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往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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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楚政过得不好,他觉得皇帝皇后这俩当爹娘的一点都不心疼楚政。

    他是整个都城乃至举国上下的异类,一个没有名分的野孩子居然可怜一个尊贵的皇子,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可柳沅不那么想,楚政也从不那么想。

    “楚政哥哥……”

    时至今日,柳沅仍旧在为楚政感到心疼。

    他抚上男人汗涔涔的侧脸,满是水红的眉目早已被泪痕浸得彻底。

    简陋的屋舍里,重新加固做好的床榻是唯一一件好东西,他知道这个楚政该有的生活相差甚远,但至少现在的楚政是真正欢喜的。

    他们纠缠到天际泛白,楚政一如既往的笨拙,只有耐力好的很,他第一次动得太急,没动两下就草草结束,后几次才渐渐找回些感觉,将柳沅欺负得哭不出声。

    情事过后,床铺和枕榻都湿得厉害,可他们谁也分不出心去管。

    柳沅主动伸手同还在粗喘的楚政紧紧相拥,楚政火还没下去,一拥他入怀便又跟小狗一样搂着他又亲又咬,倦意上头,柳沅也不避,他偎在楚政怀里懒懒合上了眼睛由着楚政亲昵,等楚政缓过劲来打算抽身出来好生照顾他休息,他才哑着嗓子摇了摇头。

    “不用,就这么睡,这样才能有小娃娃……”

    第17章 事业粉弟弟上线

    楚政压根睡不着,他跟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一点也不安生,柳沅在他怀里睡得越安稳,他心里就越长草。

    天边见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还没完全消停的小兄弟愣头愣脑的支棱着,他红着脸往裤子里一塞,用得劲大了还把自己疼得直呲牙。

    楚政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他虽对这种事情懵懵懂懂,也知道自己把柳沅累到了,他一穿戴整齐就很是自觉的出去烧水做饭弄早点。

    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多瞧了柳沅几眼,睡熟的青年蜷在榻里,眉眼湿红仍在,长发凌乱散在枕榻,露出来的肩颈腰肢苍白如玉,上头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指痕。

    楚政鼻子一痒,特别不争气的流了点血,他捂着鼻子仓皇出门,差点被走过无数次的门槛绊得人仰马翻,被吵了一夜没法睡觉的小松鼠带着怨气跃上他的肩头,扯过他的头发狠狠啃了一大口。

    连着几日,楚政包办了所有家务,洗衣服做饭,擦桌子扫地,上山劈柴下河摸鱼,样样精通,甚至还能去村头逮羊挤奶给柳沅补身子,不过就是分不清公羊母羊。

    又是一日晴好,晒好的笋干全都收进了竹筐里,楚政也不知道是从哪听到山鸡炖笋干好吃,一大早他就兴致勃勃的拽着柳沅进山,非要抓一只肥嘟嘟的野鸡。

    阳光和煦,溪水潺潺,春末夏初的好天气,不冷不热,柳沅腰上酸痛见好,也愿意跟着楚政出来转转,他换了身洗净的布衣长衫,发间的木枝比原先的好看一些,那是楚政在林子里仰着颈子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给他折到的,

    山花有开有谢,清新怡人的草木香被阳光一映,烘得人心里甜软,楚政一进林子就忘了正事,满脑子都是柳沅那天在林子里亲他的场景,于是他又呆呼呼的红了脸,紧紧牵着柳沅的手不放。

    “那边有一只,再不去就抓不到了。”

    楚政愣神的功夫,还真有一只傻不愣登的山鸡从草丛中钻出脑袋,柳沅眉眼温润,他踮起脚尖故意往楚政红透的耳根处吹了一口热气,故意把本就想入非非的男人惊得一个激灵。

    “…我这就去!!”

    楚政被这一口热气勾回了魂,立刻平地两步跃出去三尺还远,直奔草丛深处。

    他被柳沅调养的不错,身体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不过肥嘟嘟的山鸡眨巴着小眼睛,完全没有该有的危机意识。

    山里野物机警,能分出猎手与普通人的区别,山鸡咕咕一叫,游刃有余的啄了个小虫子,楚政饿虎扑食一跃而上,它拍打着小翅膀往旁边一挪,眼见着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它脚边栽了个狗吃屎。

    “噗——”

    柳沅显然是预见了这个结果,他迅速背过身去,捂着嘴巴笑弯了眼睛,顺便还捶了捶胸口。

    楚政善骑射百发百中,可徒手是绝对不行的,他练得是大开大合的马上功夫,勇猛有余灵巧不足,捉鸡逮兔子这种事,林弋一贯能顶他十个。

    “沅沅!”

    楚政当然听见了柳沅竭力压制的笑声,他面红耳赤的爬起来站定,山鸡抖抖冠子跟他小眼瞪大眼的看了一会,大概是担心他这么笨的人活活饿死,热心肠的山鸡用爪子一刨尖喙一叼,充满怜悯的啄了个蚯蚓递到他面前。

    “咕咕?”

    “噗嗤——哈哈哈——”

    柳沅这回是实在忍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去地上笑到蹬腿捂肚子,他本就年岁小,面相又带少年气,他笑得眼里见泪,挽在发间的木枝也斜下半截,长发垂散,星眸弯弯,柳沅笑起来极为好看,他天生就是个适合笑得面相,如此一来倒像是当年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公子。

    羞恼转瞬即逝,楚政也不搭理那只山鸡了,他择去脸上的草叶,蹭去腮边的泥灰,一声不吭的走回柳沅身边蹲下身来。

    阳光透过林梢,夹着草木花香落在他们的眼角眉梢,柳沅笑吟吟的亲上他右边的乌青眼,前几天他去给公羊挤奶,结果被人家一蹄子踢中,本来是挺疼的,不过回来之后柳沅给他吹了好久就一点都不疼了。

    “怎么了?不是要抓——唔……”

    柳沅应该是还想逗他,可他先发制人,直接吻住了柳沅的薄唇。

    水润、柔软、温暖、还带着早上喝过得粥米的醇香,楚政合上眼睛,牢牢扣住了柳沅的后脑,又穿过浓密纤细的发丝摸上了自己折来的木枝。

    折枝挽发,落雪白头。

    他记起自己曾给柳沅折过桃花枝,也记起柳沅曾在他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只是那时他们身处的地方不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山林,而是高墙森严的府院,冰凉简素,幽禁半生。

    “沅沅,沅沅。”

    他抚上柳沅的小腹细细抚蹭,自打那天夜里之后,他就特别钟爱这一处,他知道这里会有属于他们的娃娃,那娃娃会像一个小小的柳沅,会生得稚嫩可爱,会短手短脚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爹爹。

    柳沅眉目浅合,稍稍收敛了笑意,他察觉到了楚政这两日总愿意护着他的肚子,夜里睡觉也是紧紧搂着不肯放手。

    欺负老实人不是件好事,但着实是太有趣了,柳沅本性就是个翻天覆地的小混球,他软下肩颈舒舒服服的偎去楚政怀里,三分戏谑七分嘲弄,慢声细语的打消了楚政的美梦。

    “楚政哥哥,你不行呀,现在还没有小娃娃呢——”

    没有山鸡,没有小娃娃,楚政委委屈屈的猫在河边抓了一上午鱼,总算是扳回了一城。

    河鱼黑亮新鲜,摘净腹脏秽物,再拿木头枝子一串就能架到火上去烤,柳沅在河边就着活水把鱼收拾干净,准备拿回家里料理,楚政赤着脚陪他往村子里走,被河水弄湿的草鞋搭在肩上,晕湿了肩头的衣料。

    村路弯弯,楚政早就走习惯了,他手里拿着鱼,没法跟柳沅手牵手,只能想着法的往柳沅身边贴,务农的村民也早已习惯他们形影不离,山里人淳善直爽,见他们生得的确登对也并不反感。

    日头爬到最高处,楚政已然饥肠辘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柳沅烤得鱼了,这段时日他没有再惹柳沅不开心,所以他猜今天柳沅一定不会逼着他吃辣。

    可是他忘了,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是经不起猜得。

    他们走过家门口的最后一处拐弯,跟简陋的屋舍近在咫尺,他正侧着身子跟柳沅商量着能不能留一条鱼出来做汤的时候,柳沅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院子里有人在,而且是个柳沅不喜欢的人。

    楚政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是与此同时,他上前一步将柳沅护去了身后。

    许是因为楚政太过紧张,院中那人微微一愣,本就寡情狭长的凤眸更显得锐利如刀,但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楚政身后的柳沅,他眼帘半合缓步上前,负伤渗血的小臂垂在身侧,不合身的玄色上衣显然不是他的衣裳。

    “——三哥,该玩够了。”

    第18章 楚政:骨科是病

    六皇子楚牧,生母瑶嫔为他国进贡之女,位分低贱,鲜承皇帝雨露,能有一子实属稀奇,更何况皇帝愈发体弱,宫中子嗣早夭比比皆是,故自打楚牧平安降生,宫中有关他们母子的风言风语就未止过。

    楚牧眉眼像极了母亲,凤眸含春,清丽俊秀,他比楚政小四岁,幼时楚政懵懂,最初见面时还当他是某个娘娘生得妹妹。

    瑶嫔性子温和,为人处世谨小慎微,深宫冷院,孩子是母亲唯一的寄托,楚牧通透灵气,小小年纪便会察言观色,每逢皇室子嗣凑到一处嬉闹玩耍,他总是一声不吭的被人家欺负捉弄,从不还手,从不哭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替母亲挡住暗地里的算计,楚牧六岁那年,瑶嫔无端暴毙身亡,皇帝仁厚,未理会宫中传闻查他血脉渊源,只让后宫妃子轮流照顾他起居,不得怠慢亏待。

    不受宠的皇子就是没人要的野狗,宫中女人心深似海,楚牧是一颗棋子,正宫娘娘可以用他的死来治某位宠妃照顾不周的罪,不甘示弱的宠妃也可以用他的重病来状告皇后嫉贤妒能,容不得楚政以外的皇子好生长大。

    和端正温和的楚政不同,楚牧从一开始就明白宫里是会吃人的,他知道他还太弱小了,他阻止不了母亲的死,阻止不了肮脏丑陋的算计,所有人都可以要了他的命,而就算他和母亲一样暴毙身亡,他所谓的父皇也根本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皇室的荣宠和繁盛都是在他三哥身上的,他所分到的只是一个虚名和无穷无尽的黑暗。

    可他并不恨楚政。

    他恨宫中的皇亲贵胄,恨将他母亲送进虎口的亲族,恨庸庸无能的百官,恨粗浅无知的天下人,唯独不恨楚政。

    他的三哥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会正眼看他的人,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充当一个宅心仁厚的兄长,更不是为了换回他死心塌地的忠诚,楚政是真的将他当一个血亲兄弟。

    楚政会给他看宫外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有时候是沙包羊拐,有时候是有裂纹的陀螺,楚政对这些东西爱护极了,总是当着他的面玩给他看,只是很少让他也上手。

    后来楚政还将他带出宫去,他身份不比楚政,并不能随意出入宫门,那日天寒,楚政进宫请安,他躲在楚政的软轿混出了宫禁,兴冲冲的去了楚政的府上,然而进了府门他才知道,他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桌前等着吃锅的两个人正头并头的嘀咕着先涮肉还是先涮菜,大的那个和他们年岁相仿,小的那个还是个在椅子上晃着脚的小娃娃。

    至此,楚牧才知道楚政那些小玩意都是有主人的,楚政可以将这一切当成宝贝,但他不行。

    “三哥,是时候回去了。”

    楚牧而今仍是个略显秀气的长相,他是权谋之术的好手,阴诡善辩,行事机警,皇帝晚年多病,觉得他沉稳干练,又没有母家根基,可以适当差使,再加上楚政素来宽厚,即便政见不合也从未刻意打压过他,所以他过得也算自在。

    “老四的位子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楚牧没有再贸然向前,他停下脚步,十指紧攥成拳,佯装平静的眼底掩藏着某种不可言明的汹涌。

    新君不得民心,天下局势倾覆,南越国岌岌可危,邻境国家亦不可能放过此等上佳机会,纷纷派兵攻城略地,乱局之中没有君子,若是南越局势平定,他们大可以用趁乱打下的土地跟新君讨个盟约,若是南越迟迟不定,他们便会借此机会将南越这个国家瓜分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