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真的都这样不堪一击吗?”迹部懒洋洋的换了个坐姿。
司礼官问:“还有人要上来和宍户君交手的吗?”他连问了三遍,都无人应答,于是走到案前,请下一柄佩剑,向着天皇所在的彩楼行礼,“有请陛下,为冰帝国武士宍户亮——”
“慢着!我来了!”只听一声闷雷似的呐喊,跟着是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战车碾过,在场的人都感到地面为之震动起来似的。
咚!一个庞大的身躯落在擂台上,把司礼官给吓了一大跳,定神一看,上台的武士身穿黑色的粗服,颇有几分寒酸,但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神情凶悍,看着倒是威风凛凛。
“你,你是哪一国的武士,报上名来?”
“我叫田仁志慧,是比嘉国的武士!”
“比嘉国?”司礼官侧头思忖了一会,表情茫然,一无所得的样子。
“怎么,你没听说过吗?”田仁志粗短的眉毛送气,粗声粗气的喝问。
“啊,不不,你们可以开始比试了。”司礼官赶紧闪到一边去。
迹部屈肘支着腮帮子,斜眼看台上的田仁志,“这胖子不错,虽然身型粗大,动作倒也灵活。”
观月点头称是,“殿下的眼力好极啦,比嘉国是一个海岛小国,原本是一个海盗巢穴,几年前才归化的,因此粗野剽悍是难免的。”
迹部转头,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观月,“还有哪个藩国的底细,是你探听不到的?就算是冰帝和本大爷的资料,只怕你也清清楚楚吧?”
面对迹部暗藏锋芒的问话,观月露在蒙布外的眼睛,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语气照旧是柔和中带了几分自然而然的殷勤,“呵呵,相信对冰帝国和殿下感兴趣,并且乐于了解的,绝不是只是观月一人而已。”
向日突然“哎呀”一声惊呼,拉回了迹部的注意力,只见台上的宍户被田仁志一拳击中腹部,一个踉跄之后,单膝跪倒在擂台上。
田仁志抬起大脚板,对准宍户的头顶,就要一脚踏下。
迹部面色一变,正要有所行动,只听耳边嘶的轻响,好像利剪裁开布帛,一道白光从眼角掠过,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就看见台上的田仁志,抱着一只脚乱跳,嘴里哇哇叫唤,“混账,是谁偷袭我?”站立不稳,扑通一屁股跌坐在地。
观战的大多数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能够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看出门道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一个只小小的瓷杯,滴溜溜的滚落在地上,迹部的目光瞥向坐在身畔不远处的手冢国光,他依然气定神闲,目视前方,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修长的手指间已经空了。
迹部无声的冷笑,这算什么?也是还本大爷的人情么?好吧,你只管跟本大爷杠着,看看最后是谁欠谁的情!
无声冷笑的还有幸村,一开始就更景吾住一个院子,现在又出手暗助冰帝的武士,要说青国跟冰帝毫不相干才怪了。
看来对景物别有居心的男人,还真不知道有多少呢!很好很好,像景吾这样一等一的人物,理所当然的要令天下倾倒。
可惜,你们都别白费心机了,他注定只会是我幸村精市的老婆!
宍户一个打挺蹦了起来,满脸羞愤,直指田仁志,“我们再比过!”
“行了,宍户,下来。”
宍户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迹部寒着一张脸,他稍有踌躇,迹部的口气更加冷硬,“啊嗯,本大爷的话你没听见吗?”
不敢违抗主君的命令,宍户只能忿忿的跳下了擂台。
宍户败走后,田仁志也连胜三人,在擂台上洋洋得意,耀武扬威,俯视台下众武士,扯开破锣般的嗓门,叉腰喝问:“怎么,没有人再上来了吗?本州真是没有好汉啊,什么立海,青国,统统是徒有虚名,就没一个敢上来跟本大爷较量的?”
宍户垂头丧气的回到阵中,迹部本来还舒适的歪在椅子里,看不出明显的不悦,突然听见从田仁志的口中,蹦出“本大爷”这个称呼,眉心一皱,面色一沉,叫了声,“桦地!”
“是。”
迹部手指一划,指向擂台,桦地便目无表情的排众而出,阔步走向擂台。
擂台上相对而立的两人,都是一般粗黑,不同的是,一个高大,一个肥壮,活像土山和铁塔对峙。
台下登时哄声四起,连两侧彩楼上,也传来的阵阵掌声,这两个大家伙,光是站在那里,场面就足够壮观,要是再打起来,肯定很有看头!
第31章 替景吾出头
田仁志爆出一声大吼,照准桦地的胸膛,呼的就是一拳招呼过去。
桦地也不躲闪,闷声不响的扬起钵头大的铁拳,同样直捣田仁志的胸口。
只听“砰砰”两声连响,田仁志“哇”的大叫,桦地则是一个闷哼,各自噔噔噔退后好几步,整个主擂台好像都跟着晃动起来。
田仁志按着胸肩部位,两眼暴突,不可思议的瞪着桦地。
竟能硬接自己一拳,而且吃了他这么一下子,还着实有些疼痛,对面这个黑小子,究竟是劲敌呢,还是傻瓜?
可气的是,他只管直着一对小眼睛,眼珠子转也不转的盯着自己,好像一点而不觉得痛,田仁志心头愈发火起,猱身挥拳再上。
他脚下刚动,桦地也扑了上来,又是一连串砰砰乱响。
两个人块头虽大,动作却丝毫不慢,各自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对方多少下,看的台下武士和彩楼上的看客心惊肉跳。
田仁志一脚踹中桦地的肚子,还来不及欢喜,自己腹部也中了一记,登时站立不住,扑通一屁股跌坐在地,情状滑稽,又招来一片哗笑。
桦地只是倒退几步,居然站稳了。
田仁志又羞又恼,从上台起,这个黑小子的一招一式,都跟自己一模一样,不管自己出拳还是飞脚,他都不挡不避的硬捱下来,跟着再依样画葫芦的打还给自己。
分明就是戏耍人嘛,偏偏一番乱斗下来,自己还吃了他的亏,简直比直接打脸更加耻辱啊!
“喝呀呀呀呀——”田仁志杀出了性子,如同一头蛮牛,以他粗壮的身体为武器,直接朝桦地撞过去。
两人又战成一团,拳风脚影,令人目不暇接,起初两个大块头还势均力敌,约莫半盏茶工夫后,逐渐就能分出高下。
桦地捱了田仁志一拳或者是一脚,不过就是身体一晃,或者倒退两步,相较之下,摔了好几个跟头的田仁志,显然更加吃亏。
这时,台下的迹部扬起手臂,啪的朝天送出一个响指,四方的武士正感到莫名其妙,台上一直闷声揍人和挨揍的桦地,忽然 “嗬嗬”两声怪叫,不再亦步亦趋的模仿田仁志,招式变的动荡开阖,既刚猛霸道,又不乏诡谲灵巧,不一会儿,田仁志已被连连击中,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桦地一拳放倒田仁志后,马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抓了他的腰带,将他庞大的身躯高举过头,三两步跨到擂台边,作势就要丢下去。
擂台下方和两旁彩楼上,立时惊呼、尖叫四起。
迹部使了个眼色,凤长太郎悄悄挪到前方,只等桦地把田仁志丢下来了,就上前接住,这样既让比嘉国出丑,报了宍户亮的一箭之仇,又不至于让他受伤。
然而,令迹部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桦地顶着田仁志转了一圈,刚要发力抛出,突然眼神一直, “呼呼”两声怪叫,身体摇晃了几下,两手好像抓不牢似的松开了。
田仁志摔倒在台上,赶紧一骨碌的爬起来,茫然的四下张望,犹自不知是怎么回事。
桦地则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将倒未倒,虽然说不出话来,黝黑的脸上已明显露出痛楚之色。
迹部听见身后观月低声说了句,“是暗器!”
凤连忙纵身跳上擂台,扶住了桦地,摊开他的手掌,果然掌心中有一团血渍,好在色泽殷红,应该没有下毒,这才松了口气,向迹部摇了摇头。
“你们比嘉国的武士,就是这样无耻,暗箭伤人的吗?”凤怒视一旁的田仁志。
“我,我才没……”
田仁志才开了口,台下的人群中,就飘出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要说暗箭伤人,不是冰帝国在先吗?”
迹部眼角瞟向手冢,只见他果然低了头,默不作声的用饮茶来掩饰。
凤不知其中诀窍,一听这话就怒了,大声抗辩,“我们冰帝国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个声音又桀桀冷笑,“做没做过,你们心里清楚,况且也没有规定,不能使用暗器,如果你们想用,只管也用好了。”
凤本性正直纯良,被这人强词夺理一番,只能气呼呼的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迹部一拍椅子的扶手,正要站起身来,只见从彩楼那边跑来一个皇宫侍者,匆匆登上擂台,
朗声宣布,“天皇陛下旨意,本次‘春射大典’,重在交流武技,点到即止,比嘉国武士田仁志慧,冰帝国武士桦地崇弘,各赏赐宝剑一柄,两家休伤和气为上。”
凤扶了桦地下来,将御赐的短剑捧到迹部面前。
迹部随手抽出看了一眼,就丢还给桦地,满不在乎的说:“喜欢的话就留着玩吧,倒是你的伤,让医官仔细看看,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桦地下去后,司礼官又在台上问“哪位英雄”,见两人都平白了得了一把宝剑,武士们都蠢蠢欲动,但毕竟刚才来路不明的暗器,令多数人心中惴惴不安,所以一时都再互相观望,不敢贸然上台。
忍足略一思虑,走出冰帝的队列,冷不防迹部横过一直胳膊,头也不回,只问他:“你想做什么?”
“小景是担心我遭人暗算么?放心好了,我……”
“你可别忘了,你的父亲大人是治部卿大人,京都公卿与藩国势力结交,可是天皇的大忌。”
迹部打断了忍足,这才侧过头,目光冷峻的审视着他。
忍足心头一凛,迹部说的没错,他是很乐意为冰帝出头,京都贵族中认的自己的人不少,万一替父亲招惹来嫌疑,的确是不小的麻烦。
忍足这边还在犹豫着,幸村那边已经活动开了。
“弦一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