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不起来阿德是谁吗?”
佐伊听见自己说:“想不起来。”
于是他们把一张黑白的遗照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世界像是胶片破损的老电影似的乍黑乍白。
男人有着硬朗的面部线条,笑容阳光,下巴上总是有剃不干净的胡茬。
摸上去很扎手。
咦?他是怎么知道很扎手的呢。
他又想起来男人的脖子上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用红绳穿过的口哨。以前那是条黑色的普通尼龙绳,后来他亲手为男人做了一根红绳,在好几个晚上偷偷用四条红线编织出来的。
男人站在篮球场上,站在操场上,都需要用哨子。这一串是他始终戴在脖子上的,时不时就拿起来吹响它,红色的绳子,多鲜艳呐,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是他和他之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啊。
可是后来这哨子和绳子去哪儿了呢。佐伊又想不起来了,他看着男人黑白的脸,原来自己在遇见伊尔迷之前,也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恋人的。
他因为什么死的,佐伊也想不起来了。
“阿德的全名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佐伊说:“我不记得了。”
“他叫德波尔。”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别再忘了。”
佐伊睁开眼,喃喃道:“德波尔。”
是了,他在友客鑫第二高中退学后去找过德波尔一次,那个高中体育老师。
德波尔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众多背叛他的人中其中的一个而已。
他去的时候德波尔正和新来的女体育老师拉拉扯扯呢。明明脖子上还挂着那条红绳。开什么玩笑?那是他编给他的啊。
他不是在乎才天天戴着,是压根忘了是谁送的了吧。
于是佐伊把他杀了,已经忘记了用的什么手法,却还记得自己把哨子从他脖子上取下来,放在床下的盒子里收着,第二天又剪了新闻报道一并放进去。
那是他的真心存在过的证明,都好好收在床下了。
冰凉的夜风吹过来,吹得佐伊一个哆嗦。他又忘了刚刚在想什么了。
佐伊站起来,摸摸兜,当然是没有药的——他还穿着那件“揍敌客与你同在”的张扬病号服。
他站在夜风里想了很久,想过去和未来的事,想“伊尔迷是被迫才会和我分手的”,刻意避开“他为什么故意带我去他家医院”和“他就是想趁机把我甩开”。
他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徒增痛苦的思考。
天将破晓时,佐伊决定履行那个诺言,查清楚阿见弥·肯尼——虽然他当时只是为了装x而随口一提,但是,伊尔迷肯定会当真的。
他在服装店里偷了两件衣服换上,向猎人协会出发。
“到此为止。糜稽,回房间反思,从明天开始每天必须按时训练。”
“是……”糜稽的冷汗浸透了衬衣。
“伊尔迷。抬起头来。”
“是。”
席巴看着那张和基裘相似极了的清秀面孔,缓缓道:“告诉我,你的动机。”
“我让医院的人抽了一管佐伊的血。”伊尔迷嘴唇干裂,哑声道,“请比对他和……揍敌客家族的基因。”
第21章 枯枯戮山x分开x响尾
猎人协会,一楼的前台小姐脸颊飞红。
“我找尼特罗会长。”银发蓝眼的美少年对她温和一笑,“如果他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等。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她接通秘书室的电话,照着屏幕上显示的资料读道:“有一位名叫佐伊·希拉特的一星猎人想约见会长。”
片刻后,她放下话筒,看向佐伊的眼神顿时变了,“请坐电梯上最高层,有人会迎接您。”
“谢谢。”佐伊接过自己的猎人证,又回头微笑道,“小姐,下次看到长得好看的人劝你收敛些目光。毕竟您也算是猎人协会的‘门面’,别太给协会丢脸。”
他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被周围的人听了个干净,顿时有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前台小姐难堪而羞恼,恨恨地低下头。
猎人协会的大楼内部宽阔而大气。尼特罗的小个子秘书把佐伊领到门边。
“会长,佐伊先生来了。”
“喔,让他进来吧!”
佐伊一手握在门把手上,突然低下头,一手捏住了秘书的脸。
豆面人痛叫道:“佐伊先生?!”
佐伊干脆两手都捏上去,用力掐了一把才松开。
豆面人捂着被捏肿的脸,申冤无处地看着他。
佐伊笑道:“真可爱,你果然很软。”
他推门进去,在尼特罗桌前站定。
尼特罗挑眉,“嗯?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不是说辨识度太高容易被发现吗?”
“我恢复单身了,嚣张点也无所谓。”佐伊面无表情道,“所以,之前猎人考试您答应我的身份证也不用办了。”
尼特罗心道,确实很“嚣张”。不过不是头发,而是周身的气质。
上次见这孩子时他还装得斯文温和、彬彬有礼,言必称“会长”,收敛着满身戾气,怕伤到什么人似的。今日再见他却已是锋芒毕露了,少年人坦诚狂妄地露出一身棱角,犹如一把无鞘的名剑,让所见之人无不心下发寒。
“哦呵呵,我已经办完了,作为你辛苦工作的奖励。”
尼特罗扔给他一张薄薄的卡片,照片已经换成了猎人考试时交的证件照,眉眼压抑而俊美。
佐伊随手塞进兜里,道:“我找您有事。”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您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佐伊不耐地皱眉,“那个阿见弥,我不信你们故意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探我的底细。”
“哦,他呀,得有十几年没见了吧!”尼特罗端起茶杯,“真不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响尾蛇行动……呵。”佐伊无视他的和稀泥,嗤笑一声,“我在猎人网站上搜索过,一星猎人都没有权限查看。”
“这个我知道,是一次学术调研活动而已。”尼特罗挥挥手,“还出了本书哦。”
佐伊沉默地盯着他,表情平静,胸口起伏的频率却剧烈,似乎正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
尼特罗摸了摸胡子,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年轻,聪明,冲动,不服管教。说来讽刺,这个男孩竟然形成了与当年计划里截然相反的性格。
他苍老下垂的眼角一耷,遮住眼里敏锐的光,做出一副赶客的架势,“我就知道这些,你如果真的想了解,就自己去调查。”
佐伊语气温和地开口:“阿见弥的念能力是一种精神攻击,我的也是。当我与他对战时,一直感觉他的实力远不止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可没有人面对想杀他的对手时还刻意保留实力,这之中一定有原因。要么他认识我,要么他坚信自己的能力仅限于此。”
尼特罗抬起头,悠闲道:“哦,是吗?”
“我十三岁时才开念,修炼也并不勤,时间只有六年。而我的……一个朋友是揍敌客家的杀手,他自三岁起习念至今,有近二十年的习念经历,况且训练比我严苛得多,可据我观察,他的念量尚不及我的二分之一。”
佐伊顿了顿,语气淡然地叙述,“会长,我并不相信我是天才,何况即使天才也很难达到这种程度。自我打开念孔后,就犹如唤醒了一头藏在体内的猛兽一般,那些念力,甚至包括必杀技,都是一直存在的,而并非后天修炼而成。这让我感到恐慌,最开始甚至不敢在他人面前暴露真实的水平。”
“说不定你就是天才,念能力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没人说得准。”尼特罗饮了口茶。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我起疑的事。我开念后情绪便非常容易激动,而当我用‘绝’,或者停止用‘缠’保护自己后,就会有很大的好转。实不相瞒,我平时为了尽可能保持情绪稳定,几乎不用念,也不修炼,可念量并没有减少。”
尼特罗咋舌,唏嘘道:“多浪费天赋啊!”
室内一时寂静下来,佐伊面色沉静,尼特罗不动声色地用“凝”看去,他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念力缠绕。
半晌,佐伊重新开口:“我到达流星街时大概三岁,知道自己的名字并已经学会了说话,却没有之前的记忆。这不是很奇怪吗?谁会在特意消除一个三岁孩子的记忆后再把他丢在流星街呢?
“那时候大概是1981年。我在猎人网站上查询后发现,这一年有三位猎人被确认意外死亡。而阿见弥·肯尼也在其后一年被登记失踪,此后杳无音信。”
佐伊自若地微笑道:“一位朋友借给了我《念和响尾蛇》这本书,出版日期是1973年。1972年至1973年,这三位死亡的猎人中有一位记载参与了‘机密任务’,她是特质系念能力者,能力在书中的说明只有两个字,‘收集’。假设她参与的正是这本书的编撰,她能负责收集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让这位二星猎人来收集并整理数量众多、人口庞大的念能力者的资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