作者注:
标题来自约瑟夫·海勒的《出事了》。“我心里出了些事,我既不可掌控亦不欣赏。”
第2章 02
他有点迟。唔,迟了35分钟,但对他来讲这基本上就是准时了。要是巴里肯对自己说实话,整个事态都让他慌张失措。他知道这可能眨眼间就变成灾难,不过又是一个准备让他自食恶果的计划罢了。说真的,这就是他普通的一天,所以有本事就告他脚步拖拉啊。
巴里仰起头,把面前这栋五层楼高的砖瓦建筑收进眼里。这就是斯纳特住的地方——前提是他给了巴里自己的真实地址并且不准备耍什么阴谋诡计。尽管这栋楼和楔石城里绝大部分建筑一样肯定有过更风光的样子,却不完全破烂得如同他来之前所想像的贫民窟。
巴里爬上大门的台阶,推门进入小门厅。里面就算称不上一尘不染,至少也可以说是整洁。邮箱在一面墙上排列,巴里的手指抚摸过数字512,但字符既不温暖也没有即将来临之事的恶兆。上面也没有名字,和多数邮箱截然相反。
这里也没有电梯。爬五层楼让他可以继续反复纠结自己的困境,让那股翻滚个不停的焦虑升起、变强。每一步他都要停住考虑要不要直接转身回家。唯一驱使他鼓起力量向前的是好奇心和无助的孤独感。
到了斯纳特家门前,他短促地敲了几下然后等待。接下来的那一刻他的想象力开始脱缰狂奔,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各式各样的情形。不错,斯纳特在酒吧里语气诚恳,但万一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呢?也许门一开,寒冷队长、热浪、金色滑翔者和天知道还有多少无赖帮的人会站在另一头,准备全力向他开火。
他到底为什么还要过来这里?会觉得去自己宿敌家是个好主意,他究竟是有多不成样子?他要死了。绝对是要死了。这次判断失误要害死他了。他连闪电侠制服都没有带,尽管那件制服对无赖帮的进攻而言一点保护能力都没有。
然而当门终于打开时,向他打招呼的是位从未见过的金发娇俏女郎。
“你好啊甜心。莱尼正要过来,不过我想我还是赶紧离开留下你们这帮男孩子。我老早就该走了,不过你也明白的。莱尼说你七点就要到,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不一边等你一边稍微聊聊呢。可是时间一下子就不见了,再不赶紧我下一场会面就要迟到啦。”她的声音洋溢着温暖和笑意,“莱尼,回头见。”随着斯纳特在她身后露面,她回头朝公寓里面喊道。
“下周见。”斯纳特接替她站在门口,从斯纳特公寓里出来的女郎想办法踩着岌岌可危的高跟鞋急匆匆步出走廊下了楼梯。“进来,还有什么都别碰。”
巴里停在门口,还在回头看着楼梯井里她消失的地方。“她是谁?她看起来好亲切。”
“她?那是安琪。”斯纳特转身开始走回公寓里面。
“她是你朋友?”
“不算是。”
“无赖帮的?”
斯纳特听到这句话大笑。“不。”
“那她是谁?”但等他一踏入公寓,他就明白了。那股性交不容错认的气味像麝香一般又发苦,轻轻飘散在空中。巴里突然想起他们在酒吧里尴尬的对话。他感觉难为情涌上脸颊,不用说他现在肯定和制服一样红了。“我的天,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的”——他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又震惊地悄悄说——“妓女?”
斯纳特斜斜勾起嘴角一笑看着他,然后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两支啤酒。“没有,巴里,你敲门的时候我和安琪只是在聊天。我们已经完事儿了。给。”
“谢谢。你知道这东西对我没用的吧?你的啤酒要浪费掉了。”
“这不代表你不能享受味道。过来,坐下。”斯纳特从小厨房走向客厅靠窗的小沙发。除了大门以外,剩下的唯一一扇门半掩,巴里估计背后就是斯纳特的卧室。这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斯纳特现在正自顾自坐下来的沙发、一台电视、一个暖炉还有茶几。巴里从房间的一头漫步到另一头,仔细检视。他看不到任何私人物品,没有照片也没有纪念物。没有任何证明斯纳特居住在这里的证据。巴里瞥向卧室门,心想里面是不是也差不多。也许斯纳特实际上不住在这里。也许是他找到了某个正在度假的倒霉傻瓜家,趁对方不在占领了别人的公寓。也许——
“别走来走去了,巴里。坐下来。”巴里一惊从审视公寓中回过神,为自己无意间的失礼感到一丝羞愧——哪怕对象是寒冷队长。他赶紧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把啤酒放在桌子上。尴尬的沉默接踵而来。
巴里的双眼不由自主又开始了飘忽,思绪紧接其后。斯纳特一直住在这里吗?客厅里没有任何证据。可能这里只是他不抢银行或者博物馆时潜伏的许多地方之一。如果他下周回来,这间公寓会不会是空的?假如他敲门,来开门的会不会是其他人?
“把你的手给我。”
巴里吓得一弹,斯纳特的声音第二次把他从思索中惊醒,但他很快就听从了,挪近一些然后向对方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打算做什么?”他紧张地小声笑了一下问。
没有回答,斯纳特只是把他的手牵向自己。他的手指寻找到巴里的指缝然后滑入。他先是施力一推,把巴里的手和手腕往后弯。不痛,力道仅仅是在舒服地拉伸。接着斯纳特的拇指从他的掌根开始向上按摩,一路带走肌肉中的紧张然后逼出他的指尖。巴里任由对方揉捏他的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脱去麻木触觉的闪电侠手套碰触任何人。
斯纳特的手动作犹如潮汐。
一进一退。
一进一退。
时间减缓流逝,巴里任其在身上淌过,直至有人一拉。他和斯纳特——他的锚——十指交缠的手轻轻一挪,他疑惑地看向斯纳特,看向那双盛满冬日天空的眼睛。
对方再继续一拉于是他随波逐流,缓缓倒下来横过两人之间相差的距离,头顺势落在男人的大腿上。斯纳特松开了他的右手但紧接着重新握起了他的左手。
随着压力流出指尖,巴里的世界变得像棉絮一样柔软。除了斯纳特手指抚摸过的地方,一切感官麻痹。
趁斯纳特专注于他们的手,巴里举起一边沉重的肢体去碰他淤青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在变色的伤处边缘逡巡接着用一根手指追溯耳朵至下颌温柔的曲线。初次触上去的时候斯纳特缩开了,然后他非常明显地努力不再做出反应。巴里指下的下颌肌肉紧绷,但他没有叫他停下。
“丽莎报复你了没有?”
“没。她会慢慢计划好的。她就是那么聪明。”巴里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自豪。
斯纳特的手指离开他的手向前冒险,和他相触的每一点都像带电,那手指划过他的手臂,大胆纠缠上他的头发。
可是手指刚一缠上,就又立刻消失,直接抽了回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咬到他。
“你怎么用那么多发胶?”他听起来几乎算生气。
巴里太过昏昏沉沉愤慨不起来,但是他尽自己全力。“闭嘴,你就是嫉妒我有头发。”
“再这样继续虐待你的头发我看也不长久了。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绝对会秃头。”
巴里放弃跟他吵架的打算,选择挪起来叛逆地用头发蹭斯纳特的毛衣。
斯纳特皱起脸。“不洗掉你就别想我碰你。快去,那边后面有个浴室。”他指向那扇半掩的门。巴里狐疑地瞄着它;这感觉像是道他不该跨越的边界。走进斯纳特的公寓是一回事,受邀请来到他家客厅这种公共地带没问题,但走进斯纳特的卧室这种私人领地,那感觉就好像逾越了某条应该存在于英雄和恶棍间的界线。这将会模糊掉他心里清晰分明的条框,然而自从踏入这所公寓,一切感觉好像已经发生了巨变。可能这也没事的。或者可能他应该现在马上迅速逃跑?
但接着斯纳特就替他做了决定,把他一把推下沙发害他毫无形象地瘫落在地板上。
“行!我去!”随着他一步步远离沙发,时间似乎猛然回到正常的节奏,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而一切再度感觉太过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