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往不还

分卷阅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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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沅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冒出了这个念头,他轻哼出声,打算扯着楚政回去给一点变聪明的奖励,只可惜越是这种天时地利两情相悦的时候,越是会被外人打断叫停。

    云渊帐中没有潮气,柳沅抱膝缩成了一团,腿上盖着岑小五拿来的毯子。

    军中急报,云渊差人将他跟楚政叫来,他鼓着腮帮子生了一路闷气,楚政则又变回了傻乎乎的模样,只当他是到了时候想睡午觉,还特意把云渊从软榻上赶了下来,让他靠着睡。

    可那一纸军情看完,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了,柳沅瘪着嘴薅了两根毯子边沿的流苏,云渊眼角一抽,尽管肉疼也全当没看见。

    先行动身的楚牧中了埋伏,受困沧州,且被揭了老底,龙椅上那位显然不是吃素的,楚牧此行本是要网罗都城附近的势力,为玄衣骑清扫障碍,可新帝却从他生母当年的贴身宫婢下手,将他身世坐实,并在一夜之间昭告天下,他楚牧是瑶嫔与侍卫私通而生,并非楚氏皇子。

    一旦没了皇子的身份,楚牧即便有玄衣骑相佐也同其余的叛乱者一样名不正言不顺,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原本已经决定投奔楚牧的势力纷纷游移不定,趋于稳定的乱局又将分崩裂析。

    “其实也好办,照旧出兵,不理会就是了。”

    这般破罐破摔的方法不是云渊惯用的路数,可他得顾忌柳沅,这种紧要关头,他绝对不能让楚政这个早已入土的楚家人露面。

    “现下顾不上这么多,既然六王爷受困,咱们就先动中路直奔都城,老四怕死,不会动他性命,必然会留着和同我们谈条件,到时再找个机会救人便是。”

    沉闷的帐中,云渊是唯一一个脑子还转的,他烧了手里的军报,挨着柳沅坐去榻边,轻轻呼噜了两下柳沅湿乎乎的头发。

    别的暂且不论,他得先哄哄柳沅放过他可怜的毯子,只是外头那个一冲进来就要薅他领子的林弋显然没有这种觉悟。

    第31章 事业粉与爱情粉的较量

    林弋同楚牧,大概算是同病相怜。

    林弋戍边数载,虽有心为林家雪耻却没有步入朝堂的机会,若非楚牧器重,他连卷入这一股浑水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个罪臣之后,这样的两个人无足轻重到即便真的结交过密也不会有人上奏揭发,事实上,当叛乱四起之后,他们两个选择守关对敌的时候,人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朝中还有个六皇子,天底下还有个曾经战功赫赫的林家。

    林弋起先是不看好楚牧的,可他无路可选,他与楚政有嫌隙,其他皇子根本不会正眼看他,楚牧是他唯一一个可以依附的主子,他也曾警惕之极的与楚牧约法三章,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楚牧对此不置可否,不过也没笑他天真幼稚。

    林弋归根结底还是武人脾气,他经历过父慈子孝的日子,有过军中同袍生死之交,许多事情,他不及楚牧看得远,更不及楚牧透彻狠辣,可出于某种莫名的原因,几年下来,楚牧当真没逼着他违背本心。

    林弋因此对楚牧有所改观,再后来楚牧调兵到雁城抗击胡人,明明是个不通战事不经困苦王爷却死死守在阵前,一身锦袍染血蒙尘,同他一样流血负伤,他因此信了楚牧,将柳沅与楚政的行踪悉数告知,之后种种是他意想不到的变故,他知道自己对不住柳沅,可他的的确确将楚牧放在了心上。

    “救人,必须要先救人……”

    林弋伤重,一路冒雨而来已是濒临力竭,岑小五横臂将他挡退,他踉跄一步,矮身扶住了桌案一角,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六殿下那个性子,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让他——”

    “会让他怎么样?”

    柳沅松开了云渊心心念念的毯子,他重新踩上湿透的靴袜缓缓下地,楚政想伸手扶他,被他冷冷一瞥愣是没敢动弹。

    帐里一共五个人,柳沅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权利和地位的,他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指手画脚,可云渊同楚政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小沅,我知道你同六殿下有缔结,可这等大事,你能不能……”

    林弋喉头发哽,咸腥的血味漫在齿间,他不敢同柳沅对视,只能咬紧齿关垂下颈子,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抬不起头。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还伴着震耳欲聋的惊雷,柳沅下意识颤了一下脊背,毛绒绒的毯子重新披到了他肩上,他回首去看,楚政正仔细理着他半干的长发,他眨了眨眼睛同楚政对上视线,楚政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模样,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急切和担忧。

    柳沅恍然有了些底气,他又看向还在心疼毯子的云渊,后者正小肚鸡肠的凑去岑小五耳边叽叽咕咕的抱怨着毯子湿了不好,似乎还没空搭理他们这边。

    柳沅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可兴许是他太讨厌楚牧了,他垂下眼帘,看着旧友身前渗血的绷带,心里那点张牙舞爪的东西终于脱笼而出,冒出了尖锐的软刺。

    “不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楚政去救人,最好再用宸王的名头昭告天下,说你的六殿下是真真切切的皇室子嗣。”

    柳沅裹着毯子近前了一步,他伸出干净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林弋的腮帮,他很久没这么做了,如今的林弋脸上没有了小时候的软肉,全是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捏。

    “小……唔——”

    “生死和名声,你都想替他守住,可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柳沅猜透了林弋的心思,难免有些凶狠,他呲出并不算尖的犬牙,皱紧眉头狠狠捏了两下,只是他手劲还是太小,捏了好一会也没捏出个红印,岑小五眉梢一挑想过来帮他,云渊轻咳一声,止住了自家唯恐天下不乱的熊孩子。

    楚牧心气孤傲,身世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死结,林弋不愿看到楚牧被人揭穿羞辱,更怕他因此存下祸根,日后心中不得安宁,眼下还能替楚牧扳回一局的只有楚政,只要楚政出面,无论是讲真话还是假话,都会给楚牧挽回几成。

    柳沅说得直接,林弋唇角紧抿,回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他半跪着矮下了身子,捂着伤处的手背青筋绷起。

    ——他着实是这么想的,楚牧动身前曾和他交过底,楚牧说玄衣骑并非效忠楚氏皇族,他若出事,云渊可能不会尽心竭力,到时一定要求楚政相助。

    “小沅,你听我……”

    “我不听。还有,你为什么不想想,云先生给他的都是心腹,他怎么就能中埋伏?”

    柳沅唇角一撇,径直断了林弋沙哑的字句,他鲜少有这种牙尖嘴利的时候,他凶人凶上了瘾,林弋越钻这个牛角尖,他就越觉得生气,事关楚政和楚牧之间那点破事,他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他方才听闻楚牧身世之后的第一个想法跟谁都不一样,他刚刚在想此事若真,那楚牧对楚政就不是违背伦理纲常,而是名正言顺的倾慕。

    成排的醋缸子翻了一串,足以淹死洛城周边所有的鱼,柳沅眉头紧皱,他撸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林弋的脑壳。

    “还有!楚牧要是真的介意一个身世谣言,那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没对外反驳,他是被困在沧州不能行进,又不是被塞了嘴,他怎么就不能自己开口辩解?非要楚政帮忙?!”

    “沅,沅沅,你是说……”

    楚政闻言手上一顿,差点扯疼了柳沅的头发,他有些愕然的张了张嘴,显然是根本没想到这种可能,可惜眼下没他说话的机会,他刚一开口打算插话,柳沅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

    柳沅磨牙的动静在场人都能听得清,见楚政挨了训,云渊不留情面的嗤笑出声,他终于不再惦记那条毯子,待笑意收敛,他从榻上缓缓起身,神情里比先前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柳沅说得话不无道理,楚牧身边带得都是玄衣骑精锐,即便楚牧再不会领兵打仗也不至于直直栽进铺好的陷阱里,楚牧心思繁复,若真是要以此卖个苦肉计让楚政重回众人视线之中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行了,人会救,都城也要夺。林将军伤重,还是好生养着,我自有分寸。”

    帐中再次陷去死寂,柳沅脆生生的逼问让林弋哑口无言,云渊顺势开口,将帐里复杂诡异的气氛划上终止,他说完还特意摆了摆手,示意岑小五赶紧将林弋扶回去。

    “可是——”

    林弋嘴唇发颤,似是还想为楚牧申辩几句,然而岑小五言听计从的单臂扛他上肩,肚腹磕上肩颈的滋味让他出了一身虚汗,他尚未缓过气,云渊特意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柄伞,苦口婆心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快走吧,一会我们这边酸辣鱼汤,你有伤在身,喝不了的。”

    第32章 楚政:打完仗就和小沅回老家结婚…

    大概是因为柳沅不开心,老天爷赏脸,特意让这场雨连着下了好几日,闷呼呼的阴天注定让人心情不好,柳沅理所应当的鼓着腮帮子蔫着,连岑小五都不好意思惹他。

    再启程时,驾车的人变成了楚政,岑小五在前一天晚上秘密带人离了洛城,伪装成流民混去沧州附近,伺机营救楚牧,楚政则蒙上面巾,带上岑小五惯用的硬弓和袖箭,顶替了云渊暗卫的身份。

    雨中道路湿软,车轮吃力,楚政不是个驾车的好手,一路上急停急转,引得载车的战马直打响鼻撂后蹄子。

    云渊仍旧翻弄着手里的书卷,柳沅裹着他那条毯子蜷在车里睡得昏沉,车外雨点滴滴答答的落着,细细密密的动静叩着心尖。

    柳沅这几日总是睡着,不差这一会,车马颠簸,睡久了不免头晕恶心,他拎起手边偷坚果的小东西扔去柳沅怀里,睡懵的柳沅被从天而降的小松鼠砸了个正着,睡眼惺忪的眸子里满是水汽。

    “唔……”

    柳沅从睡梦中呜咽出声,小松鼠扒拉着他的胳膊往他怀里钻,还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楚政听见车内动静便赶忙掀开帘子往里瞄了一眼,生怕柳沅吃亏。

    “……没事。”

    长了分量的小东西愈发浑圆可爱,柳沅迷迷糊糊的托着它的小肚子戳了两下,含糊不清的嘀咕出声,楚政同岑小五的声音不同,现在不方便直接开口。

    “看什么呢,好好驾你的车,再不稳当,今晚就别吃饭了。”

    云渊眉梢微挑,下巴一抬,他是从未正八经的把楚政当成上司,但眼下这种可以随意发落楚政的机会实属难得,他小人得志,立马卷起手边书本凑上去翻腕一敲,楚政挨了一记也不敢言语,见柳沅的确没事,他忍气吞声的放下车帘悻悻回身。

    不过他也会不吃亏,片刻之后,从睡梦中清醒的柳沅眨了眨眼睛,回味了一下刚刚在眼前上演的场景,再次被迫从天而降的小松鼠落去了云渊怀里,它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眼见着一张软垫接踵而来,它手爪灵活迅速窜去了车内角落,云渊避之不及,只能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同云渊斗智斗勇,甩垫子扯头发是柳沅近来唯一的乐趣。

    他们离都城越来越近,交战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林弋尚在休养,岑小五缺位,军中少将只能靠楚政来补,战事一起,气氛就变得焦灼急迫,若非有个云渊一直不务正业的逗他,他兴许又得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胡思乱想。

    玄衣骑都是精兵,攻城拔寨不在话下,往都城去这一路,各处都是人心惶惶。

    新帝终究是不得民心的,战乱拖了这么久,几个大点的州府都闹了饥荒,流民走卒四处颠沛,玄衣骑先前守下雁城,一路而来军纪严明,没有一件烧杀掳掠之事,走投无路的百姓是顾不上什么天子血脉的,他们眼里只有能将他们带出疾苦的救星。

    大军行进一月有余,诸事顺畅,玄衣骑破开了越州城的大门,守城的人马半死半降,城中百姓断了数日食水,柳沅进城时偷偷撩开车帘往外头瞥了几眼,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曾经富饶兴盛的越州。

    越州临近都城,自古就是通达四方的地界,他曾特别想让楚政带着他这来玩一玩,越州没有都城里管制那么严,听说每逢年节大集都能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眼下的越州不复往昔,越州临战封城,周边村镇都是指着城里讨活路,眼下玄衣骑进城驻扎,临近乡镇的百姓难民便纷纷涌来,想求一条生路。

    战事间歇,能有几日喘息的时间,可柳沅却不得闲,几场硬仗下来,军中难免有伤患需要照护,云渊虽是路上找了些靠得住的医者,但越州城中的情况太差,几位军医还要兼顾城中落难的百姓,实在应付不来,他看不过去,只能背着自己的小药箱忙前忙后。

    他近来心软的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会酸溜溜的难受。

    楚政前两天受了点伤,他本就不愿意楚政再去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若不是形势所迫他才不会跟着楚政再混在军营里,楚政这一道不算严重的皮肉伤把他心里那股火点了个彻底,他本来决定三天不搭理楚政,可等包扎完之后,他特别没立场的哭湿了楚政的袖口,又特别没出息的钻去楚政怀里趴了好一会,直到楚政搂着他又亲又啃,他才红着鼻尖止住了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