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荏冉敲着桌子,小声的道:“我也是去看母亲的,她也走了。”
魏震绍原本还因为时荏冉前半句想说去蹭饭,后半句一下就把他打入了冰窟。
好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走过很长的路以后,一起找到了一栋小茅屋,屋檐下挂着一盏烛火。
岑意没睡着,瞪了魏震绍一眼,道:“你卖什么惨,你爸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难道是假的,又没让你缺过爱。”
魏震绍家里情况还不错,经济也算中等偏上,尤其是他老爸,一直都没再找过别的女人,每年他妈生日的时候还会买个蛋糕,结婚纪念日就带着她的照片出去旅游。
那是从轰轰烈烈到沉淀在心里的爱,所以魏震绍从来没觉得失去母亲会有多痛苦,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没离开过。
父亲把连着母亲的那份爱,都全给了他。
魏震绍挠挠头,嘿嘿笑了下:“这不是,要去看她了,突然有点伤感吗。”
岑意没理他,看着时荏冉,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道:“你母亲肯定很爱你。”
时荏冉笑笑,把胸口的戒指拿出来,道:“这是她送给我的,我也很爱她。”
岑意心里松口气,还好时荏冉没什么很低落的情绪。
他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虽然以前总是被男女混合双打,现在改成了跪搓衣板,不过他母亲大人说了,这是培养他良好的认错态度,熟悉以后惹媳妇儿不高兴后的流程。
所以岑意从来就不知道失去亲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看电视上那些人,遇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总是会说一句对不起,好像对不起就能让人忘记刚刚提起的话一样。
岑意总是固执的认为,在伤心面前,对不起是最没用的,因为你已经把伤心事勾出来了,与其说对不起让别人觉得你是在可怜他,还不如给个拥抱来的更实际些。
但对着时荏冉,他确实没办法伸出手,所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把帽子取下盖在他脸上,认真道:“要是想哭,我可以借个肩膀给你。”
时荏冉一愣,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那以后要还吗?”
岑意:“……”
这人肯定是个神经病!亏他好不容易把守身如玉的原则暂时抛到了一边!
“谢谢。”
岑意身体一僵。
时荏冉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说了句谢谢。
魏震绍啧了一声,赶紧把脸埋在了薯片袋子里。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第16章 真的勇士
时秦祖上一直都是书香世家,到她这代还保留着一股很浓的读书人气息,要不是因为时秦不能生孩子,时家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女儿交到杭飞手上的。
古朴的宅子门上落了一把重重的锁,被旁边高大的树砸了一地的落叶,这株树总是赶在秋天来之前就要脱光叶子,好像在宣战一样。
时荏冉吹了吹上面的灰,拿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
有好几个月没过来,到处都落了一层薄灰,偶而还有流浪的野猫窜到墙头,尾巴一翘落在院子里,兀自抬着高贵的脚爪子巡视自己新发现的地方。
魏震绍跟在时荏冉后面探头探脑:“这里面好大!你母亲以前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姐!就是那种一堆下人围着一点粗活也不做的。”
院子里养了好些花花草草,还有一处小池,池里蓄着好几朵睡莲。
以前的夏天,时秦会买几只青蛙放进池子里,带着时荏冉坐在躺椅上讲书里的那些江湖故事,儿女情长。
时荏冉笑了笑,时秦没嫁给杭飞前,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后面什么家务活都学会了。
其实想来,杭飞也是很爱时秦的,除了穷点,偶尔会对她发点脾气,但从来没动过真格。
他会打自己的后妻,却从未对时秦骂过一句脏话。
只是曾经再深的爱,都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没后给压垮了。
那不是输给了时间,是输给了人言可畏。
岑意和魏震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把所有的木门推开,吃了一脸的灰后找出来两个扫帚。
魏震绍蹿到时荏冉面前,双眼放光的道:“状元,我和意哥帮你打扫,你腾出一间房给我们住怎么样?”
时荏冉想拒绝,但直接说出来不好,他折中问:“你们没订酒店,或者你们家以前的房子不能住吗?”
这话岑意都听出来人时荏冉不愿意了,偏偏魏震绍还老实道:“没订,这边有个旅游区,还有个小镇,酒店什么的都被游客订满了,我家很早以前就卖了,我爸说我妈不喜欢那个地方。”
时荏冉:“……”
岑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荏冉也不好再把拒绝说出来,他偏过头微微叹口气,然后再转头对魏震绍道:“老宅这边有好几个月没来人打扫了,不过住的地方肯定是很干净的,棉被也定期清洗着,但是可能晚上会有某些动物出没。”
岑意浑身一抖,猛然想起了老鼠。
魏震绍心大,除了成绩什么都不担心,他拍拍自己胸脯:“放心,我们男子汉从来不怕那些娘们唧唧的东西。”
岑意:“……”
滚蛋玩意儿!我怕啊!
时荏冉点了下头,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后就准备出门去买点日用品。
他以前都会定期来一次老宅,这里不仅是时秦长大的地方,也曾是时荏冉待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那些只有他和时秦两个人经历过的日子。
卖小商品的老爷爷还记得时荏冉,抖了抖烟杆子上积了好几层的灰,笑道:“回来了?东西都给你准备好留着。”
时荏冉弯腰道了个谢,付钱后又多买了几袋零食。
他虽然不太吃这些东西,不过魏震绍倒是很喜欢。
可惜镇上没有奶茶店,买不到草莓味。
……
半个小时过去了,岑意终于把大厅里的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他捶了捶自己饱受摧残的腰:“我算是知道古时候那些人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佣人了,一个人得累死在这里。”
魏震绍兴奋的满屋子上蹿下跳,像只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呲溜到岑意面前:“我去啊意哥!这是真的宅子!电视里那种,一看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房间还有空调!”
岑意抹了把自己的脸,决定出去转转,魏震绍和他实在调不到一个频道。
时荏冉家这宅子出门对面就是一座木质小桥,桥下还有几只鸭子。
岑意往水里扔了一块石头,荡起好几圈涟漪。
鸭子被打打扰了清净,仰着那半截不长的脖子冲他叫了声。
岑意一顿,脑抽一样道:“你叫什么叫,别以为你是一只鸭子我就不敢骂你,我骂起人来是不分畜生的。”
鸭子再叫了声。
岑意把想要骂出口的话转了个弯:“你说虞思航喜不喜欢我?”
这次鸭子叫了三声。
“……滚蛋!一看你就是欠炖!”
提着大包小包路过的时荏冉:“你这是……学鸭语?”
岑意:“……”
算了,什么丢脸的事没做过,反正车上流口水都被看见了,也不差这点。
他接过时荏冉手里的饮料,还有点重:“你买这么多?”
“家里饮水机坏了,要是想喝水就得去后院的井里打,我是无所谓,怕你们喝不习惯。”
“啊……”岑意不好意思的道:“打扰了,魏震绍他这人跟常人不太一样,他就一单细胞生物,脑子里除了读书什么也没装。”
时荏冉摇摇头:“我还挺羡慕他的。”
宅子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时荏冉看着后院被移开的井盖有一丝疑惑,正好魏震绍洗完脸过来,他问:“你打这水做什么?”
魏震绍脸上的两个酒窝都要笑出花来了,奋力的夸了这口井一番,然后才咂咂嘴道:“还挺好喝。”
时荏冉心里突然有个不太确定的想法:“你生喝的?”
魏震绍特骄傲:“嗯!”
时荏冉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得经过高温杀菌,煮成开水然后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