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雪满弓刀

分卷阅读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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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思宁听完倒吸了口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叹了一句:“真有你的。”

    明知道林悦逆鳞在哪,偏偏找最薄的一片揪。

    李宴阳悔不当初,惨嚎连连:“天地良心,我当时就想着山里打仗是青州军的强项,我挑大梁责无旁贷啊。我要是知道他心思能歪到天堑河去,打死我也不那么说。”

    喻旻若有所思,想了想摇头说:“不对,林悦再冲动,也断不会在敌方战将身上泄私愤。”他顿了顿又说:“赫岸,这名字倒有些熟。”

    李宴阳忧心忡忡,“大帅,这事我也有份,您看”

    歪在软塌看书的卫思宁突然坐起,把书啪地一合,“赫岸!这人是不是昔日柔然副统帅的徒弟?”

    李宴阳忙点头,“是他。”

    卫思宁顿了一瞬,看了看李宴阳,缓声说:“这就是了,他是策划伏击林恂将军的主谋。”

    李宴阳蹭地从椅子上站起,眼睛迅速爬上一层雾气,呼吸都抖了,“是他?!”

    他与林恂的情谊不比林悦少。

    林恂一直是他爹的左膀右臂。又长他几岁,这么多年一直以兄称林恂。

    邺城与林悦见面后,两人都刻意不去提,虽有些粉饰太平的意味,但也算过来了。

    因为怕最终牵扯出郭炳将军,林恂将军这事各方都是含糊其辞。李邡竟嘴严地连自己亲儿子都没告诉。

    卫思宁继续道:“赫岸身上有特殊家族刺青,林悦应该看到刺青认出了他。”

    房间里一时落针可闻。

    李宴阳极轻极缓地抽出一口气,那晚他不单单言语令林悦伤心难过,还放任他独自面对害死林恂的幕后凶手,甚至还责怪他对赫岸擅用私刑。

    他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半晌,卫思宁才说:“折子你就照实写。送到盛京城郎大人也会全力压下来的。他害了林恂,林悦断了他一手一脚,郎大人只会觉得不够。伽来吙就算告到皇兄面前,皇兄也断不会为这事惩治林悦。”

    喻旻点了点头,铺开一张白纸,重新落笔。

    “我”李宴阳恍惚了半晌,好容易才回神,一瞬间只觉得悔恨难当,“我去看看林悦。”

    太阳落山之时曲昀过来号脉,喻旻洋洋洒洒几页的战情折子终于写完了。

    曲昀和喻旻坐在一旁,卫思宁上去给他收纸笔,打眼就看见上面写了:“战事未了,弃大军不顾,擅离值守此战赤羽军重创,臣难辞其咎听凭圣断。”

    卫思宁抬头看了一眼喻旻,不动声色地收了折子。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明天也有。求海星呀

    第96章 想家

    月华如水,盛夏的夜晚连风都是干热的。窗户大开,外头偶尔传来守卫换岗的声响。

    穿窗而过的夜风翻着书页沙沙作响,松墨的味道被带出老远。卫思宁空出一只手,把雪白里衫的领口又往下拉了拉,额上渗着薄汗。

    靠窗的长案晾着墨迹未干纸页。

    喻旻半夜转醒,发现身旁不见人。他半眯着眼叫了两声,没人应。

    出来才看见卫思宁在案前端坐着,他揉了揉眼,边走边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写什么?”

    卫思宁抬头看了一眼,回道:“明日监吏署的人回京,我顺带写封家书捎回去。”

    喻旻走到案前,看卫思宁落下最后一笔,还没来得及细瞧,纸页就被拎起来。

    卫思宁吹了吹墨迹,随后往中间一折,利索地塞进了信封里。

    喻旻困得迷瞪,也没觉得他行为有哪处不对,提醒道:“你明早记得早些起,别错过了。”

    卫思宁“嗯”了一声。

    “你近日给陛下写信挺频繁。”喻旻看着他,喟叹似的:“说来你离京也有一年多了,也该想家了。”

    卫思宁默了一瞬,整个盛京城里值得他想一想的也只有他几个皇兄,家不家的倒没什么感觉。

    自从先皇后崩逝,他就成了一个漂泊无根的人,实在没有哪个地方能称之为“家”。

    他心里的那点不愿为外人道的心酸喻旻是知道的。今晚大概是半夜睡懵了,或是做了什么梦,才会在他面前提家。

    卫思宁从长案后绕出来,拉着他往卧间走,“想家了?”

    喻旻由他牵着,低头看了鞋尖半晌,最后抿着唇摇了摇头。

    喻旻坐回床上,心中突然闷得慌,像是有千万种心绪堵在这潮热的夜里。

    卫思宁蹲着替他脱鞋,仰头看着他说:“想了就说想了,口是心非四个字就差贴你脸上了。”

    喻旻紧抿的唇瓣抿得更紧了,他迎着卫思宁的目光,别扭了半天终于承认,“有一点。”

    来北疆的前半年他几乎都在兴奋中度过,更多的是夙愿得尝的欣悦。家于他而言是囚他前半生的锁链,那里存恩也存怨,是个挺不好提的一个存在。

    如今他看过生死,甚至亲身历过生死,在身中巫毒之际才有空稍微想想家。

    喻旻盯着自己足尖,“有些想儿子,想必都能牙牙学语了。”

    卫思宁也想起自己亲自取字的小娃娃,眼神也跟着柔了几分,“老师会把他教得很好。”

    ——

    翌日,赤羽军监吏署随同伤残将士回京。这是赤羽军出征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地减员。

    队伍很长,少量骑兵走在前头开道,后面跟着两列马车。这些车里一半坐着身体残损的伤兵,另一半放着阵亡将士的骨灰。

    林悦站在城墙上相送,安安静静地看队伍走远。

    李宴阳站在他身旁,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林悦侧脸,发现他眼角有些泛红。

    李宴阳像是被重锤当心擂了一把,五脏六腑疼成一团。

    往往从不伤心的人略微显出一丝难过就会让人乱了分寸。

    李宴阳强按下慌乱,伸手搂过林悦的肩,轻轻拍了拍。

    半晌,他听见林悦问:“你说打仗是为了什么?”

    李宴阳说:“为了不打仗。”

    林悦偏头看了李宴阳一眼,缓缓点头。他还是有些难过,“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他们会想明白吗?”

    “会的。”李宴阳轻轻靠过去,闻见林悦身上独有的味道,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安慰地说:“他们都是大衍的好儿郎。”

    作者有话说: 爬上来更新,略短π_π

    第97章 毒发

    李宴阳从城墙回去的时候正遇上曲昀从帅帐出来。平时总跟在屁股后面打杂的郎岚不在,曲昀自己拎着医药箱子,掀帘出来头也未抬,眉间鲜见地横着一道褶皱。

    李宴阳见他神色有些异常,伸手拦了一把,“曲大夫走路不看人的么。”

    曲昀抬眼看了一眼横在身前的胳膊,本就扰攘的心绪瞬间更堵,伸手啪地一声把李宴阳的手拍开,“大帅在里头等你。”

    李宴阳眼睛往医药箱上扫过,犹疑道:“你近日来得好勤,谁病了?”

    曲昀淡道:“日常请脉。”

    “请脉需要背着药箱?”李宴阳曲指在药箱上叩了叩,神色晦暗地盯着他。

    曲昀懒得跟他闲扯,下巴往帅帐抬了抬,直白道:“别问我。”

    ——

    天还未亮喻旻就起来草草梳洗了一番,准备去送送回京的将士。不料还没出卧间就让卫思宁拦下了。

    卫思宁一方面是怕他心有哀痛,不利于心绪平静;另一方面,喻旻身上的毒发作愈来愈勤,怕他陡然见着伤残的躯体当众毒发。

    喻旻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送这些将士出城。

    两人各执己见,吵了一架。

    卫思宁站在卧间门口,门神似的一动不动。

    不多一会外头守卫来报说车队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