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大人的脸面都要贴在地上了,只看得见袍子不住的抖动,世子殿下话语中森森的讥讽,就算是聋子都听得出来,他更加不敢说谎,只能不住的告饶。
“殿,殿下明察,臣下是,是昨晚宿在第四房小妾那里,起的迟,迟了些,万望殿下恕罪,恕罪啊!”
听他老实坦白,迹部总算稍稍缓了脸色,不再阴阳怪气的瘆人,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字,更有力,更清楚的,传到议事大厅的每个角落,“从今天开始各位该屯田的屯田,该练兵的练兵,该巡边的巡边,青国和立海每调动一兵一卒,本大爷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只要出一丁点的差池,就自带板子来见我,啊嗯?”
“是!”众人都趁着齐声应是,松了一大口气,但心却绷的更紧,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断不会舒坦了。
“好,现在开始议事!”迹部一指队列中的一人,“奥野大人,先从你开始,本大爷不在冰帝的这些日子,城中还太平吗?”
只不过小半个时辰,跪在迹部侧后方的观月,便不由心生敬佩,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冰帝国的议事,果然这位世子殿下,在臣子中极有威信,而且决断指划,进退奖惩,都清楚果断,令人不得不服。
一直到太阳将对面屋檐的影子,投入了议事厅的地面,迹部才伸了一下手脚,率先站起来,“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刚才本大爷说过的话,可不是做耍的,各位都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
“那好,各位可以回去睡午觉了。”
迹部挥了挥手,一帮臣子们都如蒙大赦,又不敢表现出急着逃走的模样,只能毕恭毕敬的挨个往外退,尤其是秋山大人,更是捱到了最后。
没想到,他一只脚刚踏出门槛,还没套上自己的鞋,就听见背后迹部在叫,“秋山大人,你等一下。”
迹部这回的语调倒是挺和气,还是唬的秋山大人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连一向厚道的凤长太郎,都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巴。
“殿下还,还有什么吩咐?”
秋山大人强作恭谨,却明显快哭出来的表情,令迹部也是嘴角一抽。
“刚才你说的第四房小妾,其实是外室吧?”
“啊?是,是的,殿下英明……”
迹部问的跟军国大事毫不相干,秋山大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难伺候的世子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哎哟不好,自己新收的这个小妾,是冰帝城里出了名的美貌艺伎,殿下该不是看上了,强要自己献出来吧?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这种事英明个鬼,拍马屁也不打草稿!”迹部笑骂了一句,又问,“你为什么不把她纳到府里?”
迹部越问越古怪,秋山大人胸口的鼓也越擂越响,但又不敢有半点的隐瞒,只能愁眉苦脸的说,“回禀殿下,只因我家里的母老虎太厉害,弄了回去,家宅不宁不说,只怕小妾也要受委屈……”
“你只管回头就接进府里,如果你老婆闹你,就说是本大爷赏赐的。”迹部胸膛一挺,无比骄傲的模样,“哼哼,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听任自己的小老婆流落在外?”
“啊,是是,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秋山大人虽然好生莫名其妙,世子殿下为什么会插手管他的家事,但总归是意外之喜,于是他叩头道了谢,乐颠颠的下去了。
凤是一脸的纯真懵懂,观月是忍笑到快要内伤的表情,忍足则又是欢喜,又是尴尬的苦笑。
刚才迹部借机敲打秋山大人,其实就是做给自己看,说给自己听的吧,表明作为待在世子殿□边最久的“小老婆”,他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此后吃醋担心什么的,大可以免了。
小景啊小景,我丝毫不怀疑你的有情有义,可是你未免也……太多情了些,唉……
议事结束后,忍足立马前往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一想到从此能跟心爱的小景朝夕相处,偶尔饭后睡个热乎乎的午觉什么的,他刚才那一点点的失落,很快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迹部则先回府,换过日常的服色,就直奔手冢的住处。
刚跨进中庭,便放轻了脚步,看见那间屋子的窗户稍稍开了一线,依稀有个人影对窗而坐,他才踏上一级台阶,就听见屋内一声轻叱,“是谁?”
看来就算住进了本大爷的府邸,也还是放不下戒心啊。迹部干脆放松了身体,大摇大摆的拾级而上,推门而入,“是本大爷。”
只见手冢坐在书案前,目光扫过来的瞬间,也是收束、锋利,而看清是迹部之后,登时寒冰消融,化作两泓的春水,“是殿下啊,请坐。”
“不用,你坐着吧。”迹部顺手在手冢肩头一按,“你的耳力挺好,这么远就能听出动静,本大爷真想你早些康复,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
“较量?殿下是我……和我?”手冢俊秀的面颊一紧,显得有些不安。
“别紧张,别紧张,只是切磋武艺而已。”迹部哈哈一笑,“你的身手,可是相当不错呢,啊,本大爷是说,应该是不错的,哈哈。”
“可惜,从前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手冢低眉苦笑。
“放心吧,冰帝有的是高明的大夫,定可以把你治好。”迹部走到手冢身边,俯视案上展开的卷轴,“你在看什么呢?”
这里原本是他的书房之一,左右两壁都是满架子的书籍,迹部倒是挺好奇,失去记忆的手冢,会对哪类书感兴趣呢?兵略图策,还是诗词曲赋?
谁知只瞧了一眼,迹部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直直的蹦了起来,一把抓起那副卷首,劈面直指手冢,“你,你这是从那里拿来的?”
和颜悦色的迹部突然变了脸,着实吓了手冢一大跳……只能站起来退了两步,讷讷的说:“就在最上面的这个屉子里,我刚才随手找到的,一时好奇就……”
迹部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捂嘴咳了两声,借以掩饰尴尬,“没事,咳咳,只不过这个人,本大爷很是……很是讨厌他,所以刚才……总之你不用在意。”
迹部嘴上说不用在意,却两手背在身后,将卷轴藏入袖中,肚子里好一阵暗骂,是那个糊涂蛋,竟把幸村精市的画像给放在了这里,居然还没有给本大爷丢掉吗?
“很……讨厌吗?”手冢不觉低声自语,刚才的画中人风姿如玉,神采飞扬,自己一见之下也是叹赏不已,为什么迹部殿下会说讨论呢?既然是讨厌,又为什么会收着他的画像?
那个叫幸村精市的人,到底跟迹部殿下的关系怎样……
见手冢垂首不语,似乎在很认真的思索着,迹部莫名的就想跟他解释,“这个,这个人么……是本大爷的,嘿嘿,没过门的大老婆,不过本大爷很讨厌他,所以早早就休掉了。”
“大,大老婆?休掉了?”
“是啊,这事跟你没关系,静静的养伤吧,别胡思乱想,本大爷得空了再来看你!”
迹部说完,少有的揣了满怀的心虚,速速溜之大吉,只留下手冢望着他的背影,犹自满脸的震惊和困惑。
第54章 明明还不够啊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处男腿子卡来个醍醐灌顶的启蒙,哇哈哈哈哈…… 迹部袖笼了幸村的画像,心里一阵犯嘀咕,这事也实在太乌龙了,幸村的画像早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怎么就会在那个旧书房,还被手冢国光给翻了出来,活脱脱是见鬼了!
迹部经过一处池塘,只听咚的一声,令他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原来是塘边的几株桃树上,掉了一枚青青的桃子下来,在水面上荡了几下,就悠悠的沉下去了。
迹部瞅瞅四下无人,将幸村的画像滑出袖子,正准备丢进池塘,一了百了。
转念又想,虽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跟这家伙结亲,但背后糟蹋别人画像这种不华丽的事,似乎也不符合自己的行事作风。
再说在“春射大典”上,尤其是“卷帘阁”事件的前前后后,这家伙倒也没有特别惹自己不高兴,算了算了,本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随随便便找个旮旯藏了就是。
于是又把画像笼了,匆匆的往自己的住处走,眼看快到了,却在庭院门口,碰见了忍足,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腰里插了把佩剑,一看到迹部,马上就张开双臂拥抱过来。
迹部连忙一个闪身,躲开了忍足。
后者委屈兮兮的问:“小景怎么了嘛,让我搬来一起住,却又躲着我?”
迹部又把他上下看了一遍,“本大爷不是让你搬东西去了么?”
忍足潇洒的原地转了个圈,“对,都搬来了呀!”
“什么,就这些?”
“是啊,我想来想去,小景这里什么穿的用的都有,不用费周章啦。要紧的是,我把自己搬来就可以了……”
忍足说着,又轻飘飘的朝迹部挨了上来。
“干什么?别挂在本大爷身上!”
“嘻嘻,小景,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去睡个午觉?”
“这,这还叫早?都快要吃晚饭了!”
“那不正好嘛,做饿了就起来吃……”
借助这宽大袖袍的遮掩,忍足不仅贴上了迹部的胸膛,一双手更是不老实的隔了薄薄的春衫,寻找那两颗敏感的突起。
迹部被他撩拨的也是蠢蠢欲动,这几天一路兼程,再加上带了个手冢国光,根本没机会亲热,相反到了生命郁勃的仲春时节,某种需要更是旺盛……
不过在这里就动手动脚,侑士这家伙也太明目张胆了,迹部想去推他,无奈袖子里还笼了幸村的画像,两只手都不得自由,只能被忍足熊抱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忍足一路得手,正在快活得意之际,忽然手指在迹部身后,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不由奇怪,“咦,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迹部趁机顶开忍足,快步回房,说真的被这么一闹,他也有点儿忍不住了。
“哎,小景,等等我!”
偏偏忍足好奇心不死,跟着迹部进屋,闩了门,趁着拥抱亲吻,上下其手之际,逮到迹部一个不防备,从他袖里抽走了那幅画像。
“喂,你干什么?”
“嘻嘻,这么神秘,让我看一下嘛。”
忍足滑溜的躲开迹部的飞抢,隔了桌子,嬉皮笑脸的打开了卷轴,才瞅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和春意,就统统僵住了。
好半晌,才哀哀的挤出一句话,“小,小景,原来你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他的……”
迹部劈手夺回幸村的画像,往书架下层的格子一抛,“胡说八道!”
“连画像都随身带着,就别不承认了……”忍足的眼底,是无尽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