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深海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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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但我必须得穿着,它是我的命根子。”楚悬勉强地笑了笑,埋头喝水。

    楚悬和老夫妇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好交谈的。稍后,老头和老妇人走出了船舱,在甲板上说话。楚悬隐约听到他们在讨论海盗的事,商量要不要早点回港。老头坚持要再打一网鱼试试运气,不然,今天就要空手而归了。

    随口编出来的谎话可以把普通人吓成这样,楚悬心里不禁好笑,走出了船舱。

    看到楚悬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老夫妇吓了一跳。

    “小哥,你没事了?”

    “谢谢,我身体素质好着呢!只是……老爷爷,您刚才说空手而归,但是,渔业资源这么丰富的这个年代,也会收获不好吗?”

    “唉,小哥啊,是你有所不知,这大公司,大轮船一网拉下来,再多的鱼也能给你捞空啊!”老妇人替她家老头子回答。

    老妇人虽然皮肤黝黑,容颜苍老憔悴,但是仪态端庄,能看出过去应该家境殷实。但天罚之下,无贵无贱。

    “哦”,楚悬若有所思:“捞完这一网,二位就会回东京港吗?”

    老夫妇一起点头。

    “太好了,我也要去东京,正好顺路。”楚悬笑道。

    至于横滨,淹不淹关他什么事?只是趁着这个借口,不上岸补给点东西,岂不是太可惜了?

    老夫妇小小的渔船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渺小得如同一片浮萍。日已西斜,蔚蓝的天空开始镀上橙红色。在晚归燕鸥的鸣唱声中,在苍凉沙哑的和风民歌里,老头撒下了今天的最后一网。

    在船舱里,楚悬端起破碗,咕咚咕咚地把鱼汤喝了个底朝天。

    “太好喝了!老婆婆,再来一碗!”楚悬把碗推给对面的老妇人。

    并不是老妇人做的鱼汤真的有多好喝,只是楚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碰热食了,一碗普普通通的鱼汤,就足够让他热泪盈眶。

    “好好好,小哥你喜欢就好!”老妇人笑吟吟地站起来去盛汤。

    夕阳透过舷窗洒在陈旧的船舱里,奶油色的汤面上晃动着大片碎金。好久都没有这样宁静安详的时光了。楚悬有点出神,恍惚间,这只是一场善良夫妇和遇难船员的萍水相逢,平凡而温暖。

    然而甲板上传来的一声惨叫,把这份宁静撕了个粉碎。

    “老头子!”老妇人惊得把碗摔在了地上,她也不管地上的碎瓷片,夺门而出。楚悬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在甲板上,刚刚还笑得和蔼可亲,说要捞完最后一网鱼的老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整条胳膊,还有半个肩膀已经不翼而飞了,汩汩涌出的鲜血将一大片甲板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甲板外的渔网上破了一个大洞,大洞里卡着一条三米来长的低鳍真鲨,满口鲜血,正在不停地挣扎。

    “该死!”楚悬抄起旁边的一把鱼枪,朝鲨鱼的脑袋上刺了过去。

    没有海水阻力,外骨骼装甲加持下,楚悬的力量何其之大,锋利的鱼枪轻松穿透了鲨鱼的皮肉和软骨,将它的脑袋钉了个对穿。鲨鱼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静。

    “老头子!”老妇人趴在老头身上,哭得肝肠寸断。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袖。

    楚悬拔出鱼枪,扯开渔网抛弃尸体,防止血腥味招来更多鲨鱼。一切做完之后,他安静地立在旁边,旁观着这份平凡人的悲苦。楚悬没有感到什么悲伤,在这个不幸的年代,悲欢离合,生生死死实在太多,如果每个人的不幸都值得去悲伤,这个世界还能照常运转吗?但是,他也不能做到无悲无喜,毕竟,这对老夫妇曾经真心对他好。

    “让一下。”楚悬扶起老妇人,他则蹲下来查看老头的伤口,用火焰消毒过的机械手清理掉伤口里的异物,从金属箱里取出凝血剂,几乎是浪费般地往老头伤口上喷。

    “找干净的东西包裹一下。”楚悬站起来,对老妇人说。

    “我家老头子……还有救吗……”老妇人哭得泣不成声,浑浊的眼泪滴到血泊中,瞬间没了踪迹。

    “我不知道。”楚悬摇头:“看他的造化吧。”

    在老妇人令人心碎的抽噎声中,天边,夕阳欲颓,残阳似血,晚霞的紫色如同鬼魅,嘲笑着人间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夕阳别在楼宇的剪影之中,城市的高楼已经在望。只是那些高楼大半淹没在了海水中,好像从海底的泥沙中拔地而起的墓碑,安静地悼念着这座昔日的国际大都市在那场灾难中的罹难者。

    靠近城市,船只渐渐多了起来,它们不像静穆的扫墓人,反倒像食腐的甲虫,吵吵闹闹。

    哭声萦绕在耳畔,渐渐变得飘渺,好像一曲镇命歌,送葬着这座城市曾经的骄傲,或者,还有更多人的骄傲。

    楚悬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夕阳了。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浮起在科幻小说里看过的一句话——

    那是人类的。

    第19章 未来水世界

    21世纪中叶,本应该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年代。

    我是说本应该。

    2040年,高效能电池、可控核聚变、大规模氢氧分解、思维拷贝上传等技术相继问世,同时发布的,还有中科院与维序基金会的联合声明——全球冰川有可能在五年内全部融化。

    只是当时,人们被科技的爆发冲昏了头脑,社会舆论普遍坚信人类梦寐以求的乌托邦即将来临,没有人重视这份仿佛2012玛雅末日的预言。

    然而同年,中国征服顶住国内巨大的压力,重启“三线建设”计划,将东部沿海大批单位、企业、院校、机构迁往中西部地区,并大力完善中西部包括港口在内的基础设施。

    2041年,中国对外悍然入侵蒙古和中东,掠夺大陆片领土,移民占领;对内兴建海水淡化工厂和核电站,国内科研重点转向海洋领域。

    2042年,全球气候不稳定性加剧,各国后知后觉地重视起冰川融化的预言,启动效率低下的移民和建设计划。同时,维序基金会将总部迁往山城重庆,中国对全体国民开放“地下长城”设施。

    2043年夏,极端天气爆发,史称“大洪水”的灾难如期而至。

    全球气温升高65c,冰川在一个月内全部融化,海平面上升121米。

    欧洲大陆仅中部山脉硕果仅存,俄罗斯只剩东西伯利亚。

    非洲与西亚地区气候恶化,不再适宜居住。

    南亚次大陆被一分为二,孟加拉湾和中南半岛不复存在。

    东亚沿海平原全部化为王洋,四川盆地成为内陆湖。

    北美中部大平原和南美亚马孙雨林从地图上被抹去。

    由于气温升高,冰川融化,青藏高原、落基山脉等高寒地区成为适宜居住的沃土,南极洲大陆裸露出来。

    “大洪水”摧毁了全球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直接导致人口锐减近五分之一。在后续的饥荒、瘟疫、海啸、战争中死去的人口,又是一个五分之一。

    灾后,全球政治经济秩序全面崩溃。世界两极凭借提前预案和优势地形成为最大的赢家。两国分区占领南极,鲸吞大量失主土地,领导建立新的国际秩序,大力推动灾后重建。

    人们幻想的乌托邦社会转瞬梦碎。就算是在情况相对较好的中美两国,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倒退回了物资匮乏的战时年代,更不用提那些国土狭小、地势低洼的国家。

    ——比如说日本。

    昔日东亚的明珠——东京已经彻底化作一片淹没之城。以海平面为界,以上是人类的栖所,熙熙攘攘,以下是水族的乐园,宛如废墟。鱼群穿梭在破碎的窗户和狭窄的楼道之间,珊瑚虫爬满了钢筋水泥的森林,保留原状的街道上一片死寂,恍若黄泉地狱。

    在灾难中苟且得活的人,在高楼之间搭起了浮桥,栈道和绳索,营造起了简易的港口,在东京城的废墟之上建造了一座原始的水上城市。

    可就是这样一座原始城市,也足以成为灾民理想的避风港。包括那一对从前生活衣食无忧的老夫妇。

    老夫妇的小渔船在日落之前回到东京港,在那里,楚悬与他们就此分手。

    说实话,楚悬对这对老夫妇已经仁至义尽了。凝血剂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该报答的他也报答了。至于那个老头能否挺过去,能否恢复工作能力,这对老夫妻能否能维持生存,就不是楚悬责任之内的事了,他管不着,也不想去管。

    分手之后,楚悬漫步在东京城的水上栈桥上。楼宇之间的水面上杂乱无章地停着不少小型船只,水面以上的高层基本上是多人公寓,一楼则是店铺。

    在宽敞的栈桥上,摆着许多地摊。地摊上什么都有,从生活用品到金银首饰甚至到房契。看那些摊主的穿着,之前都是大城市的普通市民。不是生存所迫,他们也不会拿这一辈子的积蓄出来换口吃食。楚悬看着他们,想起91年在莫斯科红场上用战斗英雄勋章换美金的二战老兵。

    楚悬走着走着,在一个地摊前停下,他看到在一堆奢侈品首饰中,有一条编织着金丝的淡青色丝带。

    “怎么换?”楚悬问。

    在灾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货币体系已经崩溃,日常生活基本回到原始的以物易物。

    摊主是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楚悬,面前这个青年身着昂贵的外骨骼装甲,皮肤白皙,仪容整洁,是她万万惹不起的“上等人”

    “请……请拿去吧……”

    楚悬没这么做,他想了想,从金属箱里掏出一根压缩能量棒,扔到女人的怀里。

    楚悬的金属箱里携带了大量的压缩食品和药品。只是万万没想到,米拉克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全天给严密看护着,想受伤都难。楚悬这次上岸进行补给,本来就打算清理一部分食品和药品的库存,腾更大的空间给武器和特种装备。

    将丝带收进金属箱,楚悬继续向前走,一座规模巨大的商会映入了他的眼帘。这座商会占据了摩天大楼水面上的整整一层,巨大夸张的招牌遮蔽了几层楼的窗户。夜幕降临,霓虹灯的光芒倒映在水面上,和周围微乎的火光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天海家?楚悬记得在“大洪水”发生之前,基金会和日本天海财阀有过合作。既然是天海家的产业,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顺着栈桥上的楼梯走进去,一股混杂着酒臭味、劣质烟味、汗臭味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昏黄老化的白炽灯光下,楚悬感觉自己穿越到了中世纪的乡村小酒馆。

    几个衣着暴露,妆容艳俗的女人迎了上来,娇笑着向楚悬献媚。毕竟,在这群臭烘烘的老男人中间,楚悬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稀罕货。

    楚悬不耐烦地驱散了她们,直接走到最里面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干瘦男人,他后面是看不到头的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喝点什么?刚到了一批私酒。”

    “不,我想要点补给。”

    花格子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把楚悬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哟,贵客贵客,要什么尽管提!”

    楚悬戴上智能护目镜,随着他心念转动屏幕上调出几个界面:“我把清单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