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雪满弓刀

分卷阅读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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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黄吃相如性格一样豪迈,吭哧吭哧地往食槽里拱,一双后腿使劲往地上来回蹬,动静大得很,三两下就把一旁熟睡的小黄搅合醒了。

    小黄迷迷瞪瞪爬起来,看到林悦先扑过去跟他打招呼,趴在塌边跟他哼唧,林悦便把手递给它舔。

    小黄舔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去吃饭。

    那边大黄吃饱喝足,这才过来在林悦跟前拱脑袋。林悦从头到脚揉了一通,满脸慈爱。看得喻旻心里翻了三万个白眼。

    林悦把大黄抱到腿上,向上摊着圆滚滚的肚皮,问喻旻:“你叹什么气?”

    喻旻将嘴里的药咽了,“希望你往后有了孩子也这般有耐心。”

    这么遥远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只觉得喻旻危言耸听,根本不当一回事。

    过了半晌,大黄在腿上又发出细细的鼾声,林悦把它放进被子里。

    正要走的时候看到桌上剩了药渣的碗,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你还喝药呢。”

    喻旻已经重新坐回案前画行军图,头也不抬道:“不一直都喝着么。”

    “……”林悦一时舌头打结,半天没吐出东西。

    心说殿下已经对我逼供了,怎么还会任由他再喝这个。

    看阿旻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已经东窗事发。

    难不成迄今为止被逼供的人只有我一个?!

    欺负人,不公平。

    有爱人,没兄弟。

    走之前他意味不明道:“能不喝就别喝了吧,药有三分毒呢。”

    喻旻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他近来好睡少梦,有这药一半功劳,哪能说不喝就不喝。

    是夜,诡异的嬉闹声从四面传来,如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令人难以喘息。

    地上燃着闪烁不定的火堆,恍如鬼火憧憧的坟场。

    喻旻脚步蹒跚,拖着长剑走在血水冲刷的泥泞地里。身后是阎罗追兵,身侧是幽黑深涧,像是囚着数不清的怨魂厉鬼,搅弄阴风阵阵。

    他感觉有只手攀住了脚踝,绊得他一踉跄,正摔在一堆幽绿火光前。

    这场景简直太熟悉了,他都猜到一低头会看见什么。

    看到最多的是卫思宁的头颅,有时候也会是断手断脚的卫思宁、满身刑虐痕迹的卫思宁、被烧成枯碳的卫思宁……

    这次是只剩半截身子的卫思宁。

    下半身被什么东西轧得变了形,兜在长袍里,像是一只破落的长尾风筝。

    他勉力攀在悬崖边,手扯上喻旻的衣衫,揪出一个猩红的手印。

    喻旻抓住那只骨节泛白的血手,拼命想把他从悬崖下拉上来。

    身后恶鬼一般的追兵叫嚣着迫近,熙攘间不知是谁的乱剑砍断了卫思宁骨肉嶙峋的手臂。

    紧接着卫思宁便像块不堪狂风的破布一样,惨叫着飘进深不见底的崖底。

    卫思宁半夜起来喂了大小黄,回来的时候见喻旻整个人蜷缩在床角,抱着云被轻微发着颤。他赶忙爬上床去查看,瞬时心中大恸。

    只见喻旻额角布满细汗,颈间凸起的血管在潮红的皮肤下都显得猩红可怖。

    双唇紧抿泛白,眼角不停,时不时有凝聚的汗珠在战栗中抖落下来,神色痛苦又克制。

    这是他第二次见梦魇中的喻旻。之前那次他不知内情,如今倍觉心痛。

    他拜托曲昀将每日两次的药减成一次,晚上该喝的让他换成了补养的汤药,这才几天便不行了。

    这样的夜晚你独自一个人撑过了多少回?没有人拉你出来你在噩梦里怎么办?

    “阿旻。”

    有人叫他,殿下在叫他。

    喻旻用长剑支撑着身子,慢慢从血泥里站起来。

    “阿旻!”

    下一瞬,他整个身子往前一扑,循着卫思宁掉落的轨迹落了下去。

    这是梦,我在梦里。

    下坠的喻旻有瞬间的清醒。卫思宁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是他摸索出来的招式——每一个卫思宁在他面前死去,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弄死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从梦里醒过来。

    卫思宁将他从洇湿的云被里扒出来,以一个舒服的方式把人揽在怀里。拿了一条新的云被罩在两人身上。

    他多燃了几盏灯,靠在床头沉默了半晌,直到床头灯芯爆出第一声噼啪声响。

    他拇指和食指捻住喻旻的耳垂,轻轻碾着。

    “阿旻,醒醒。”

    敏|感的耳垂被人柔捏,喻旻皱着眉醒过来。恍一睁眼就看到卫思宁深如寒潭的眸子,正定定地低头看他。

    他俩默契十足,几乎不需要言语点破,喻旻就知道事情没瞒住。

    卫思宁帮他理了理汗湿的鬓发,“喝水么?”

    他刚出了一轮汗,身上潮湿湿的,嗓子也干得慌。紧了紧环在卫思宁腰间的手臂,点头。

    水是先前就备在床头的,伸手就能拿到。卫思宁端过来给他,喻旻动也不动,就着他的手喝干了一杯。

    两人都心如明镜似的,却也各怀心思。喻旻想的是自己理亏,能少说话就少说,免得多说多错。

    卫思宁心思更复杂些,一边自责察觉地太晚,让喻旻一个人过了这许久。一边又恼喻旻联合林悦曲昀合力瞒他一个。

    但追究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是,喻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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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评论区捉虫的小可爱,蠢作者不仅三秒记忆还手残。感谢观阅,周末愉快呀!

    第69章 敌来

    帐内灯芯噼里啪啦作响,喻旻阖着眸子假意睡去。过了好半晌,才听得头顶一声极轻的叹息,喘出的温热气息扫过他的侧脸,激得心底一抖。

    要生气吗?

    喻旻睫毛颤颤巍巍地闪,始终不敢睁眼睛,一边心虚一边愧疚。他觉得自己有些蛮不讲理,卫思宁欺他瞒他的时候,自己像一个索债的,字字句句都要掰扯清楚才肯放过他。轮到他时,便做起了掩耳盗铃人。

    卫思宁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发顶,没发火也没质问。喻旻愈发脸红起来,憋了半天终于一横心,睁眼道:“你——”

    舌头还未放正,忽听帐外一阵急促的示警鸣哨。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卫思宁愣怔着还在反应,喻旻已经率先跳下床往身上披甲了。“是敌袭,你先别出来。”

    午夜子时末,正是人畜深眠的时候。

    邺城北城门火光大盛,校尉赵昳骂着娘爬上城楼,壮硕过头的副将满头大汗跟在身后,手上还在系裤腰带。他今日不该轮值,早早搂着媳妇儿睡了,半夜被警报哨砸得头脑发昏。

    赤羽军最先来的是周一辛和杨云,守城战不是骁骑营的主战场,他同杨云一人架了把轻弩守着。

    常锋照例挑大梁,没敢再财大气粗地一溜全排重弩。轻重相交架了两百弓弩在城楼。

    赤羽军弓弩营威名在外,真本事也是有的。柔然军始终被压制在射程线外,未进半寸。可弩箭毕竟是消耗品,没有哪个军队会完全依靠弓弩兵打仗。

    也就赤羽军仗着有钱,敢三番五次这样祸祸。

    不大一会李晏阳也来了,见城内守军一卒未出,野天鹅似的在城楼上排着队伸头探脑,摇着扇子疑道:“你们这是打算把敌人瞪回去么?”

    周一辛抱着轻弩蹬蹬蹬跑过来,解释道:“先杀杀他们威风。”还咬文嚼字了一番:“这叫用兵之法,士气为要。”

    李晏阳幼年便随父驻边地,经年累月在真刀真枪的真战场上打滚,一身杀伐气重的很,很是不理解皇城里来的这些花把势,“要这虚头巴脑的干啥!”