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青, 干什么呢，过来一下。”俞岱岩适时的开口叫了一声纪楷青, 半侧过身基本上是背对着宋远桥冲着纪楷青挤眉弄眼。
纪楷青一瞬间觉得俞师兄果然是好兄弟, 这种时候还记得拯救他一下。他也不是小孩子, 宋远桥突然看过来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他还是清楚的, 纪楷青估摸着他要是再跟宋青书嘀嘀咕咕的说小话, 宋远桥回去就要拔光他的头发。明明还没有到中年，就要提前感受秃头危机的纪楷青觉得头顶一凉。
他会这么想也挺正常的, 毕竟整个武当也没有一个天天把“师兄你这样是会秃头的”挂在嘴边。刚开始的时候武当的几个师兄都还信他，后来次数多了就知道这个小师弟就只是打打嘴炮, 而且是真的对秃头忧心忡忡才会这样“提醒”。即便不知道这个“提醒”是好意还是吐槽, 但宋远桥倒是经常用这个来威胁他。
“胆子不小啊, 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敢当着师兄的面调戏人家儿子。”俞岱岩感觉到纪楷青走到他身边了, 抱着剑皮笑肉不笑的给了纪楷青一个眼神，“小心你宋师兄拔光你头发。”
纪楷青死鱼眼的看了回去，也学着俞岱岩压低了声音，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在心里的反思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什么叫调戏，我那是发自肺腑的，俞师兄个老光棍懂个什么。”
俞岱岩：“……”
看着俞岱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不小心”戳中了师兄脆弱的心灵，纪楷青非常诚恳的对自己刚刚的话致以歉意：“师兄你看我，真不会说话。”
俞岱岩正在脑中思索说点什么能让纪楷青更愧疚，然后得到点其他的补偿时，就听到纪楷青又补了一句。
“怎么能说你老光棍呢，光棍是对的，但师兄一点都不老。”像是为了表示肯定，纪楷青又用力点了一下头，“真的，一点都不老。”
俞岱岩：“……”他怎么就这么贱非要在刚刚嘲笑他？就好好的跟他说屠龙刀的事情不就完了？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你别说话了。”俞岱岩抬手就将屠龙刀塞进了纪楷青的怀里，“抱着，抱好了，别故意把它弄丢。”非常了解纪楷青在某些事情上的恶劣性格，俞岱岩特意嘱咐了一句，然后站在原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飞快的打开，往纪楷青口中塞了个东西。
知道俞岱岩塞给他的肯定不会是□□什么的，纪楷青也没看是什么，反正俞岱岩也不会害他。等东西到了嘴里先是被上面裹着的一层粉状的东西吓了一跳，舌尖一挑就尝出来了甜味。是武当自己熬出来的糖汁做的糖块，外面的那层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现在尝起来还……挺好吃的？
他看着俞岱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那糖块着实有点大，他总觉得没有办法把那糖块拨到旁边去，要是就这样开口不是口水掉下来那就是讲话含糊不清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也别说话了，正好吃糖让嘴歇歇。”俞岱岩毫不客气的冲着纪楷青翻了个白眼，他知道纪楷青刚刚说那句话是故意的，就是因为他说了带点调侃意味的话搞得小师弟羞恼了，“先提前跟你说好啊，等回武当了之后，要是受什么气了，不能故意找事撒气。”
纪楷青连比带划的回应，俞岱岩没明白纪楷青是想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让师叔你放心，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迁怒人的人。”宋青书非常明白纪楷青的意思，在俞岱岩往纪楷青嘴里塞糖块的时候他就走过来了，正好帮着纪楷青解释了一下。
俞岱岩好笑的扬了扬眉：“得了吧，就他，谁还不了解他啊，反正青书你也说了，要到时候真的发生了，找到我头上我可就拿你是问了啊。”他说完也没有等宋青书回答，直接将刚刚那一小包糖丢给了宋青书，“正好，原本就是给他带的，你给他装着吧。”
宋青书笑着道了声谢，然后看着俞岱岩走到宋远桥那边去说话。手里拿着纸包的宋青书转过头来看边认认真真吃糖边认认真真观察屠龙刀的纪楷青，手肘碰了碰了他，“好吃吗？”
“嗯。”纪楷青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怎么，你想吃啊？”试探着将糖块拨到旁边去，一边脸鼓了起来，他将屠龙刀往宋青书那边送了送，“你要看看吗？”
“不看，也不想吃。”宋青书伸手将原本包裹着屠龙刀的布重新盖上去，然后将糖包放进了物品栏中，抬手理了理纪楷青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放下手的时候没忍住顺手蹭了一下纪楷青因为糖块鼓起来的地方，“好好吃你的糖，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回武当之后的事情也要等回武当再说。”
纪楷青眼睛眨巴了两下，这个表情他做起来显得人畜无害的，乖巧的不得了：“我知道的。”
-
就在纪楷青嘴里的糖块快要吃完的时候，张无忌和宋远桥那边总算是把人都救下来了，在塔楼上对纪楷青和宋青书非常不友好的灭绝师太倒是完全没有靠着张无忌下来，还是少林的空性大师发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又听到张无忌越来越大的喊声，特意又上去了一趟，不然的话也不知道灭绝师太会不会因为之前的那些话不接受张无忌伸出的援手，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才能收场。
反正灭绝师太现在看上去倒是很镇定的样子，正冲着空性大师道谢，不过大部分峨眉弟子还是被张无忌救下来的，和纪楷青一开始猜的一样，最先跳下来相信张无忌的还是在小时候打过交道的周芷若。周芷若这么一下来，后面的就稍稍放心了一些，除了中间眼见着时间来不及差点出问题，宋远桥飞快的补救了一下，不然的话也许会出什么意外。
宋青书听到纪楷青在那边咬碎糖块，嘎吱嘎吱的声音听的他忍不住皱眉，以前很少听到纪楷青会这么吃糖，也不知道现在是跟谁学的不好好吃非要咬碎。不过也能理解，他肯定是想要去凑个热闹，口中有糖去讲话听着也别扭。宋青书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从物品栏里摸出了一壶果酒塞进纪楷青手里，后者愣了一下，然后冲着宋青书露出了个笑来。
两个人就算一句不说也知道对方的意思，纪楷青喝了两口冲淡了糖的甜腻味，除了一小股果子的味道外就没有别的了。他们两个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峨眉派的弟子在跟张无忌道谢，而张无忌完全没有意识到除了周芷若外其他几个人的道歉都带着些许不情不愿。
瞥了一眼时间，从纪楷青和宋青书进入塔楼救人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眼看着天都快亮起来了，还要跟这群人再掰扯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情。纪楷青一看到灭绝师太非常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就头疼，看了一眼宋远桥，对方正好也在看他，而且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下头。
纪楷青：……几个意思这是？
宋远桥又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屠龙刀。
宋青书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句话没说的从纪楷青怀里将屠龙刀拿了过来。屠龙刀本就是在场人关注的焦点，他这么一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纪楷青没理解宋远桥的意思，但宋青书理解的非常到位，他直接将屠龙刀递到了空性大师的身前，然后顶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说：“之前屠龙刀是在少林手里，现在自然也要给少林。空性大师，之前在光明顶上说的那番话，现在也依旧有用吧？”
“自然。”空性念了一声佛号，然后将屠龙刀接了过去。
灭绝师太刚张口，就被一直关注着她的纪楷青堵了回去。
“峨眉派冲着我无忌师侄说了半天谢谢了，”纪楷青突然发话提到峨眉派，转移了刚刚还都看着空性的人的注意力，反正现在在场的也就是峨眉派和空性了，空性刚刚还拿到了宋青书亲手递过去的屠龙刀，纪楷青也不觉得空性会为了这件和他不相干的事情插手进来，“有什么用啊不情不愿的。”
他目光扫过那群女弟子，然后落在了丁敏君的身上：“光嘴上说说怎么行，给钱吧。”
张无忌还以为纪楷青这个小师叔又要借机跟峨眉对上，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纪楷青看峨眉不顺眼了，在听到纪楷青说要钱的话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偷偷看了一眼纪楷青，结果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后者冲着他呲着牙笑，眼睛虽然弯弯的，但是张无忌莫名的觉得后背一凉。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前都在武当的时候，只要这个小师叔想要干点什么要他配合的事情，总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张无忌：“……对。”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的点了头，“楷青师叔说了算。”
张无忌从头到脚写了两个大字。
——给钱。
第189章
最后钱这个事情自然是俞岱岩出来打圆场了, 反正纪楷青和张无忌“一唱一和”——就算那个和是被迫的——的时候没有人出来阻止, 也就表明了武当在对于和峨眉相关的某些事情上的态度。只能说各方都心知肚明吧，反正一直做围观状态的空性大师什么话都没说，就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就是在临走的时候冲着纪楷青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被区别对待的纪楷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空性大师区别对待, 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自清理完元兵之后就飘在自己脑袋后面的邪影，得到了自家邪影一个同样茫然的表情后，纪楷青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宋青书。
后者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略带安抚性的笑来，然后抬手呼噜了一下纪楷青的后脑勺：“你就当大师是被你的人格魅力影响, 对你流露出来自长辈的喜爱吧。”
纪楷青想了想说：“……虽然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很大啦，但总觉得你这不是什么好话。”
宋青书也想了想说：“是好话，别想太多，该走了。”
“该走了”三个字一出, 纪楷青立马无缝切换了限定版凶神恶煞表情包, 冲着想要跟在俞岱岩身后偷偷溜走的张无忌恶声恶气的开口：“张无忌, 来来来, 师叔给你看个宝贝。”
张无忌的背影僵硬了一瞬，然后转过身冲着纪楷青“嘿嘿”的笑了两声, 紧接着就想趁着纪楷青不注意快速溜走，结果被直接抓住了后衣领。“别跑啊，宝贝不是还没看呢吗，之前你不是还一直说要让我拿出点好东西给你开眼嘛。”
“楷青师叔你也知道, 人总是善变的。”张无忌知道纪楷青现在是打算跟他算账了, 不过反而是因为纪楷青这个样子, 他才放下心来了。他还以为以后这两个人就不会再理他了呢，现在这样反而是说明要把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找个借口翻过去不再提。张无忌冲着宋青书发送了求救信号，“我现在就变了，不是很想开眼。”
以前都会在旁边当个和事佬的宋青书现在假装没有看到张无忌的眼神，转过脸冲着纪楷青一本正经的说：“他还没见过你的新佩剑呢，给他看看。”
纪楷青稍稍用力将张无忌拽到和他们两个同一水平线上，正好把人拉到了他和宋青书中间的位置，非常友善的握着[烟月鹤雪]放在了张无忌的眼前，然后又非常和蔼的问：“好看吗？那么多人想要近距离看我的剑都没有机会，你感动吗？”
张无忌：不敢动。
“好看。”只敢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张无忌小声的说。
反正纪楷青也不是真的要对他怎么样，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再问问看张无忌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大概是因为张无忌脸上的心虚都要满的溢出来了，纪楷青才会故意这样做，随意的将剑收了回去，纪楷青抬手揽着张无忌的肩膀。后者要比他矮一些，说是“揽”不如说是“搭”，手上稍稍带了些力就让张无忌乖乖的走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了。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纪楷青准备从头开始询问了，虽然张无忌过来的时候他和宋青书都看了全程，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总不能直接说他们两个人围观了一路吧。
张无忌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他从光明顶离开后是怎么和杨逍一起过来的，然后又提到了苦头陀，他在说苦头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明显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也就几秒钟的事情，还是没有半点隐瞒的说了出来。张无忌在说的时候，还特意关注了一下纪楷青和宋青书的表情，本来以为这个消息能让他们两个大吃一惊，结果两个人都镇定的不行，张无忌在这一瞬间对当时吃惊的自己产生了嫌弃。
“……你们……都不惊讶的吗？”张无忌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苦头陀可是在汝阳王府呆了那么久，还因为这件事划花了容貌装成了哑巴。
纪楷青非常敷衍的给了反应：“惊讶惊讶，特别惊讶，没想到原来苦头陀是这个身份，然后呢？”
张无忌：“……”他就知道！
本来还有点讲故事心思的张无忌被这么一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干巴巴的就把所有的事情按照时间线说了一遍，还顺便提到了杨逍来这里的目的。之前纪楷青还和宋青书讨论了几句这个问题，但又想到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怎么说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就放弃了。听张无忌说的那些话，能听出来杨逍应该也和苦头陀重新接触不久。明教的那些事情纪楷青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他现在叫张无忌说这些就是为了给他说清楚，让他清醒一点看待事情，不要再因为关系好不好去做一些让人抓狂的事情了。
后面的事情和纪楷青猜想的差不多，不过在听到张无忌说“我真没想到赵敏是这样的人”时挑了挑眉。他慢悠悠的问：“那你和杨逍躲在那边看了全程，有看到赵敏做了什么吗。”
明明是问句却被他说的像是简单的陈述一件事一样。
“……看到了。”张无忌总觉得纪楷青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之前他还因为赵敏的事情和这两个人对着干了一次，这么想着张无忌就非常心虚的偷偷瞥了瞥身边的两个人，宋青书倒是还好，一直看着前面察觉到他的目光了才稍稍侧了一下头看他，而纪楷青……
张无忌：从心怂jpg
明明纪楷青的长相是那种一眼看上去会觉得温和的长相，而且唇形是那种略带笑意的样子，平日里无论谁见到他都会觉得他心情很好是在微笑。在张无忌的印象里好像很少能见到纪楷青的脸上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出来，最特别的也就是在平遥镇的那个时候，当时纪楷青的表情确实是把他吓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张无忌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被什么东西下蛊了，竟然能对着纪楷青带着怒气的脸坚持着维护了赵敏。
现在的纪楷青没有露出平遥镇的那种表情，但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挺可怕的，让张无忌反思起了自己刚才是不是那个回答说的不太对，是不是需要再多说几句。
“那看到了全程？”纪楷青原本搭在张无忌肩膀上的手突然抬起来拽了一下走在另一边的宋青书，用的力气不是很大，就是捏住了袖子轻轻的拽了一小下。在宋青书看过来的时候冲着他眨了眨眼，后者愣了一下就非常配合的开口了。
“全程可能不会，”宋青书和纪楷青一唱一和的，说出来的话直接把重点给张无忌标了出来，“肯定也听不到赵敏说了什么。”
纪楷青像是刚刚想起来这茬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对，是这样的，无忌我跟你说啊。本来呢，各大门派被埋伏偷袭的高手是要直接被杀掉的，但赵敏想学武功，所以才把人都关在了塔楼里。”他说的是事实，而且也没有添油加醋，就非常诚实的在叙述，“她放火之前还让身边的人去塔楼带人了。”
“带人……？带什么人？”张无忌听着纪楷青的话一时间紧张了起来，不管现在的结果怎么样，当时里面可是有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的叔伯的。
“自然是带被下了药的人出来教她武功。”纪楷青想起那时候走近塔楼的阿大就有些想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汝阳王府的人都觉得里面的人被下了药没有了内力，也会任由他们像个面团一样揉捏。反正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纪楷青在发现有人往塔楼这边走的时候，就直接和邪影一起站在了一个暗角处等着人进来。
之前六大门派很多次都和元兵对上，更不用说经常需要下山的武当弟子了，武当又不是隐世门派，而且人人都知道武当派的大门在哪里，元兵也没少在周围做一些恶心人的事情。虽然很少看到这个叫阿大的人下场，一直以来见到他都是和赵敏同进同出，如果不是能从这两个人的相处情况看出来是什么关系，纪楷青差点就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了。
——反正在这里年龄什么的向来都不是问题，不然也不会有什么五十岁的男人取了新小妾之类的消息了。
以后肯定还是会和元兵碰上，纪楷青不像张无忌一样心软，既然碰到了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不然今天放过了以后说不定就因为这个人又惹出来不少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阿大刚一进来离开外面人视线时，纪楷青借着塔楼里光线阴暗基本没有，直接将人留在了一层。修为碾压就是这个样子，根本不需要来一场回合制，也更不需要出声提醒对方自己要进攻了。在纪楷青看来偷袭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质立场不同，又不是什么比武大会要光明正大的。
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再问了，怎么强迫一个失去了内力的人教赵敏武功那也不是现在能说的事，毕竟没发生，纪楷青也不可能在线编料喂给张无忌。话题本来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结果没成想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宋青书突然接过去说了一番。
张无忌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毕竟那时候他离的非常远根本听不到赵敏和其他人的谈话，也不会知道塔楼里发生了什么。可纪楷青听着听着就反应过来宋青书说的是什么了，虽然他用的是“可能”、“或许”等词，但说的太真实而且非常有可操作性，纪楷青第一反应就是宋青书所说的是他所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